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久闻言抬头,看着老先生的脸微微怔愣。
南渊突然扑通一声单膝跪地:“此事都是南渊鲁莽,连累公子和少夫人,请公子责罚。”
叶久偏过头,愣了两息,突然笑出了声:
“什么罚不罚的,好在没大事,下次不可再意气用事。”
南渊颔首:“是。”
几人起身平复了一下,门口却有敲门声起,“先生可在?”
众人齐刷刷看向门口,只见一个身穿红衣圆领袍的男子推开门,跨进屋来。
老先生朝他拱手:“李大人。”
梅县县令李温文看上去温文尔雅,一股书生气息。
老先生侧身让了让叶久:“堇儿,这是县令李大人,你有何发现皆可与他说来。”
叶久有些惊讶,看着老先生眨了眨眼。
他怎么知道自己有事要来?
老先生给她递了一个安心的眼神,李温文见状微微一笑,“先生部下有何可禀尽管说来,本官一定为你做主。”
……
陆林费了吃奶的力气,才混进了赌坊的后门。
他把板车停在一旁,看了看筐里的人,又拎了两颗白菜,轻悄悄埋在了上面。
昏迷的家丁:……
陆林左右看看无人,提着步子,沿着内墙朝里面的院子猫过去。
靠着十几年棍棒下的逃跑经验,陆林成功摸到了一间暗房。
这间房子有些与众不同,因为只有它门口有人把守。
陆林看着这两人杵得跟个竹竿似的,而且丝毫没有动得意思,他暗自咬牙,开始思考对策。
他从房间背后绕过去,顺着窄窄的船巷,扒到了屋子的窗台。
陆林小心翼翼的站起身来,窗纸因为老旧有些破破烂烂,他正好往里看去。
里面约摸是个柴房,大捆的柴火和老旧的架子堆了半个屋子。
他从左看到右,都没发现有什么不同。
陆林皱着眉有些纳闷,若是没有什么东西,又怎么会派人专门看守?
“三爷!”门口突然传来响动,陆林连忙藏好。
“那几个娘们怎么样?”陆林听出来是何三的声音。
又一个声音响起:“三爷送来的娘们一醒来就寻死觅活,又被兄弟打晕了。六爷今天也带回来一个,那娘们更是油盐不进,已经被梅娘带走了。”
何三贼兮兮的笑声传来:“落在梅娘手里可是她的造化啊哈哈哈。那我先进去瞧瞧。”
陆林听着心底一慌,今天出去两拨人,一拨是何三领头,而另一拨去砸了客栈,那这“六爷”带回来的……
陆林想都不敢想,他屏住呼吸,通过窗口往里面看去。
何三走到一个柴火堆面前,把东西往旁边一踹,顿时几个各色的影子便露了出来。
陆林凝神一看,顿时惊呆了。
几个衣衫单薄的女子蜷缩在破木架后面,见着来人,瑟瑟往后退。
地上还趴着一个淡青色的身影。
陆林认出来,是早上那家许小娘子。
但他紧接着发现,这群人里,并没有小姐的身影。
他心底一凉,也就是说,梅娘带走的那个……
“哟,还寻死呢。”
屋子里,何三蹲下身来,掐住了女子的下巴。
女子呜呜出声,挣扎要撑起来,却被何三一把按住。
“臭娘们,还挺刚烈,和爷的口味。”
何三一把扯着她的衣领,大力撕开,“你那个窝囊相公,为了自己的命,把你扔到这里来,你还贞烈个屁啊。”
陆林一看顿时慌了,女子呜呜挣扎着,但根本抵不过男子的力道。
他低骂一句,跳起来一踹,立时破窗而入。
“谁……唔!”何三刚回过头,还没喊出来,就被拍晕了。
“三爷?”门口守卫听到动静,试探问道。
陆林压低嗓音:“滚一边去,别打扰老子好事!”
