拿了两套换洗衣物,几本书,一点日常用品,装进大帆布袋子里,再把前天晒出去的衣服收进来,简单打扫一下卫生。
做完这些,天已经黑透了,她背起帆布袋子离开宿舍,在校门口打了辆车。
市区晚高峰拥堵,十公里路程走了四十多分钟,程苏然后悔不已,这是她入学以来第一次奢侈地打车,没想到还不如坐地铁舒服。
好不容易到了酒店,刷卡上楼,她推开那扇白金色大门——
客厅亮着灯,女人姿态慵懒地靠坐在沙发上,两腿交叠,手中端着一只高脚杯,里面盛了小半石榴红的液体,浓郁似血,衬得她的手指愈发修长细白。
灰白相间的蛇皮纹泛着哑光,像一条阴森冷魅的蛇盘踞不动。
程苏然腿有点软,右手扶住门,“姐姐——”
细弱的嗓音像小猫叫。
江虞转过脸,不动声色地注视着女孩,不说话,也没什么表情,慢悠悠地抿了一口酒。就这样沉默了三五分钟,将人晾在那。
“去哪里了?”她抬了抬下巴,示意女孩过来。
程苏然乖乖走到她面前,一五一十地交代:“白天去做家教了,今天最后两节课,然后顺便回学校宿舍拿了点东西。”
“家教?”
“嗯,给初二学生补习英语。”
江虞眼底流过一丝惊讶,却没再往深处问,她对小金丝雀的具体境况并不感兴趣,只点了下头,表示对这番诚实的满意。
“吃晚饭了吗?”
“嗯。”
“坐。”江虞拍拍自己身边的位置。
“……”
程苏然放下帆布袋往前迈了半步,有些犹豫,不敢往下看。忽然她手腕一紧,反应不及,就跌坐在了沙发上,被女人的臂弯搂住。
微凉的蛇皮纹紧贴着手臂,触感无比真实,她情不自禁打了个颤,“你别过来——”
“小朋友,”江虞眸光忽暗,“是不是忘记了我说过什么?”
“我、我怕蛇……姐姐,你把衣服换掉。”女孩软声央求,听着像是快哭出来了。
惹人怜惜。
江虞神色一凝,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裙子,不知在想什么,忽然,她松开胳膊,语气意味不明地说:“去洗澡。”
“……好。”
程苏然顾不得金主是否生气了,起身逃似的拎着包回房间。
浴室里弥漫着浓郁的洗护香味,她站在花洒下,闭着眼,任由温热的水顺着发丝流淌,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
今晚不可以再拒绝了。
江虞在客厅坐了一会儿,放下杯子,回卧室给自己披了件薄薄的外套,米白,很温柔的颜色。她把扣子都扣起来,看不见里面的纹路。
直到女孩洗完澡出来。
她愣住。
“过来。”江虞微笑着招手。
程苏然看着她身上的米白色外套,缓缓走过去,“姐姐。”
江虞伸手将人拉到自己旁边坐,手臂圈住了柳条似的腰,真丝面料很薄,稍稍收紧,就能感受到流畅的线条。
“怕蛇的话,以后姐姐在你面前就不穿它了,都依你。”她笑吟吟地说,仰头贴近女孩的脸。
双颊被水汽蒸得泛红,纤长的睫毛乖巧地栖在眼睑上,整个人散发着清甜的牛奶香,像抱着一团蓬松的棉花。
程苏然受宠若惊,不由得睁大了眼睛,嘴唇翕动着说不出话。
心口有一丝丝荡漾。
自打她记事开始,没有人对她说过这话,她不知道被迁就、被依着是什么感觉,好像更惶恐了。
“姐姐,我……”
“嘘。”
江虞按住那颗小痣,打断了话音,“钱收到了吗?”
