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知道紧闭门窗的包厢之内发生了什么事,但当石如琢快速离开菜馆之后不久,吕澜心缓缓走出来,手里拿着一把扇子,没有骑马,而是将她的马留在此处,找了一辆载客马车离去,樊虞心里有了一个完全不敢相信的答案。
“为什么。”
樊虞站在巷子深处,石如琢面前,问石如琢:
“为什么吕澜心会为你做到这个地步?”
石如琢沉默了片刻,不带任何感情地说:
“这不是你想要的结果吗?”
找一个能够刺伤吕澜心的武器报复吕澜心,这是樊虞一直以来在做的事情。
她苦苦寻觅吕澜心的弱点,却发现此人心狠手辣,全然没有可以攻击的软肋。
莫非这一生都没有向吕贼报复的机会吗!
樊虞醉生梦死了多年之后,终于等到了石如琢的出现。
吕澜心眼睛是如何伤的,她沐休未归被责罚又是所为何事?樊虞一直在留意吕澜心的动向,发现这些细节之时,心里便有了一种将有不寻常之事要发生的预感。
烟火大会那一夜,樊虞看见了吕澜心和石如琢的相遇。
这不是巧合,樊虞一直都在跟踪吕澜心,只要有吕澜心的地方,一定有樊虞的一抹影子。
石如琢认错了吕澜心,吕澜心摘去面具之时,将石如琢吓着了。
两人僵持了一会儿之后,石如琢走了,而吕澜心却站在原地,久久未动。
樊虞从吕澜心的脸上看到了兴奋、眷恋和不舍。
这是个全然陌生的吕澜心。
樊虞从来没见过这样柔软到一刺就能刺破的吕澜心。
而后,吕澜心突然开始勤奋上朝,樊虞更是留意到她的变化。
她何时这样勤勉过?为的是什么?难道还是那个夙县女子?
樊虞利用朱六娘,认识了石如琢,日日在销金窟宴请一批举子,其实是为了让石如琢在风月场所耳濡目染,渐渐将她浸透,去掉她身上青涩,让她学会更多魅惑之道。
寻找机会,魅惑吕澜心。
石如琢必须留在博陵,进入中枢。
石如琢越得势,越是有控制住吕澜心的机会。
石如琢应考,吕澜心每日都在贡院之外转悠,又于暗中保护石如琢。
吕澜心这样的烂人,居然会想要保护别人……
樊虞不敢相信。
狂喜、兴奋以及嫉妒,复杂的情绪在樊虞心内交织着。
直到今夜,她看见吕澜心唇上带血,面若白纸一般上了马车,嘴角还带着意犹未尽的笑意时,樊虞明白,自己亲手选的这把匕首,已经插在了吕澜心的心口之上。
但樊虞居然没有多高兴。
吕澜心这无心之人,爱上了一个人,甚至愿意为这个人放弃大局,她知道自己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吗?
只是为了见一面?吃一顿饭?还拱手将自己交出去了?
樊虞不能理解。
她问石如琢:“你究竟怎么诱惑了吕澜心?你,不觉得自己很脏吗?”
石如琢听到所言,觉得挺好笑。
“脏又如何,谁干净,你吗?”
樊虞眼里带着火气,石如琢也没再看她。
想起樊虞之前与车郎中在马车之内云雨一事,石如琢道:
“校书郎,你当时说你做那一切都是为了你自己,以前我不懂,现在我明白了。你为了你自己,而我,也是为了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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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0章
吴显容被手背上一阵奇痒惊醒。
那痒感觉像是有什么虫子在她不经意之时钻进了她的血肉之内, 刮她的骨扯她的筋。
吴显容惊呼一身翻身而起,用力甩手,想要将手背上的虫子给甩掉。
但是甩完之后, 那剧烈的痒痛感依旧还在,虫子似乎并没有因强烈的震荡而消失。
吴显容特别纳闷,这是什么虫子, 为何粘得这般紧?
