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那个和唐见微长得挺像的人后来怎么样了?
大概是跟神仙姐姐一块走吧。
神仙姐姐说不定带她去找家人了。
想到唐见微,很自然又一次想到她杀鸡的画面。
童少悬皱眉,好不容易遗忘的恐惧感再次冒头。
要说什么妖精妹妹,谁都比不过唐见微妖吧……
不敢多想,只要一想就觉得脖子疼。
她迅速用神仙姐姐将唐见微压了下去,努力寻找着睡意,终于在快天亮时分将激动的心情压了下去,勉强进入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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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见微一边忙着长公主那儿的各种宴会,一边私下乔庄改扮继续赚银子。
好不容易赚到了一点钱,带唐观秋去瞧一位京城知名大夫,大夫为她诊脉、针灸、按压颞颥。
几番检查下来,结合唐见微所说她受伤经过,大夫说:
“磕伤了头部之后患了痴症,极有可能是元神损伤造成的。
“那,该如何是好?”
大夫说:“像她这种情况最是麻烦,元神于颅中,只能靠药物一点点补。至于这痴症能不能完全好明白,得看她的运气了。”
唐见微再问元神损伤是否会危及性命。
大夫道:“不好说。她有可能某日醒来,元神补整想起一切,自行好了。也有可能突然昏迷,或者大厥暴死,这都是说不准的。”
听了大夫的话,唐见微心情沉重。
之后又转了几家医馆,大夫给出的说法大致相同。
唐见微花了一大笔银子拿了药,牵着唐观秋往回走,心里沉甸甸的。
唐观秋看出她心情不好,快步走上来,双手握住她冰冷的手掌,问道:
“阿娘怎么了?是不是阿净又做了什么惹阿娘生气的事了?”
唐见微对她笑:“阿净最近不是在读书么?这么乖,阿娘怎么会生你的气?”
唐观秋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突然问:“阿娘会不要阿净么?”
唐见微立即握住她的手:“说什么傻话,我怎么会不要你?!”
心里着急,语气也有点急,唐观秋被她这么一低吼,不敢再说话了。
唐见微见她腰带系得歪歪斜斜,衣襟也不紧,冷风一阵阵往里灌,立即将她拉到没人的小巷子里,帮她正腰带。
“姐姐,你记得么。小时候你也是这样,帮我穿衣带我去玩。阿耶阿娘不许我吃的零嘴,你还会偷偷买给我吃。”
唐见微一边笑着,一边把衣襟端端正正地摆好:“天显二年上元节那阵子,你为了给我买我最想要的纸鸢,一大早就出门去了,结果还是没抢到……那家纸鸢店生意多红火啊,为了买纸鸢,都有人大打出手。你呢,斯斯文文,哪里抢得过那些人。后来为了哄我,你自己动手做,做得手都破了,还拉着沈约一块儿熬夜,总算是赶在上元节当日做出来一个一模一样的。你还记得吗?姐姐。”
唐观秋没太听懂唐见微的话,但是保持着微笑,就这么听着。
“后来那纸鸢还没飞到天上就破了,我还嘲笑了你大半天。阿娘说我是白眼狼,不仅不知道谢你,还笑话你。其实……你对我的好,即便你不记得了,我都还记得,不会忘的。”
唐见微抱住唐观秋,不让她看见自己发红的眼睛:
“你是全天下最好的姐姐。我怎么可能不要你?这回,就换我对你好吧……你当我的妹妹,我的女儿。我们今生今世都在一起。”
唐观秋愣着的眼睛没有变化,但双手却情不自禁地抬起来,安抚唐见微的后背。
唐见微感觉到了姐姐的安抚,将她抱得更紧。
三月走到末尾的时候,童少悬的博陵之旅到了尾声,与长孙一家告别之后,回到了昂州夙县。
与此同时,唐见微有生以来最忙碌的春季也即将结束。
一心在谋划将来,探寻耶娘死因真相的她,并不知道她的人生要滑向另一个完全没想过的轨迹。
……
康乐坊,承平府。
尚食局刚送来一大盘红虬脯,这肉脯高一尺,便是个用肉脯做成虬形的吃食儿,卫慈看红虬脯形态艳丽,便知道尚食局今日又费了不少脑子。
陶挽之撕下一丝,入口,神色没有任何动容。
卫慈便不想吃了。
尚食局那帮老东西,成日只会做一些华而不实的玩意儿。
想起那锅热腾腾辣到她发汗的杂烩乱炖,卫慈让陶挽之把唐见微叫来。
唐见微本以为能歇会儿,今天好好陪陪姐姐。没想到宴会不办了,长公主直接让她到承平府伺候,还得带上杂烩乱炖再去。
原来长公主是馋辣味了。
幸好上次订的蜀椒还没用完,便是防着有朝一日再有用武之地的时候能够直接用上。
将杂烩乱炖炖好,放入马褡中,亲自送去承平府。
骑马上路,正好与一行金吾卫擦肩而过。
金吾卫瞧了她一眼,明显犹豫了一下,但彼此间交换了眼神后,并没有为难她,绕道而过。
唐见微松了口气,骑马穿过坊间大道,拐弯就要出坊时,忽然马头被拽着往另一个方向走,马受惊嘶鸣,唐见微差点被颠下马背。
她急忙抱着马褡跳下地站稳,回头一看,拽她马的人竟是唐家管家,查叔!
