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氏这张老脸不要了,跟街坊邻里的说一说唐见微何等的不孝,说一说这唐氏原嫡一家都做了什么缺德事。
反正往后要住在崇文坊的人是她唐见微一家子,这些闲话往后会跟随她们一辈子,就当是杨氏送的乔迁之喜了!
杨氏特意穿得破破烂烂坐地开骂,大有走过路边别错过的架势。
紫檀听见了叫骂,兴冲冲地跑回府中,对唐见微说:“那个疯婆子果然不死心又来了!我是不是可以出马了?!”
唐见微瞥她一眼:“我怎么觉得你在盼着她来?好把玩那阿念新研制出来的扩声器?”
紫檀被她说中,嘿嘿笑:“除了想玩之外,我早就憋了一口恶气想再狠狠骂那老妖妇一顿!快快快,三娘,快给我玩玩罢!”
唐见微无奈地将童少悬做的扩声器递给紫檀,嘱咐她:
“记得小声一些,只让路过的人听清楚便好,不要影响到隔壁邻居。”
紫檀喊了一声好,立即出门。
杨氏还在声泪俱下地控诉唐见微,却听一声不似人正常的声音大作:
“杨氏,你好不要脸!这唐府是我家三娘用真金白银买回来的,你却还想跟在屁股后面沾光?忘了当初你是如何设计要趁主母和府君过世,欺负我生了病的大娘子,还想将三娘子下嫁?”
杨氏一瞧,竟是那紫檀拿了一个奇怪的扩口容器,贴在嘴前,竟有声若洪钟之效?
这是何物啊?
杨氏还待反驳,她说一句紫檀有十句等着她,将她和唐序明所作所为一一细数。
杨氏那点儿小动静立即被紫檀压了下去,全然说不过她。
紫檀叉腰站着狂喷,腰间还挂着个季雪帮她准备好的小水壶,说渴了还能喝两口润润嗓子。
只要杨氏在这儿犯浑,紫檀就跟她战到底!
紫檀年轻,说话语速快又横得要命,路过的人完全没听见杨氏那弱声在讲些什么,只听紫檀吧啦吧啦控诉她当年干了多少恶事。
路过的人纷纷向杨氏投来嫌恶的眼神,更听到有人说:
“留县野妇便是这般上不了台面。”
杨氏被气得差点气孔喷血,恼羞成怒地走了。
初战告捷,紫檀开开心心地回来向唐见微邀功:
“三娘!我把她骂跑了!厉不厉害?!”
唐见微往她嘴里塞了一枚一口粽,紫檀嗷呜一下吃进去。
这么小的粽子里面居然还有甜甜的红豆泥馅料,也太好吃了!
唐见微捏捏紫檀的脸:“你最厉害。往后杨氏再来的话,还得靠你整治她。”
紫檀特有使命感地挺了挺胸,一口粽还未咽下去,含糊地说:
“交给我就行!再敢来,我一定骂得她原地升天!”
唐见微又说:“我交代给你的事儿,你可假装无意,告知给杨氏了?”
紫檀将一口粽吞完:“你是说今晚咱们府上有贵客到,让她别来捣乱么?我说了,说得很隐晦,但她应该是听懂了。”
唐见微又塞给她一块雨露团:“咱们紫檀可真能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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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闻今晚吕简要来童府做客,吴显容下午的时候就上门来了。
吴显容在庖厨里帮忙唐见微打打下手,处理食材的时候,忧心忡忡:
“这吕简在朝堂之中虽以守正不阿闻名,可她发妻到底是澜宛,和澜氏一族的牵连是绝不可能切断的。此人是正是邪,如今尚未露出任何马脚,我看天子也未必信任她,也未全然放弃招拢她。”
唐见微说:“所以阿念才要将她邀请至家中一探。”
吴显容听她这么说,愣了一愣:“你们竟如此胆大,要试探当朝大鸿胪?”
唐见微眉头抬了抬:“大鸿胪怎么了?大鸿胪还能有长公主可怕吗?”
吴显容想到唐见微给她捎去的信上说,她用童少悬外祖母的玉扳指换回来长公主符牌,这事儿听上去就像话本里的故事一般,让人心惊胆战又啼笑皆非。
吴显容感叹:“阿慎你啊,自小就能做这些旁人想都不敢想的事儿。如今年纪长了,做的事儿更大胆了。”
唐见微:“你今日不去戍苑给天子干活儿,跑到我这边来,莫非是怕我应付不了那吕简?”
