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然傅斯恬也听见了。
“啊, 我得进去了。”
时懿松开她, “出来了还能进去吗?”
傅斯恬毫无底气:“应该可以吧。”
时懿意外,随即从鼻腔里发出笑音。这小兔子, 明明看起来这么羞怯怯的, 有时候却真的大胆得令人心动。
“没事, 不可以就改签, 我陪你等。”
幸好, 实际上再安检一次确实可以进去的。
再次踏入候车大厅,傅斯恬的心境完全不一样了。带着时懿的那一句“我也会的”,她整个人都像飘在云端之上。
通往柠城的动车如常行驶,很快驶入隧道,驶进了她最畏惧的黑暗。傅斯恬直视着黑暗, 脑海里却依旧是时懿站在大厅外的模样。
她的女孩站在阳光下、光明处,目送着她离开, 等着她回去。
像黑暗中光亮的灯塔, 指引着她的归路。
傅斯恬摸着手腕上那根看不见的红线,慢慢弯出了一个笑。
一个半小时的车程后,她在柠城站下车。
柠城的气温似乎比申城要低, 天阴冷冷的,下着小雨。傅斯恬走过有顶的天桥,戴上帽子,刚准备走进雨幕,手机震动了一下。
取出来,是时懿的短信。
“到了吗?下雨了吗?”
傅斯恬微讶,指挥着冻僵了的指头打字:“你怎么知道呀?有一点小雨。”
时懿回得很快,没说怎么知道的,只是叮嘱:“天桥一般有卖伞的。没带的话,买一把,别感冒了。”
傅斯恬翘着唇回:“好。”
她答应得好听,收起手机,回头看一眼天桥上卖伞和充电宝的小摊,还是舍不得。她拉好帽子,拖着行李快步跑进了小雨中。
雨丝往脸上和手上无情地招呼着,傅斯恬想着时懿的短信,心里却暖呼呼的。
还在公交上,雨突然变大了许多,傅斯恬下公交后等了许久,终是等不及冒着雨小跑了回去。外套再厚,淋久了还是会湿。湿冷感层层向内浸润、侵袭着,傅斯恬越走越难受,好不容易捱到傅建涛家门口。
钥匙插入锁中,拧开门,刚把行李箱提进防盗门里,王梅芬的声音就从厨房里传来:“是恬恬回来了吗?”
傅斯恬关上门,冷得声音都有点抖:“对,婶婶,是我回来了。”
王梅芬问:“外面是不是下雨了?”
“是,有一点。”
“那行李箱先别拎进来了,湿哒哒的,家里昨天刚拖的地。”
傅斯恬套在湿漉漉的衣物里,一瞬间,热乎了一路的心忽然冷了下去。
没有一句关心,婶婶只在意她的地板不要被弄脏。
其实一直都是这样的,这没什么的。傅斯恬很快地调整心态,告诫自己,不应该,不要被时懿宠坏。她不能这么要求别人的。王梅芬没有非要关心她的义务。
她应了声“好”,听话地把行李箱放在门边,取了要换的衣裤,套上客人穿的夏日凉拖,卷上湿了的裤脚后才踏进客厅。
傅斯愉最终还是没有去上大学,高价去了重点高中的复读班复读,现在还没放假,中午不回家吃饭。
十二点多,傅建涛午休回来,三个人一起吃了一顿饭,傅斯恬就和傅建涛、王梅芬打招呼说她下午回老家陪奶奶。
傅建涛想留她在家里先休息两天,傅斯恬担心晚上和傅斯愉打照面惹她不开心,推辞说担心奶奶,想先回去看看,傅建涛便没有留她了。
下午她拖上门边的行李箱,带上伞,再次搭乘上公交,去往另一个不属于她的家。
大巴车开出城市繁华的地段,两旁高楼渐少,成排的低矮店面房过后,是零零散散的农村自建房和耕地。
田地里种植着生菜,绿油油的,连绵成片,倒是冬日里难得生气勃勃的模样,看得人心情也明朗了许多。
傅斯恬取出手机,对着车窗外拍了两张,下意识地想要与时懿分享。
可打开对话框,选定图片后,她却顿住了要按发送的指头。聊天背景图是去年时懿在日本旅行时和她分享过的雪景图。明明刚刚看来,这片绿意已经是很不一般的存在了。可拍进照片里,放进了这块聊天背景里,一切却突然都黯然失色了。平平无奇,不值一提。
傅斯恬犹豫再三,最后还是按下了“发送”。
她能和时懿分享的生活,本就只有这些啊。
幸亏,时懿也觉得新奇,还追问她是什么菜,冬天不用搭棚也能生长吗。因为顾忌着傅斯恬会晕车,时懿不让她多看手机,两人没聊几句,傅斯恬却开心了一路。
傍晚时分,她抵达老人独居的房子。
做好心理建设,她推开的院门。意外的,老人不在院子、不在大厅里,她有些不安心了,一路叫着“奶奶”进去,终于在老人的卧室门口听见老人熟悉的声音:“叫魂呢。”
傅斯恬放心下来,闭了嘴,低眉顺眼地跨进门槛。
老人半靠在床上,向来梳得一丝不苟的头发毛躁着,比起半年前,整张脸,肉眼可见地苍老了许多。
傅斯恬心中生出一种情绪,说不上是心疼,但就是有点难受。她讷讷地说:“奶奶,我回来了。”
老人打量她两眼,问:“吃饭了没?锅里给你留饭了。”
傅斯恬摇头,斟酌着关心:“叔叔说你最近身体不舒服,是……哪里又难受了吗?”这么早上床不是老人的习惯。
“死不了,胃疼,老毛病了。你先去吃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