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下犯上 第30章

内侍领命去了。

元乔在处理临安送来的奏疏,恰有其他朝臣在,得到皇帝旨意后,耽误片刻。她匆匆而来,略带几分汗意,入殿后行礼:“陛下。”

“姑母来了。”元莞应了一声,唤人赐座,见她呼吸微重,好心地让人去准备些凉茶来去火。

病了一场后,性子好像换了,元乔狐疑地看元莞一眼,屏息坐下,元莞不爱用脂粉,发热过后,眼窝深陷,脸色苍白,显得有些虚弱,身上宽袍也大了些。

“陛下有吩咐?”元乔垂眸问道。

元莞斟酌道:“听说昨日周暨哭着离开了?”

“陛下是兴师问罪?”元乔道。

“朕并无此意,周暨胆小,一句话就能吓哭。”元莞解释,抬眸见元乔不去碰凉茶,她知晓下.药事情之后,姑母就变得愈发谨慎了。

她又道:“此地是行宫,并非是宫城,朕就算想做什么,也无力为之。”

元乔本沉浸在‘如何同陛下开口,言及皇夫是女子’之事中,被她这么一提醒,才看到凉茶,她端起来饮了半口,才道:“陛下不请臣来,臣也要同陛下说一事。”

“何事?”元莞好整以暇地望着她。

小皇帝的视线不冷也不热,似是淡漠,似是等着看热闹,令元乔无地自容。她放下茶盏,起身跪下,请罪道:“臣有罪,皇夫周暨确是女子。”

她俯身长拜,姿态优雅,无骄持,无压迫,透着一股愧疚。

元莞怔忪,凝视她的跪姿,记忆里的大长公主高冷孤傲,何时这般伏低做小。其实元乔不必请罪,罪不在她,犯不着跪下来的。

她坐立不安了,站起身,起身欲扶起她,又想起自己不可太软弱,伸出去的手生生顿住,故作冷硬道:“那姑母觉得如何处置?”

“臣之意,周暨一人之过,饶过周氏一门。”元乔直起身,才知皇帝站起自己身前,面露痴惘。她诧异之际,皇帝命她起身,转回榻上坐着。

君臣都是难得的心平气和,元乔亦是微微松口气,抬眸直视元莞。

元莞想的不是如何处置周氏,而是周暨被处置后,她是不是又会换一位皇夫。周暨并不讨厌,既然是女子,那她也没有压力了。

她果断道:“朕可以不处置周氏,甚至可以让周暨可以继续做皇夫。”

“周暨是女子,不可再做皇夫。”元乔否决道,哪里有女子做皇夫的道理,阿兄知晓她做的糊涂事,定会九泉不宁。

元莞唇角勾起笑意,冷冷道:“她不做皇夫,周氏满门就是大罪,姑母如何保下?”

元乔犯难了,她趁机道:“朕可让她再做皇夫,到了合适的时候,朕再废她,封一侯爵,到时也全了姑母的颜面。”

元乔却担忧,小皇帝想得深,这般一来,小皇帝就以周暨来牵制她了,她不肯,便道:“陛下已十五,再等几年,岂非耽误陛下的时辰,不如此时就废了周暨。”

耽误?元莞脸色一红,恼羞成怒道:“姑母比朕年长七岁,你也未曾成家。”

小皇帝趾高气扬,句句在理,元乔窘迫,斥道:“陛下与臣不同,您担负大宋社稷,绵延皇嗣,才是正理。”

“姑母若不应朕,朕便不饶周氏一族。”元莞觉得她甚为迂腐,三句不离大宋社稷,哄她还不如威胁来得快。

小皇帝又开始不讲理了,元乔自知有错,无颜与她争,直言道:“陛下再等几年?”

元莞被皇夫烦了三年,眼下得此机会,就道:“五年。”

“不可,太久。”元乔不应。

元莞退而求其次:“四年。”

元乔依旧摇首:“太久。”

元莞强硬道:“三年,不能再少了。”

三年下来,小皇帝就十八了,元乔只得答应下来,“只可三年。”

小皇帝言笑晏晏,眉眼弯弯,显然很满足。元乔头疼,陛下在男女之事上竟如此抗拒,也不晓得何时开窍。

二人说定后,元乔也不久待,起身离去。

元莞托腮,想起一事,遗诏的事至今没有下进展。旨意出在中书,不知为何查不出来。若不出所料,大长公主应该也在查她的身世,只刘谨行一死,大长公主查不到证据的。

想到刘谨行,元莞眼神幽深起来,太后一日犹在,一日就是威胁。

她不愿做傀儡,更不愿做太后的傀儡。

皇帝去查废帝遗诏的事,同时,大长公主亦命人去查先帝在位之事。

先帝并非是昏君,相反,他勤政为民,于后宫之事上也不太上心。刘家献女之后,先帝才渐渐往后宫去的多些,大多时候歇在刘氏处。

刘氏盛宠,行事焦躁,先帝喜爱她,也纵容许久,直到病重之际,才幡然醒悟,做不出杀母留子之时,命她摄政。

幼主登基,尊她为摄政大长主,时至今日,幼主长大,羽翼丰满,奈何太后依旧野心不减,她也做不到放权。

陈砚去查先帝在位时的起居录,又令人去翻过后宫记录,回来向她复命。

“可有异常?”元乔有些拿不定此事,小皇帝一句戏言,令她整日不宁。

陈砚面上显露为难之色,“并无异常。”当年的事一笔笔查下来,都能对得上去,刘氏盛宠,并非是寻常不得宠的嫔妃。

先帝与她在一起的时日居多,并非是一两次,哪里能查得清楚。他试探道:“臣下去查了刘家,发现有些异常。”

“何异常?”元乔道。

陈砚道:“刘家献女,献的是兄长之女,刘谨行与太后是堂兄妹,可臣去查过,刘谨行伯父早年确有一女,可并未及笄就死了。”

“太后非刘氏女?”元乔讶然。

阿兄在位十六年,认识刘氏时非年少,她那时也不过五六岁,记得不大真切。刘氏善歌舞,玲珑长袖,舞姿轻盈,且歌喉十分好,胜过教坊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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