身处黑暗之中, 她什么也看不见, 伸手一摸发现手背上并没有什么虫子, 只有两个细小的, 凹凸不平的小血孔。
她想起来了, 这处之前被一只莫名其妙出现的红蜘蛛咬伤, 这是那红蜘蛛留下的伤口。
“不必费心了,你中的是自小吃毒蟾蜍毒液长大的红颜蜘蛛的红颜枯之毒。还有一个时辰的寿命,我劝你还是好好想想遗言吧。”
距离她不远之处有一个女人突然开口,惊得她立即调转方向, 面对着声源。
本能地要抓起蛇皮鞭, 可是鞭子并不在手边,再摸腰处也不见蛇皮鞭的踪影。
吴显容想起来了,她和那小贼激斗之时, 眼见身后的胡国质子被一箭穿脑, 而后她们身下的屋瓦塌陷, 她和那小贼双双从高处掉落进一处地方。
从高处猛摔下来的震荡,让吴显容深陷昏迷之中, 这会儿才刚刚醒来。
那么, 如今开口与她说话之人, 必定是那小贼了。
既然小贼醒得比她早, 却没下毒手,此时还与她保持了一定的距离,说明这小贼伤得也不轻,应当是除了嘴之外,其他地方一概动弹不得。
吴显容的浑身发痛,手背上那痒痛感渐渐清晰。
但她需要先知道自己落到了什么地方。此次出行匆忙,什么都没来得及准备。
幸好,有阿慎给她的天灯。
天灯之内有简易的一次性火折子,吴显容将天灯点燃。
“嘶”地一声,天灯在吴显容的手里亮了起来,她原本已经有了准备,眼睛略略一眯。
而在她对面的憧舟双眼早就适应了黑暗,猛然见到了火光,难受地立即扭头。
吴显容将天灯脱手,天灯晃晃悠悠地往上飘,大概飘了个六七米飘不动了,似乎被什么事物挡住,悬停在吴显容头顶。
若是天灯能飘出去,阿慎看见了信号,或许能来救她。
可飘不出去的话也能变成一盏灯,照亮黑暗,帮吴显容看清眼前的情况。
此时她所在的是一个深洞。
洞长宽大概只有三四步步,深却有六七米,看着便是个陷阱。
陷阱之内竖着几根削尖的木桩子,这些木桩尖头看得吴显容毛骨悚然。
若是她在掉下来的时候不小心被这些木桩子刺穿的话,恐怕此时已经没命了。
她往后瞧了瞧,顶着她后背的木桩上还有血迹,而她背上有一长条火辣辣的痛感,伸手一摸更是摸了一手血,想必是她坠落的时候刮伤的。
只是刮伤而已……真是幸运。
吴显容多少有些后怕。
她抬头,借着光看见天灯被一块撞裂的木板残留段给挡住了。
木板另一边破裂,可以看见一些模糊的树影。
这陷阱应当是设置在某人家的院子里,她好死不死从屋顶摔下,正好落到了这陷阱之内。
院子的主人可能曾经还是博陵府内的一号人物。
就吴显容所知,党争之时,有些高官害怕刺客从后院进入行刺,通常都会在后院要道上挖上陷阱,守株待兔。
至于为什么说是“曾经”,吴显容想着她摔下来时必定会发出很大的动静,到这会儿还没有人出现查看是谁掉进了陷阱里,想必这院子或许早就荒废了,主人搬走,成了一处废宅子。
想到此处,吴显容想要施展轻功蹬上去一探。
谁知刚刚运气,腰腿的剧痛便让她痛出了一身的冷汗。
更有一股燥热的浊气蒙在她的心口,教她头脑发晕,心如火烧一般,意识混沌,热汗狂生。
冷热交替的感觉顿时泄了她一大半的力气,吴显容扶着土墙摇摇欲坠,控制了许久才将意识控了回来。
“不用白费劲儿了。你越是施力,红颜枯的毒素就会行得越快。你成为一具尸体,不过是须臾之间的事儿。”
吴显容看着对面这言语里尽是看好戏的小贼。
那小贼的确是个女人,动弹不得的原因是因为她的左边大腿被一根尖锐木桩刺穿,血早就将她身下的地面染红。
为了能够更顺畅地呼吸和控制血流的速度,她将夜行衣的面罩解开,用力绑在了腿部的伤口之上。
看上去似乎挣扎过,试图将腿从木桩上拔出来,但满脸满脖子亮晶晶的汗证明,她没有成功。
吴显容试着行气,可筋脉拥堵,气根本无法运行。
她的确中毒了。
憧舟看着吴显容试着自行解毒的模样,不禁讥笑:“没用的,这红颜枯在中毒之初没有什么感觉,一旦察觉到自身的异样,红颜枯便已经与你的血液融为一体,无法解除了。”
吴显容越是运气越是觉得头晕目眩,血液如同沸腾一般难受,一股恶气压在心上,教她勃然大怒,上前抱住憧舟被木桩刺穿的腿,用力往下一抬。
憧舟顿时被没顶的剧痛激得浑身紧绷,惨叫声冲到了喉咙口,硬是被她锤炼多年的意志力吞了回去。
“解药。”吴显容凝视她的眼神极其危险。
憧舟发现了,吴显容的眼球里已经开始充血,这说明红颜枯的毒素已经在扩散。
憧舟深喘了几口气,强行将涣散的意识重新凝了起来,用发白的双唇继续嘲讽:“我怎么可能将解药给你。”
吴显容再将她的腿往上提。
憧舟重伤气弱,而红颜枯毒素则是让吴显容狂躁难宁。
相较之下,憧舟已经全然不是吴显容的对手。
“此毒无解……”憧舟发狠道,“要我说多少次你才会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