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宫人不敢觑两人,收拾好后就退了出去,轻轻地关门声在寂静的殿内极为清晰,元乔顿悟,将指尖挪开,坐正身子,许是酒意令人神思迟缓,也未曾意识到自己的失态。
元莞也并未失望,相反,人都走了,她才觉得自己可以肆意妄为了。
元乔固来自持,酒醉还是初次,想必今日心情不错,元莞听闻过一语,酒后吐真言。上次元乔就趁着她酒醉,诓她的话,这次她便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她心中忐忑,不知元乔醉到哪步了,能踏入宫城,想必是醉得不深,她小心地开口:“大长公主赴宴见到何人了?”
元乔回道:“寻常夫人。”
说话还是与往日一样,元莞悄悄地伸手,握住元乔置于棋面上的中指指尖,心口颤得厉害,口中还在说话分散元乔的注意力:“那你为何醉了?”
这是不易回答的问题,元乔深思须臾,未曾注意到元莞的小动作,认真回答:“我也不知为何。”
果然醉了。元莞又哄骗她:“那你很欢喜?”
元乔眼睫颤了颤,眸色撩人,清冷之色散去,多了几分媚态,与那夜竟有几分相似,元莞笑意更深。
元乔道:“欢喜。”
元莞再接再厉:“那你为何欢喜?”
元乔说不出来了,似遇到难以抉择之事,累得双眉不展,元莞小心地引她:“是不是未曾见到秦知尧?”
话出口,就见元乔眼中的光色亮了些,元莞眯眼一笑,手往上伸了伸,落在元乔的手心上。
元乔眉眼拧得更深,欲开口,元莞急道:“你明知今日赴宴是为了何事,为何还要去?”
“我不知。”元乔反驳,面色红得更加厉害,想起今日的事就觉得窘迫,生气将自己的手收了回去,缩在袖口中。
“那你后来知晓,为何不走?”元莞后悔,可话都已说了,手也没得摸了,总得将话说清楚。
元乔正襟危坐,不似酒醉,除去面上一抹红外,令人看不出异态。她极为认真道:“不可驳了她的颜面。”
她指的谁?元莞先是不解,而后想到应该是魏国大长公主,大概有把柄在人家手里,就不得不听话了,她想起元乔的身世,就好奇道:“她是不是威胁你了?欺负你了?”
她最恨被旁人威胁,太后就善此手段,让她每日都处于恐惧中。
“没有。”元乔摇首。
两人坐得有些远,元莞不耐烦,自己亲自动手将隔在中间的小几搬走了,右臂用不上力气,搬起来的时候略微吃力,元乔起身帮她,她拒绝道:“我自己来,你不要动。”
挪动的时候棋子洒落下来,元莞吃力,随意置于脚下,宽榻上的位置就空了出来,她累得直接坐在小几的位置,趁着元乔醉意萌生,凑到她面前:“大长公主醉了,可要在此歇息会儿?”
元乔没有回应,揉了揉额角,元莞又道:“我令人给你熬些醒酒汤来了,你睡会,晚些再回府。”
殿内炭火充足,进来许久,身上都跟着烤热了,元乔意识渐渐迷糊,知晓自己也出不得宫,颔首答应下来,又见皇帝凑得太近,不觉出声:“陛下无事?”
还是有些警惕的,元莞不敢将人气走,忙坐直身子,“我去吩咐宫人去熬醒酒汤。”
她惯会装,不再看元乔一眼,大步离去。
元乔这才安心眯上眼睛。然后不过片刻,元莞又回来了,见她倚靠着宽榻,姿势不舒服,约莫睡得也不好。
元乔姿态优雅,想来经常这般小憩。她举步过去,在元乔身旁坐下,肆无忌惮得打量着她,正大光明地凑到她的眼下。
虽说姿势不舒服,可元乔睡得很深,酒意作祟下,呼吸平和,恬静的睡颜让元莞失神。她紧张得不断眨眼,手心生汗,半晌才敢伸手,先是摸了摸元乔的手背。
元乔没有回应,她的胆子就更大了些,凑到面上,元乔淡淡的呼吸就喷在她的鼻翼上,炙热得几乎烫了她的心。
小皇帝忐忑而虔诚,从未有过这般奇妙的感觉,与那夜不同的是她并无逾越之心,只想看着元乔,亲近她罢了。
没有那股邪恶的思念。
太后说得不对,她并非馋元乔的身子,是真心喜欢她,并非那么不正经的。
只有太后自己不正经。
她长呼一口气,元乔的睫毛就颤了颤,有趣的很。
小皇帝从未体会过这样的趣味,复又吹了两下,鼻尖碰着鼻尖,与元乔一同呼吸,那股暖意让她很欢喜,从未有过的感觉。
不敢轻举妄动,她复又坐好,想起睡着了,不盖被子会着凉,她忙去柜子里找了毯子,盖在元乔身上,一番动作下来,呼吸就重了些。
今日无事,她就不想动了,陪着元乔。
脚下是洒落的棋子,也无心去捡,半晌后,宫人将醒酒汤端来,置于一旁,人没醒,待醒来再喝。
她时不时地拿眼睛觑着元乔,笑意满满,直到黄昏时,元乔才醒来,睡得不舒服,以致于全身都麻木了,抬眼去看,小皇帝乖巧地坐在一旁,低头看着脚下,不知在想什么。
睡前的事想不起来,她定了定神,小皇帝就察觉了,扭头一笑:“大长公主睡得可好?”
漫不经心的一句话令元莞红了脸色,想起今日入宫的目的,下意识道:“陛下手臂还用不上力吗?”
“嗯,你可头疼,醒酒汤还在热着,要喝吗?”元莞指着外间的小炉上热着的汤水,她起身要去端来。
元乔道:“不必了。”她坐直身子,腿脚一阵发麻,走不得,只好继续坐着。元莞止住脚步了,回头又道:“大长公主留下用晚膳吗?”
今日不同往日,太后对她威胁不大了,就算知晓她与元乔亲密,也无妨的。
她可正大光明地同元乔亲近。
元乔无甚胃口,抬眸见皇帝眸色炙热,真诚相邀,她若拒绝,皇帝肯定不高兴,便点点头:“劳烦陛下。”
“不劳烦,朕又做不得什么。”小皇帝果然笑了,欢喜地令宫人去安排。
身影消失在殿内后,元乔整个身子都松懈下来,紧绷的神经也缓和,俯身揉揉腿脚,缓过一阵不适后,才站起身活动筋骨。
榻上的毯子被搁置在一旁,脚下散落着许多棋子,早就看不清原来的棋局走向了,她俯身将几搬回宽榻,又将棋子捡了回来,黑白二子分开,装进各自的棋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