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回来啦?”
全家人都看着呢,唐见微这般热情,又是送菜又是主动打招呼,若是以冷脸相待的话,恐怕会让人觉得她不识好歹。
童少悬勉强撑起一个她自己觉得还算真心的笑容:
“嗯,回来了。”
待童少悬身后的季雪端着装米饭的盘子绕到前方,除了童少悬之外,再也没有人能够看见唐见微的表情时,唐见微沉下了眼睑,甜如蜜的笑容在瞬息之间染上了一层阴险。
“你的戏挺不错的。”唐见微用只有她们两个能够听到的声音说,“我的戏,你看如何?”
原来这也是在做戏……
“挺好。”童少悬从她身边走过。
今晚唐见微送来的两道菜,一道是油焖大虾,一道是开胃酸辣汤。
那酸甜的味道便是来自油焖大虾。
童长廷看此虾尺寸非凡,每一只都有手掌摊开的长度,看上去不像是河虾,而是海虾。
虾熟透之后自然会变红,可是眼前的虾不仅是红的,还通体亮红,壳上裹着一层发亮的油光,酸香飘过,让人口中唾沫狂涌。
油焖大虾里除了醋和糖之外,蒜香味也非常浓郁。
这三种滋味谁也不太过突显,融合成了无比均衡的全新口感。
味道的调理看似简单,实则需要极其丰沛的烹饪经验,才能做到这般老道,游刃有余。
大虾一共十只,坐在前厅的正好是五个人,每人两只。
开胃的酸辣汤之中食材相当丰沛,豆腐、木耳、菌菇、蔬菜,还有打散的蛋,以胡椒调味。
一碗热汤喝下,浑身发暖,胡椒的辛辣让这种暖意更深更久地延展。
今晚的两道菜都是开胃的,童博夷将油焖大虾的汤汁拌饭,不用其他任何菜,只是汤汁他就吃掉了两大碗的饭。
唐见微送完了菜依旧没逗留,回去了。
童少悬侧着脸,眼神跟在唐见微的身上一直追到竹林尽头,这才收回来。
收回来之后忽然发现,盘子里最后一只本该属于她的大虾不见了!
童少悬:“我的虾呢?!”
童少潜嘴角还留着一截虾尾:“我看你留在那儿半天了也不吃,以为你不爱吃呢,我就帮你解决了。”
“谁说我不爱吃?!你给我吐出来!”
“吃下去还能吐出来?我还有这功力?”童少潜在柔软的垫子上挪了挪身子,得意道,“吐是吐不出来了,倒是可以努力给你拉出来。”
她这句话一出口,同时收到宋桥和童长廷丢过来的箸:
“进食之时,说这些污言秽语?!”
童少悬被她恶心到吃不下去,离开的时候走到童少潜身后,双手撑在她肩膀上,将她用力往下按。
童少潜还未开始愈合的伤口剧痛,嗷了一嗓子,差点把手里的碗箸都摔掉。
“童少悬€€€€!有本事别跑!”
童少悬已经跑了:“有本事来追!”
童少潜气急败坏:“你看等我好了的,你这小屁股还保不保得住!”
宋桥和童长廷已经骂无可骂,快要镇不住这些兔崽子们了。
两个女儿这么顽皮,却看大儿子还在专心吃饭。
吃了一碗又一碗,酸辣汤也要被他扫尽。
“何婶子,再来一碗饭!”童博夷对庖厨里喊了一句。
宋桥童长廷:“……”
.
自从那晚被唐见微追出八条街,受到过度惊吓之后,六嫂在床上躺了两日,直到第三日腿上有了力气,总算是能下地。
不敢再卖油条和鸡蛋灌饼,六嫂老老实实地卖回了包子。
或许是因为六嫂不再恶意竞争,唐见微这头的生意比前几日好了一些。
从早上天刚亮的时候一直到中午午后,唐见微准备的食材正好全部卖完,赚回来的钱换成银子能有三两多。
她两天就能赚下农人一个月的收入。
铜钱哗哗地来,紫檀每回去钱庄兑银子时,都要随身带着一把匕首,以防不测。
以前在博陵的时候也帮唐见微兑过银子,可从未像现在这般紧张。
大概是以前并不缺银子,而现在她和唐见微起早贪黑地忙活,每一个铜板是用血汗挣回来的,所以格外珍惜,容不得有半点闪失。
夙县的天气似乎已经冷到了尽头,这几日反反复复冷了又暖,暖了又冷,变化无端,却也没有持续冻下去,对唐见微的生意而言算是好事。
油条和鸡蛋灌饼的销量往上冲了一截之后,很快平稳,唐见微看天气好的时候便会带几把交椅一块儿出摊,让那些不太着急的客人能够有地方坐着慢慢吃。
更重要的是想要多听听街坊邻里间的闲聊。
她来夙县也有半年了,可对于耶娘一案还是毫无头绪。
街坊们也没少聊天,但大多数是真的在说一些闲话,并没有唐见微想要的内容。
或许机密要事普通百姓不可能知道,也或许唐见微误会了长公主的意思。
就在唐见微思索着要不要换一个方向追查时,无意间得到了一条让她颇为在意的线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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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少悬:人生如戏,全靠演技。
唐见微:等我掉马,看你演哭戏。
童少悬:??