唐家一众家奴站在查叔身后,全都在虎视眈眈地盯着唐见微。
唐见微一回头,巷子另一侧也被金吾卫围上。
她站在中间,也不动,只看向查叔。
“三娘,主母到处在找你和大娘子,你们跟查叔回去吧。”
查叔额头上全是汗,向唐见微躬身行礼,合在一起的双手微微发抖。
唐见微冷眼看他:“查叔,我知道你为难,此事你就不必掺和了。至于其他人……”
她四下扫了一眼,唐家这些家奴之中,有二叔那边的家奴,也有唐见微自家这边的。
“三娘子。”赵七郎见查叔真的不说话了,便上前一步,用威胁的口吻道,
“我们不想与三娘为难,毕竟曾经主仆一场,我们都是念恩情的人。还请三娘子随奴回唐府一趟,毕竟您夫家庞氏的迎亲队伍已经到了博陵,恭候多时了。您在外面这样晃荡算怎么回事?还有,大娘子在何处?速速带她回家吧。也莫让我们这些当下人的为难了。”
唐见微看着这赵七郎,并没有反驳所谓的“夫家庞氏”,而是轻飘飘地问了一句与此情此景似乎无关的话:
“赵七郎,你家里的老阿婆身体可好还?”
听到唐见微提及老阿婆,赵七郎微微一震,眼神有一瞬间明显的凝重。
他阿婆是他唯一的亲人,当初他住的村子被贼寇洗劫,他被砍掉了一边的耳朵,阿婆差点被杀,幸好被秋猎行错路的唐见微父亲唐士瞻救下。
唐士瞻一行人将贼寇送官,不仅治好了赵七郎和老阿婆的伤,还收留了他们€€€€尽管那时唐府已经不需要更多一个家奴了。
唐士瞻不把赵七郎当下人,一直以礼相待,当他是朋友。
他阿婆有几次性命垂危,都是唐士瞻亲自去请熟悉的大夫,为他阿婆看病。
无论人情还是银子,都是唐士瞻出的……
赵七郎一直理所当然在唐家干活儿,拿银子。
时间太长了,长到让他忘记了最初的相遇。
唐见微这诛心之话,让他麻木多时的心忽然被敲开了一丝裂缝,裂缝之中尽是内疚之情,他无法再多说一句话。
唐见微见他腮帮子咬得如石头一样硬,便知道自己的话戳中了他心里最难受的地方。
其他一些跟过原嫡的家奴们,都因为唐见微方才那句问话,想到了跟原嫡一家曾经的过往,想起了如何来到唐府,想起了原嫡一家对他们的帮助和信任,脸上的表情颇为复杂,一时间都沉默了。
围堵唐见微的除了跟过原嫡一家的家奴之外,还有二叔那边的人以及金吾卫。
他们可有些看不明白了。
为何这小娘子一句再普通不过的问话,居然能教一半的人面露愧色?
二叔的随从白二郎对金吾卫旅帅潘正道:
“这个小娘皮狡猾得很,不必和她多说,直接绑了了事。”
唐见微耳朵何其灵敏,白二郎的话被她听得一清二楚,直问潘正道:
“潘旅帅,你敢绑长公主的人?”
潘正方才和她擦肩而过,自然认出了她,却并没有拿她。
这会儿跟着唐家人来围堵,反复的行为说明他心里也有些摇摆。
本身并不想惹这位常常在长公主的敛饕府出出进进的人,或许是碍于和二叔的交情,不得不出手。
若是他心里有主意的话,还轮得到唐家家奴叫嚣?一声令下,身后的金吾卫早就上前将唐见微拿下了。
唐见微看出了潘正的犹豫。
如今被团团围住的情况下,就算她随身携带一把切蔬果的小匕首,也不可能凭借一人之力杀出去。
潘正的犹豫,应该是她最有利的自保武器。
她必须摁着这唯一的希望。
潘正没有回答她,倒是白二郎开口:
“三娘子,您的聪慧在整个博陵府那都是极有名的。可是说谎多了,总是会有露馅的时候。你不过是敛饕府的小厨娘罢了。就连雅聚上未曾赐座,长公主只不过是差使着你伺候来宾,她老人家怎么会稀罕你?你当旁人都是傻子?看不出来么?”
唐见微没去看那白二郎,从腰间荷包里取出了一条颜色奇特的手链,握于手中,仔仔细细地瞧着:
“我和律真之间的情趣,你这种粗人懂什么。”
律真?
白二郎被她说得莫名其妙。
律真是谁?
在场的除了潘正之外的所有人都懵了,不懂唐见微莫名其妙丢出个“律真”是什么意思。
但潘正听得懂。
白二郎也从潘正脸上微妙的表情看出来,他听懂了一些别人不明白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