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冻坏了吧。”尉迟离说着,将柳罗衣抱紧了些,顺便帮她整理了下身上的披风。
柳罗衣摇摇头,她不顾寒风,通过帘子往外看,眸中带着掩饰不住的笑意,自打离开北域后,她都是这般,一路笑着,也从未喊过冷。
“阿离,我们先去见过皇帝,再回府去看爹爹,如何?”柳罗衣收回伸长的颈子,一脸期待地看着尉迟离。
尉迟离看她开心,自己便也开心,于是笑道:“那是自然。”
马车驶入京城,他们的队伍引起了城中百姓的好奇,令人纷纷侧目,有人从缝隙中看到了尉迟离的脸,惊讶不已,于是北域太女尉迟离回来京城之事便很快在百姓们口中传开了。
自打尉迟离她们逃出京城后,她在民间百姓口中便成了一位传奇人物,她独自一人闯出城的事迹也被人们添油加醋,说得好似神话一般,尤其是在她带兵打退晏国军队后,人们对她那是又敬又怕,生怕两国为敌,惹上了这位太女殿下。
好在如今国事太平,但人们却也仍不敢靠近,于是尉迟离马车行经之处,便在摩肩擦踵的人群中自动扩宽出一条路来。
“你瞧,那太女旁边的,是不是柳大人的女儿?”有人在路旁窃窃私语。
“还真是的,不是之前传来消息,说她们二人成亲了,到底是真还是假?两位女子成亲,在我们晏国可是闻所未闻……”
“嘘,马车过来了,小声点……”
尉迟离不似柳罗衣那样有活力,她如今正好饿了,只想快些见过那位新皇帝,然后填饱肚子,不知从前那家曹家肉饼是否还开着。
好不容易进了皇宫,早已有人迎接在门口,一路恭敬地带路,将他们一行人引到了正殿,在登上那些台阶之时,尉迟离环顾四周,这座宫城同往日没有任何变化,唯一有变化的只是,坐在大殿中的人换了。
还有,四周的所有人对她的态度,都恭敬了许多。
“北域太女尉迟离,协同太女妃柳罗衣,见过皇上。”尉迟离对着大殿中央弯腰行了一礼。
“不必多礼。”沈升眼神打量了一番她们两个,最后才强行收回好奇的目光。
尉迟离抬头看去,只见沈升本人仍然没什么变化,一身清朗温和之气,嘴边还带着笑意,神情谦和,只是从前的衰败气色消失不见,看着颇有威仪。
他言语间并未提起任何从前的事,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无非就是客套一番,客套着客套着,天色便晚了,尉迟离就又被送出了殿,往宫门口走。
尉迟离见身旁无人,便压低了声音问柳罗衣:“你觉得此人怎样。”
一直没有说话的柳罗衣冲她皱了皱眉头。
“我是说,他为帝,如何?”
柳罗衣这才转过头去,看着脚下的路,慢慢道:“我从前也没见过他几面,只觉得他心中似乎时时藏着许多事,虽一直被打压着,但颇为隐忍。”
尉迟离慢慢点头,伙同周青忍耐了这么久,步步为营,逼宫夺权,甚至可能弑父……怎么会是省油的灯,不过他当上皇帝之后,对待百姓倒是极好,的确如同原著所写的一样,是一位明君。
“终于可以休息了。”尉迟离说着伸了个懒腰,却正好迎面撞见了一人,那人见状倏地停住脚步,他身后跟着的随从差点撞成了一片。
“四皇子?好久不见。”尉迟离笑道。
沈初勉强挤出了一点笑容,似乎很是疲惫,但看着尉迟离的眼神仍然真诚,轻声道:“好久不见,公,不,太女殿下。如今我也不是四皇子了。”
他说完后,看向了一旁的柳罗衣,未曾再开口,也没有移开眼神。
柳罗衣礼貌地问了声好,随后,一只冷冰冰的手就偷偷摸摸递到了尉迟离掌心里,尉迟离心中一笑,顺势牵着。
沈初眼中有一丝慌乱,他看了看她们二人相牵的手,移开了眼神。
尉迟离犹豫了一下,刚想开口,沈初就道:“你我朋友一场,往事不必再提。我还有事面见皇兄,便先行告辞了。”
他匆匆点了点头,然后大步离去,尉迟离转身看着他已经有些佝偻的背影,心中涌出一股悲凉。
“真是,造化弄人。”尉迟离摇头,沈初如今的模样,同之前的活泼简直大相径庭。
“最为要好的兄长,害了自己父王。”柳罗衣淡淡地说,她没有回头,而是朝着尉迟离靠了几步。
尉迟离听她这般说,不愿意让她一直快乐的心情冷下来,便用手环住她的腰身,转移话题道:“好了,如今事情都已解决,我们回爹爹那去?好久不见裳儿了,还不知他功夫练得怎么样。”
柳罗衣这才又笑起来,点点头。
二人一进府门,便有一少年猛扑过来,差点就抱在了柳罗衣身上,但最后还是堪堪停住了,面对面看着柳罗衣,咧着嘴朗声道:“阿姐!”
“裳儿!”柳罗衣笑着握住柳玟裳的手臂,开心地围着他转了一圈,“不过几月不见,裳儿果然又长高了。”
“太女,阿姐,裳儿如今请了师父,日日练武,也不忘读书,如今体格已然健壮了许多,这下便可以保护阿姐了!”柳玟裳笑得合不拢嘴,一直堵在门口蹦€€。
尉迟离笑得无奈,她斜靠在门上,摇头道:“往后不必叫我太女,同叫我姐姐便可。而且你阿姐有我保护,不需你操心。”
柳罗衣红着脸回头推了她一下。
“爹爹,爹爹,阿姐和姐姐回来了!”柳玟裳腼腆一笑,然后转身嚷嚷着,朝屋中跑去,尉迟离听见他唤柳儒,心里下意识咯噔了一下。
然后深吸了一口气,跟着往院中走,正好柳儒从屋中出来,打了个照面。
柳罗衣急忙走上前,站在柳儒身边,红了眼眶,小声道:“爹爹……”
柳儒长叹一口气,眼中也闪着泪光,他伸手拍了拍柳罗衣的头,嘴唇翕动着,半天才说出话来:“这孩子,看着又瘦了。”
柳罗衣咬着唇,急忙摇头,然后抬眼去看尉迟离。
尉迟离慢慢往前走了一步,心跳如擂鼓一般,弯腰,张口,却半天没叫出声,只好拼命眨眼朝柳罗衣求助。
柳罗衣收到她的暗示,于是转身拉住柳儒的袖子,小声劝说:“爹爹,阿离待我极好,如今我已经嫁与她了,是行过天地之礼的。爹爹……”
柳儒看着她们两个这般眉来眼去的,摇头沉声道:“好了,爹爹知道了。”
他看了尉迟离一会儿,然后才弯下腰去:“从前我性情偏激,一时难以想通,多有得罪。还望太女殿下莫要怪罪。”
“别别别……”尉迟离急忙伸手扶他,“柳大人也是一心为了女儿,事情早已过去,便不必再提。”
柳罗衣在一旁看得着急,于是一只手扯着尉迟离的袖子摇晃,另一只手抓住柳儒的袖子拉拽,两边同时暗示,忙得不可开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