一盆凉水兜顶泼下来。
程苏然点点头,心忽然有一种失重的感觉,不知是浮上半空,还是往下坠落。
“你说,姐姐是不是说话算数的人?”江虞转而揉搓起那颗棕色小痣。
“嗯。”
一个不轻不重的吻落在她脸上。
像空气中浮动的细小的柳絮,毛茸茸,轻飘飘,温柔擦过她的脸,留下让人心悸的痒。
她的香味,姐姐的香味,奇异地混合在一起。
程苏然手脚都软了。
原来被女人吻是这种感觉,过电一般,温情绵绵。虽然,只是脸。
“姐姐有礼物送给你。”
江虞微微前倾,伸手拿起放在茶几上的盒子,小小的长方形,宝蓝色绒布包裹着,看起来像首饰。
打开,里面装着一条细细的银链子,精巧的小银锁吊坠在中间,锁孔镶了颗水钻。
设计新颖,造型简洁。
“这是……”程苏然以为是项链,却不够长,又以为是手链,却不够短。
江虞唇角勾起浅淡的弧度,没有回答,一只手捉住细瘦的左脚踝,另一手拎起银链子,动作熟练,手指灵活,给她戴了上去。
是脚链。
银锁背面镌刻着四个小字:专属宝贝。
这双脚纤小秀气,看上去约莫三十六码,指甲亦透着健康的粉色,在灯下光滟滟的,比细闪的水钻还要滢亮,似乎有种羞意。
江虞将它握在手里,细细欣赏着,满意极了。
她是她掌控之下的小金丝雀。
“姐姐……”程苏然挣扎了一下,有点不安。
锁代表着铐住,就如同她此刻的身份,只是金主手中的玩物。四个简简单单的小字看似含着宠溺,实则是屈辱,像一记耳光抽在她脸上。
可是一切都是她自愿的。
江虞松开手,抬头,温柔地望着她笑,“喜欢这个礼物吗?”
她把话咽下去,乖巧道:“喜欢。”
两颊浮起了小梨涡,一张娇俏的小脸明艳动人。
江虞微眯起眼,目光落在那片唇上,似是被攫引,一点一点靠了过去。彼此交织的香气像蒙蒙细雾,不知不觉渗透进呼吸。
“唔——”
比刚才更轻,如羽毛落在水面。
程苏然浑身僵硬。
“小朋友……”江虞很快放开了她,似笑非笑地搭着那根系带,做出要抽开的样子,“姐姐的耐心是有限度的。”
第5章
温度透过真丝料子传来,程苏然抖了一下,慌乱之中她抓住了那只手,感觉不对,又触电似的缩回来。
心里想着不能拒绝,却做不到完全接纳。
可是金主的耐心有限。
她只是个被包养的小情人,没有自主权,姐姐已经对她很好,很迁就她了,她一而再再而三地拒绝,未免有点不知好歹。
“我会努力的。”程苏然挣扎半天只憋出这么一句,说完咬了下唇,与江虞对视。
清透纯净的眼眸里写满了真诚。
她真的会努力。
至少今晚适应得比昨晚好多了。
女孩低着头,散乱的发丝疏疏落落垂下来,尖巧的小下巴像奶糖,或许品一下,会是甜的。
江虞越看越喜欢得不得了,心亦是痒痒,“噢,怎么努力?”
她想逗她。
又不忍逗她。
两种情绪碰撞,冰火交织。
“我……”程苏然张了张嘴,望进她深如寒潭的眼睛,窥不见底,只有自己的脸,倒映在乌黑的瞳仁中间,无比清晰。
她微微低头,凑到江虞唇边小心地吻了一下,动作有些笨拙。
江虞被她这副生涩的模样哄得心口发热,眼里笑意收不住,只能由着自己暂时放过小朋友。
“乖,唱首歌。”
“姐姐想听什么?”
“上个月二十八号,八点十五分左右,你唱的那首法语歌。”
程苏然一怔,仔细想了想说:“是‘冬日花园’吗?”
“原来叫这个名字。”江虞指尖勾起一缕发丝缠绕,凑到鼻尖轻嗅,是清芬的鸢尾香。
很少有客人会记得歌手唱过什么歌,通常是唱完就忘了,印象深刻的最多在脑海留存一两天。可是已经过去了一个月,这人竟然还能记得日期,精准到分钟……
程苏然有种被关注的紧张感,还有一点点惊喜,很淡,仓促闪过。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