第39章
那日一大早胡二郎照例来到早点摊取了二十五套油条和二十五套鸡蛋灌饼, 并跟唐见微说:
“明日不必准备我这边的了,明日一早我们便要摸黑出门,那会儿你还没出摊, 我和几位同僚打算自己带点干粮,路上随便吃了完事。”
唐见微好奇:“什么事情要这么早出发?”
“县老爷要去祭奉先烈,每年这个时候我们都得去帮忙。”
“祭奉先烈?”
“可不。唐老板来夙县美多长时日不知道, 以前咱们这儿可是不太平了一阵子, 有一窝贼寇开着战船想要登陆侵占此地, 朝廷迅速派遣精兵强将前来镇守, 连同当时刺史和县令牺牲了不少人。此事压下去之后便在城郊建了一座忠义祠, 专门纪念战死的英烈, 并给每位英雄都建了木像。
“每每岁尾, 这儿的县令便要去祭拜忠魂。据说前几任县令都祭拜得十分潦草,只有到了咱们县太爷勤勤恳恳,年年不落。”
唐见微却很敏锐地察觉到一丝微妙:“祭先烈需要动用你们整个衙门的人?”
她记得胡二郎每日都订五十套的早点,就算衙役们食量大, 每个人要吃两套, 算下来县衙至少有二十多个人,更不用说县令家自己肯定有家奴之类的下人,居然还要让衙门里的人帮忙?
这阵仗有够大的啊。
“是啊, 送去的祭品十分丰厚, 得用二十辆马车装卸。”
“二十辆?!”唐见微震惊。
胡二郎道:“对, 二十辆。据说咱们县老爷的阿翁也在忠烈之中,说是祭奉先烈, 也权当祭祖, 所以我们也不多问。有赏钱, 何须问太多?”
“看来这个县老爷相当大方啊。”
唐见微没有再深入追问下去, 怕引起怀疑,便跟胡二郎说:
“你们明早什么时辰走?反正我也不爱睡觉,早点起来帮你们准备好不就行了?”
“这怎么好意思?!”胡二郎嘴上虽然有拒绝的意思,但在听到唐见微这么说的时候,眉毛都飞起来了,一脸的开心。
“这有什么不好意思,我这是早起做生意,也不是白送给你们的。你们衙门可是我的大宗客户,特殊情况下自然可以上门服务。”
唐见微快人快语,让本来还有些过意不去的胡二郎也不再推拒绝:
“还可以上门服务呐?”
“自然。县老爷就住在衙门的县令府中,你们是要到衙门集合再一并出发吧?若是赶到这儿来取早点肯定来不及,那会儿我可能也没什么生意,把早点送到衙门再回来,正好出摊。”
唐见微能有这份心,胡二郎实在是太开心了。
他的嘴早就被唐见微的面点养刁了,本来一想到明天要在寒风中吃着冷冰冰的硬饼,他便浑身不舒服。如今又能有油条灌饼吃,还有热乎乎的甜豆浆和稷米粥,胡二郎便也不觉得明日之事有多难熬了。
先将预定的钱交给唐见微,胡二郎走后,唐见微时不时在寻思这件事。
晚上葛寻晴又来蹭饭,唐见微送了一盆红烧猪肘子和椒盐脆皮鸡翅过去,破天荒地打算坐下来跟童家人一块儿吃。
“来来来,快坐下吧!坐阿念身边!”
宋桥早就要让她一块儿坐了,每回说她都婉拒。这不是就要过年快到正月了么,成亲的日子也定了下来,聘礼送了过去,就要成为真正的一家人了,迟早要在一块儿吃饭,也没什么好抗拒的。
唐见微问童少悬:“方便吗?”
童少悬站起来将自己的位置让给她坐,自己又搬了一把椅子回来,默默地坐到她身旁。
童少悬第一次跟唐见微并肩而坐,感觉有些许的不自在。
不过唐见微却跟她完全不同,不仅看不出有任何拘束,反而高谈阔论。
只不过高谈阔论的对象并不是她,而是坐在另一边的葛寻晴。
唐见微知道葛寻晴是县丞家的女儿,县令是他阿耶的上峰,据说她常常去县衙,便找了个话头跟她聊聊县衙里的事,想要挖点儿县令之事。
唐见微问得拐弯抹角,不想让大家听出来她是在专门询问这个县令的事,以免留下证据,引人怀疑。
不过童少悬还是听出了唐见微话里话外不停地在给葛寻晴挖陷阱,让她一步步地往自己想要打听的圈子里走,从而自行说出来。
童少悬握着箸并没有伸手,身子往唐见微的方向微微侧了些,在她耳边小声道:
“你为何套仰光的话?”
唐见微没想到她这点小心思也被童少悬识破,保持微笑道:
“我哪有套话,不过是葛娘子人可爱,我便与她多说几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