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是她们大学的最后一次见面。
从头到尾傅斯恬都没有说她不爱时懿了,她只是说,她不能爱时懿了。
时懿的心像被一把火烧着了,又热又疼。她分不清到底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了。是她先前态度不够好,所以斯恬不敢说吗?可是从一开始见面,斯恬就没有流露出多余的情愫。连那些所谓的蛛丝马迹在她那一句“没有后悔”之下都变成了她自欺欺人、自作多情的可笑证据了。
时懿太清楚空欢喜的滋味了。她握不住杯子了,双手脱力地靠到茶几上,神色恍惚。
陈熙竹和尹繁露相视一眼,都跟着沉默了。
半晌,时懿终于定了神,恢复了往常的冷静,轻声道:“你们问问她明天一起去玩吗。”
陈熙竹意外地睁大了眼睛,尹繁露比她先反应过来,笑了起来:“好的,争取把她骗过来。”
愿意主动总归是好事。不管是解开心结,还是再续前缘。
时懿哼了一声,久违地从眼底透出了些笑意。
傍晚,陈熙竹和尹繁露确定好了话术,忐忑地给傅斯恬打去了电话。虽然下午在时懿面前说得信誓旦旦,但后来冷静下来,陈熙竹不免也有些后怕——怕自己瞎掺和、帮倒忙。
所以这通电话,不仅仅是时懿对她态度的试探,也是她们对她态度的确定。
电话很快就接通了,傅斯恬温润的声音传出来:“熙竹?”
陈熙竹听得怀念,情绪一下子放松了许多。“有打扰到你工作吗?”
“没有。”她好像笑了一声:“你不要把我想得那么日理万机。”
陈熙竹走后不久,她精神不济,也回了公寓休息。
陈熙竹听她软语,更放松了:“那刚好,我也是来向你借时间的。”
“嗯?”
“明后天方不方便陪我和露露去绘州转转?明早出发,在那边过一夜,后天回来。大后天我和露露就要回北城了。”绘州是海城隔壁省闻名遐迩的古镇,距离海城车程大概一个多小时。
傅斯恬不假思索:“可以呀。我晚上把餐厅里的事情安排一下就好。”
陈熙竹喜上眉梢,状若自然,小心又大胆地说:“那你等会把你地址发给我,明天早上我让时懿开车过去接你,我们四个人开一辆车刚刚好。”
傅斯恬心跳漏了一拍,从床背板上坐直了身子,迟疑道:“时懿也去吗?”
陈熙竹肯定:“嗯。”
傅斯恬一时没有说话。
陈熙竹试探:“怎么了吗?你……不想和她一起去?”
怎么会呢。傅斯恬望着天花板上的浩瀚星辰咬唇。她只是怕,太打扰了。时懿说“有些人只适合留在回忆里”的声音仿佛还在耳边。
“时懿知道吗?”
“知道什么?我们邀请你吗?”
“嗯。”
“知道呀。”陈熙竹说得轻快,“她晚上还要订酒店呢,就等你回话了。”
傅斯恬愕然,心跳一下子有些失序。时懿,想做什么?
“答应嘛,答应嘛,下次这样的机会又不知道要何年何月了。”陈熙竹在电话那端催促。
是啊,下次,又要何年何月了?傅斯恬望着星空的眼神黯然又眷恋。“好,金山榕筑这边,我短信发给你。”她轻声答应了下来。
陈熙竹的喜悦溢出扬声器:“好嘞。那明天不见不散咯。”
“嗯。”
挂掉电话,傅斯恬在幽暗的星空下静坐着,有些发怔。
陈熙竹和尹繁露走后,陈熙竹的那几句“不太好”、“我们再也没有看到她像以前那样笑过了”、“她一直一个人在海城过年、这两年好像才和她妈妈的关系缓和了一点”就反反复复在她脑海里回荡,像一把锉刀,反复炸戳磨着她身体里那一摊经年不愈的烂肉。
她以为她早已经失觉了。可再次遇见时懿以后她才发现,原来不是不会痛了,只是痛太久了,她忘记不痛是什么感觉了。
她无法想象时懿那一年是怎样在出租屋里度过的春节、无法想象着这几年她孤身一人在异地他乡该是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委屈。
重逢以来时懿所有冰冷的、嘲弄的、轻慢的面容再次在眼前出现,傅斯恬想,是自己罪无可恕、罪有应得。
她关掉星空灯,把自己投入一片黑暗中,怀抱着手心底那一张薄薄的照片,像怀抱着她那一场永恒的镜花水月。
抱得越紧,心却越空。
没关系,宝宝。你想对我做什么,都可以。她在心底呢喃。
第135章
第二日早上七点四十五分, 时懿和陈熙竹、尹繁露提早到达了傅斯恬的小区外。小区门前不方便长时间停车,时懿便把车子往前开了些,停在了一处临时停靠点。
陈熙竹给傅斯恬发短信, 告诉她她们已经到了,让她准备好了随时下来就可以。傅斯恬几乎是秒回的消息,说她也已经下来了,正在往外走,快到小区门口了。
时懿和陈熙竹降下车窗回过头往外看, 不多时,果然看见傅斯恬撑着一柄水蓝色的太阳伞袅袅婷婷地出现在了小区门口。
她穿着简单的白T恤、浅蓝牛仔裤, 栗色细发在头顶扎成了一个小巧的丸子, 露出了雪白修长的脖颈儿, 整个人清纯妍丽得像清晨还挂着初露在朝阳下挺立招展的兰竹。
时懿看得挪不开眼,陈熙竹揶揄:“时懿,你们昨天私底下是不是偷偷联系了,今天穿这么像,有点太默契了哦。”
时懿今天穿的也是白T恤、牛仔裤, 但不同于傅斯恬的秀美,时懿整个人在这样干净的色系衬托下, 更显气场,清冷端肃, 宛如高岭之花。
“夏天出游, 十个人有五个人会这么穿。”她收回眼,看着前挡风玻璃, 不咸不淡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