说到这事儿,吴显容正色道:“我之前替同僚值班,今日算我半天假。我自然是担心那吕简有什么阴谋,有我在的话,起码还能多一个人保护你和童小娘子。”
唐见微知道吴显容贴心,虽然今日路繁和数十位的新招募的高手全都驻于唐府暗处,若是吕简带着什么阴谋来,也未必能讨着什么好处。
不过吴显容能时时惦记她的安危,也让唐见微分外感动。
而且有一事,唐见微也只能跟吴显容说。
唐见微看了看庖厨外,童少悬还在聚星坊与同窗们听课,没回来,便安心说了。
听完之后,吴显容神色如常:“想给唐序明安一个罪名,让他永远消失且不引人注目的法子倒不是没有。毕竟他们这一支现在已然落魄,即便某日暴尸乱葬坑也不会有人追查。可阿慎你要想明白,若是唐序明死了,杨氏恐怕也活不了,你耶娘的案子恐怕会失去重要的线索。若她还在,说不定有朝一日还能撬开她的嘴。”
唐见微神色黯淡:“杨氏不会说的。若是说了,不仅是我,背后的黑手也必定会取她性命。不说的话反而有一线生机,她肯定是这么想的。只要她还活着一日,便会来找我们的麻烦。她甚至怂恿唐玲琅,让唐玲琅的狗腿去童少悬补习的书院里传话,大肆宣扬我曾经和吴显意的情事,想要挑拨我和阿念之间的感情。”
吴显容一愣,愠色立即浮现于脸上:“也太不要脸!那童娘子如何说的……”
唐见微叹了一声:“阿念根本没跟我说这事儿,我都是听仰光说的。哦,就是阿念的一位夙县同窗。阿念她怎么可能不在意?但她全都自己忍了下来。她越是懂事,越是不愿让我担心,我就越心疼她。她是一个心思纯粹的人,是一个连一只小麻雀都不忍心伤害的人……为了我,她已经在逼迫自己快速成熟。”
说到童少悬的事儿,唐见微心中不忍:“她越好,我就越是想保护她。那些肮脏的事儿,我不想让她知道。”
吴显容从未有过心上人,不太明白唐见微这种强烈的保护欲。
但想对一个人好的心思,她还是明白的。
“我知道了。”吴显容说,“我会去安排。”
唐见微道:“此事咱们一同协作,你带着我了解一下现在博陵两道的规矩,往后我对上曹隆之时,心里也有底。”
唐见微心想,她已经让路繁在暗中调查唐序明在博陵过往的作为,一是真的要能教他入罪的罪证,二也是让路繁快些熟悉博陵。
唐见微想的,便是让东南第一帮在博陵重整旗鼓,成为博陵第一帮。
这头吕简若是同意帮忙调查唐序明,并且给出了她们要的证物的话,又是一股助力。
加上她和吴显容一块儿推进,唐见微真不信弄不死一个唐序明,弄不死杨氏这一家子祸害。
唐见微和吴显容一起在庖厨里聊着天干着活儿,等傍晚时分童少悬回府之时,距离跟吕简约定的时辰也很近了。
吴显容打算不露面,与路繁等人藏于后院,若有什么风吹草动,她们也能及时出击。
唐见微和童少悬一块儿站在童府大门口,恭迎吕简大驾。
吕简从马车里出来时,小妻妻笑盈盈地上来行礼:
“许久不见了吕姨姨!”
唐见微暗暗打量吕简。
吕简看上去四十五六的模样,也算是保养得当,肌肤白皙略有细纹,只是眼下的青黑很明显,一瞧便是常年睡眠不足的模样。
眉间有一道深深的痕迹,正是时常蹙眉落下的小沟壑。
身为大苍外交第一人,吕简年纪并算大,且自带一种温润如玉、台阁生风的肃然气质,似乎谁都能与她攀谈,但又无法交心。
吕简见到她俩也很开心,一边寒暄一边侧身,将马车里的人牵出来。
唐见微和童少悬一愣,还有人?
当澜宛在吕简的保护下,稳稳下马车的时候,这张和吕澜心颇为相似的脸可是教唐见微和童少悬同时哑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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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澜心不会洗白,她这种性格的人也不屑白不白。
最重要的是,虐她使我快乐€€( ̄€€ ̄)€€
第163章
吕简牵着澜宛缓缓走下马车, 那一身竟算朴实的襦裙,看上去十分低调,让唐见微和童少悬的目光忍不住暗暗打量此人。
虽然她俩都没见过澜宛本人, 可澜宛名声在外,唐见微知道她是澜家长女,也跟童少悬说过此事。
之后经由沈约诉说,更是明白澜氏如今在朝中的权势愈发崇旺,正是天子的眼中钉。
毫无准备,澜家长女不请自来, 就这样登门了。
吕简介绍之后, 澜宛便笑盈盈地上前,将二人的手握到了自己的掌心里:
“我早就听我夫人说过二位,一位博陵贵女一位夙县神童, 可真是天作之合。”
童少悬僵硬地笑道:“澜姨姨过奖了。”
澜宛拉着她俩的手不放,目光在童少悬的脸上不住地打量, 似乎怎么瞧怎么喜欢:
“你吕姨姨成天的跟我念叨, 说你这位小友博学多闻,才识让她这位大鸿胪都敬佩不已。我早就想见见你本人了。没想到今日一见,比我想的还要俊俏。今年十七了?”
童少悬点了点头。
澜宛拍怕她们的手, 目光和唐见微相交, 笑盈盈的:“一个十七, 一个十九, 正是最好的年华。真是年少有为啊。”
澜宛声音很温柔, 看上去美丽而柔弱,和吕澜心的阴鸷完全不同。
这澜宛似乎和她们所想, 让人毛森骨立的狠辣形象全然不同, 跟权倾朝野的佞臣也不太相似, 倒像是不太出门,只在深宅后院主持家事,且分外平和的主母。
瞧这一身俭朴的服饰配搭,全身上下加在一块儿都没有唐见微一枚发簪值钱。
澜宛的笑容自然且温柔,反倒让她的心思更加琢磨不透,更带着点云迷雾锁的不确定。
明明是在笑,但这笑容投到旁人的眼里、心里,便会立即被蒙上一层阴影。
唐见微在心中“啧”了一声。
这澜宛一看就知道会做戏,正是高手中的高手。
走到哪儿都不忘展示自己的清廉高洁和蔼可亲。
以前阿耶还在世的时候,唐见微就没少见这些官场小心机,澜宛的做派于她而言,也不算什么稀罕事。
唐见微正想应对澜宛,却见童少悬笑得比澜宛还开心,一副天真无邪小娘子的模样,牵着澜宛将她往屋子里带:
“澜姨姨叫我长思就好。论及学识,那是万万不敢与吕姨姨相提并论的。我不过是年幼多病无法出门游玩,只能闷在家里比旁人多读了几本书而已。神童之类都是谬赞,愧不敢当。”
童少悬带着澜宛往府里去,一边走一边与她从容地闲话家常,更是将府内的景致与澜宛一一介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