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祈久安 第426章

第305章 番外五

  数九寒天,大地一片雪白。

  往日红得发紫,恨不得边边角角都缀上彩绸的花满楼,今日却不同寻常的撤去了所有。

  不少好奇的街坊,或是恩客,都驻足观望,心底不免有些疑惑。

  虽说赶着过年青楼瓦肆都不怎么营业,人去的也少,但也不至于这般冷冷清清吧。

  好歹是云城最出名的青楼。

  就在人们议论纷纷又摸不清头脑的时候,里面出来了几个小厮,手里拿着雪白的绸缎。

  手一扬,挂在了门梁之上。

  这下,所有人都傻了。

  青天白日,挂白绸……

  早听说花魁身体有恙已有数月不曾出台,难道……

  一些人扔了手里的家伙,撒丫子冲到店门口,却被小厮死死拦住。

  “小哥,你们这是何意,没事挂这个可不吉利!”

  “是啊是啊,到底出了什么事?”

  “初浔姑娘,没了。”

  小厮不带温度的声音骤然响起,好像一颗惊雷,炸在了人们心底。

  初浔姑娘……没了?

  “你话说清楚,什么叫没了??”

  小厮被他扯着,低声吼道:“没了就是没了,死了!初浔姑娘死了!”

  “这怎么可能!那日我还见她在楼里和人谈笑,怎么突然就没了!”

  “花似的年纪怎么说走就走?”

  “初浔姑娘……”

  有人已经当场哭出了声,其他人惊骇之余,也噤了声。

  小厮哽了哽,缓了语气:“花满楼一月内不会再开,各位就先回吧。”

  “正日子是何时,我们要送她一程!”

  “是啊,小哥透露一下吧。”

  ……

  叶久大病了一场。

  整整十天高烧不退,除了灌药的时候清醒一些,剩下的几乎都在昏睡。

  本来被急召过来抢救宋初浔的姜沛灵,正主没救到,反倒救了叶久。几针下去,把她生生从游离边缘捞了回来。

  不过她睡的不省人事,却是把旁的人吓坏了。

  祁韶安见她毫无生气,心里又惊又怕,半步不敢离身,眼瞅着这么憔悴下去,加之先前吹了风,撑了三天后也倒了。

  姜沛灵差点吐血。

  不算这边,薛府那边还有两个。

  薛€€宁倒是没晕,只不过自那日起便魂不附体,活似行尸走肉。

  相比之下,薛纡宁是最让人省心的了,安安生生的睡了十几天,压根不带醒的。

  一时间,从小院到薛府,从火锅店到花满楼,都陷入了一种诡异的阴沉中。

  姜沛灵看着床上直勾勾盯着顶梁的叶久,把药碗放到了小桌上。

  “醒了就把药喝了吧。”

  叶久眼珠子动了动。

  半梦半醒中,她只觉自己在不断的挣扎,云城、京都、现代的记忆交叉在眼前,让她几乎透不过气来。

  姜沛灵收拾着药箱,轻叹了口气,缓缓道:“姐夫,逝者已矣,莫让生者忧心。”

  ……

  礼部尚书无故离职一月,尤其还是在最要紧的正月里,于是被御史台一封折子递到了御前。

  楚时慎对此很是头疼。

  再过几月便是新一轮的科考取仕,而这女子新政虽已经实行三年,但朝野依旧还是有不少反对的声音,甚至有一些人明里暗里打压国学府里的女学生。

  偏偏礼部尚书在这时候出了岔子。

  而据密报说薛纡宁在云城有亲戚过世,这才久去不归。

  连着太医院的姜院判,也请假跑了。

  他差点以为是镇远侯挂了。

  楚时慎叹口气,这烂摊子还得自己收拾。

  “礼部尚书擅离职守,罪不容恕,念多年来勤勤恳恳,未曾行差言错,此次回京后,杖五十,罚俸一年。”

  朝野突然平静了,罚俸一年还好。

  可杖五十……

  就连寻常操笔杆子的文官怕是都要哆嗦一下,何况还是个女子。

  他们这么想着也就平衡了,该干嘛干嘛了。

  楚时慎很满意这个结果,新科取仕正如火如荼的进行,而有一些世家弟子听了这惩罚力度,都一缩脖子没再冲了。

  留下来的,都是心怀家国的热血青年。

  他愉悦的扬了扬唇,对一旁的小太监说道:“让掌刑的长点眼,打坏了朕的礼部尚书,唯你们是问!”

  小太监战战兢兢:“€€。”

  ……

  薛纡宁走的时候,谁也没说。

  正月里满街都是喜气的红色,她踏着团圆喜庆的祥和之气,独自踏上了回京的路。

  身无长物,一人一骑,一只木匣,一捧故土。

  而她从不离身的白玉笛,却消失了踪影。

  家国在前,佳人在后,回望故里,薛纡宁静静的看了半晌,随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姜沛灵算了算时间,也与叶久和祁韶安告辞。

  临走前,她叫住了叶久。

  “我这次来,陛下特意嘱托我,让你赶紧回京去。”

  叶久闻言,沉默不答。

  姜沛灵叹了口气,“姐夫我知道你对京城不感兴趣,但是凡事要有个度。”

  “陛下今时今日可以由着你,是心里还有着那些愧疚,若时间久了他淡忘了,到时候镇远侯府、姐夫你,又该如何自处。”

  姜沛灵看着隔壁屋子,压下嗓音:“况且韶安姐已经正名,你们两个之间也再无阻碍,回去也没人奈何得了你。”

  叶久眸中带了些许惆怅,她叹道:“你说的我何尝没有想过。”

  “只是那吃人的朝堂,我怕了。”

  姜沛灵看着她如今这般模样,心里有一丝心疼,不过短短两年,这人已经越发沉稳,也越发的沧桑。

  人总要长大,但却是以这种方式。

  “你说得对,是我一直在逃避,何况韶儿,也想兄长了吧。”

  叶久故作轻松,深吸了口气。

  姜沛灵抿抿唇,“所幸陛下现在还有耐心,你可以再思量思量。”

  ……

  姜沛灵走后没几天,侯府便派人来了。

  叶久正纳闷平时都是飞鸽传书,怎的突然大费周章派人前来。

  来的人是东绯,两年前他假扮镇远侯,打了个幌子便带着这碍事的身份回了京城,如今突然回来,确实让她有些惊讶。

  东绯面色明显不好,开门见山便道:“公子,先生病重。”

  叶久在原地愣了足足十几秒钟,呆呆地问了一句:

  “谁?”

  “先生,公子您的白叔,快不行了。”

  叶久顿觉五雷轰顶。

  ……

  叶久没想到,自己的回京之旅,是那么的狼狈。

  东绯说,先生早在两年前就患上了肺病,知道公子不愿回京,于是就没有声张,直至近日身体每况愈下,他觉得若再不告知,怕公子会有遗憾,这才瞒着先生,只身前来。

  她和祁韶安听罢几乎是匆匆忙忙的收拾行囊便踏上了回程。

  若说京城之内,哪一个人从头至尾、全心全意的帮扶她、支持她,第一个想到的便是白叔。

  从多年锲而不舍的找寻,到护送自己返京,甚至默默的接受了她和韶儿,又大办婚礼,桩桩件件,白叔把她当自己的孩子来疼。

  她以为岁月很长,却不想转瞬即逝。

  十几日的路程,她们生生缩成了五天,跑死了三匹马,颠坏了一辆车。

  当她们马不停蹄的赶到侯府时,却发现门口已经挂上了白花。

  叶久站在府门前,张张口,失了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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