“是是是。”
守卫没再发出声音,屋子里一片诡异。
“呸,畜生。”陆林淬了何三一口,在许小娘子惧怕的眼神中,一把扯过了一旁的破布,把她裹住了。
“你们几个不许出声,我一会儿便来救你们。”陆林把何三绑好,又用破布塞了他嘴,低声嘱咐道。
几个女子连连点头,陆林轻步走到门前,顿了顿,一开门迅速把两人扯了进来。
他敲晕了其中一个,又压制着另一个,恶狠狠问道:“说,梅娘在哪儿!”
守卫脸贴着地吃了一嘴土,“他妈哪来的……啊!”
陆林伸手折断了他一只手臂。
“我再问一遍,梅娘在哪?”
守卫哀嚎一阵,哆哆嗦嗦的说:“在巷尾怡红院……”
陆林一听脸都白了,他二话没说敲昏了守卫,拔腿就往外冲。
不料,迎面冲上来了一帮打手。
他面色一沉,又有些纳闷,怎么突然出来这么多人。
“给我拿下!”领头人扬手大喊。
陆林看着风扑上来的打手们,眼睛都红了,他抄起守卫的木棍,撂倒了最近的一个。
他眯了眯眼,脚刚一动,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明显的动静:
“布谷布谷布谷~”
陆林一怔,便立刻反应过来,侧头回了一声。他看着眼前奔过来的打手们,嘴角上扬:
“今日就让小爷教教你们,该怎么做人!”
……
叶久一行连夜赶路,终于在宵禁前,赶到了下一个城镇。
“呼€€€€”
“真是累死我了。”
叶久仰躺在床上,伸手敲打着酸胀的大腿。
祁韶安放下包裹,回身看着叶久四仰八叉的躺姿,无奈弯了弯唇角。
她走到床边坐下,伸手落在她的大腿上。
叶久“诶”了一声,紧接着腿上就传来了不轻不重的揉捏感。
她愣了一下,随后笑弯了眼角。
“然后呢?”祁韶安半侧过头,眉毛一挑。
叶久放松下来,伸着手臂,“€€,陆林不知道你那时已经在衙门里,反倒误打误撞的救下了被扣的姑娘们。”
“你是不知道,当时他一瘸一拐的扑到我面前,跟我说你被梅娘带走了,那小子都快急出泪了。”
叶久垂着头,轻轻叹了口气。
她带人进去才发觉,陆林明明第一次对那么多会武功的人,却还能保下那么多女孩子,虽然也挨了好几闷棍。
她那一瞬间才恍然发现,彼时那个连说话都憋得脸通红的少年,已然可以独当一面了。
“陆林最是重情义。”
祁韶安抿抿唇,心下怅然。她侧着头看向叶久,散散的刘海遮住了她半个额头,长长的睫毛低垂着,那双薄唇轻抿着。
阿久其实,也好看得紧。
“好在,一切都结束了。”
叶久支着身子坐起来,“谁想到那个县丞人模人样的,竟是跟赌坊勾结着。”
要不是他通风报信,陆林指不定也用不着被抡那几下。
“梅老五被判绞刑,梅娘徒十年,赌坊也被查处,看样子好像是圆满大结局啊。”
祁韶安听她话里有话,回身看着她。
叶久叹了口气,伸手环住了祁韶安,像树袋熊一样挂在了她的身上。
祁韶安感受到一个小脑袋搭在了自己的颈肩,炙热的呼吸打在自己的脖子上,有些酥麻。她伸手绕过去,环住了她的腰。
“韶儿,你说,那些女子该怎么办啊……”
祁韶安愣了愣,静静听她的下文。
“她们多半是被家里抛弃的,像物品一样被用来抵债,你说她们以后要怎么办,她们有什么错……”
叶久皱紧了眉头。
就拿今早遇见的许小娘子,不论是去县衙作证还是送回许家,那双眼里整个都是无光的。
她甚至在想,若是自己在许生说出那句锥心之语前,就拦住他,会不会是不一样的结局。
许小娘子也不会知道她家许郎心里的小九九,甚至可以和和美美的过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