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再回来的时候,捧着解渴的花露,直接递给她:“喝些很舒服。”
关切之意,不言而喻。元乔接过,淡笑道:“陛下长大了。”都可以照应人了,皇帝心思细腻,性子也算好,与她在福宁殿独处的那几日,虽说言辞不恭敬,动手动脚,可举止间透着细腻,对她的事也很上心。
“长大了,是不是又该说可以择皇夫?”元莞先道,这些人的心思就是这样,见元乔欲言又止,她又添一句:“立周暨时,大长公主就是这句话,道陛下长大了,中宫该有主。”
皇帝乖巧时乖巧,坏起来嘴巴也不饶人,元乔在朝堂上舌灿莲花,遇到不讲理的孩子,也是束手无策,唯有沉默应对,捧着花露抿了一口。
元乔不说话,元莞就开始反思自己的话的是否太过了,可这明明是实话,她并没有错的。
她不道歉,气呼呼地坐在一侧,摆弄着棋篓里的棋子。元乔也觉得尴尬,见她玩着棋子,主动讲和道:“臣陪陛下对弈一局?”
“不想,今日输得好惨的。”元莞沮丧,想起秦知尧连赢三局,就觉得毫无颜面。
方才还坏得很,眼下又成了一团可捏可揉的模样,神色里透着可怜,元乔微微一笑:“秦知尧恃才傲物,陛下不必与他计较,陛下先走几步,如何?”
这是要让的意思。旁人若说此话,皇帝必然会恼,当是看不起她。元乔开口,她想当然认可,反去问她:“几步?”
小皇帝的模样就像得了天下的便宜,天上掉馅饼砸她脑袋了,乐得分不清东南西北。
元乔被她的情绪感染,一扫方才的压抑,语气和缓了许多,也是商量的口吻:“三。”
“不要,最少五。”小皇帝不肯,讨价还价,听说元乔博学,肯定比秦知尧还要厉害,别说五步,就是十步,也未必能赢,不过是输得略有体面些罢了。
元乔答应她:“可。”
小皇帝喜滋滋的,左手去取子,元乔皱眉,装作不在意道:“陛下今日午前对弈,也是用左手?”
语气散漫,就像说着不在意的事,皇帝心思都在棋上,左手落了几子,点头道:“嗯。”
元乔不再问了,专心与陛下对弈。
与秦知尧不同的是,元乔的棋并没有那股激进的气势,如酒醉后的她,慢而迟缓,给了皇帝很多时间思考。
一局走得时间很长,待皇帝输得彻底后,天色都黑了。
皇帝酣畅淋漓,觉得意犹未尽,或许对面的人换了,兴趣就格外大些,想拉着元乔再走一局,元乔摇首:“改日,天色黑了,臣需回府。”
元莞不好勉强,令人去摆膳,临走之际,不舍元乔离开,想到明日还能见到,就不再那么不舍,反叮嘱她回去安全些。
姿态故作老成,言辞中还有些稚气,元乔暗笑,将那些好好听太医的话又放回腹内,令她快些回殿,自己快速回宫,免得皇帝在廊下站着。
元乔半日听着夫人们说着后宅趣事、半日安睡,回府时已有许多事。
另外魏国大长公主令人传话来,白日的事是她唐突了,备了份薄礼一道送来。
元乔不知发生是何变故,令人去探查。今日搅局的是皇帝,且秦知尧胜了皇帝几局,气焰肯定更加大了,这个时候断然不会主动放弃。
查探的人在翌日午时回话了:“是昨日中书令登门,秦国公夫人匆匆出府去见魏国大长公主,而后魏国大长公主就令人来送礼了。”
“中书令如何知晓此事?”元乔深思,想起几日前早朝皇帝留下中书令,为的是此事?
不用多想,也知晓中书令魏律的话意,她摄政,而秦家有兵,两者相辅相成,皇帝的皇位哪里能坐得稳。
秦国公只顾府门高低,疏忽了此举,皇帝不满,再好的亲事都能作罢。
她不由摇首,元莞做事愈发像皇帝,旁敲侧击都用上了,摆手示意幕僚退下,想起皇帝近日的心事,她又不知该如何是好。
皇帝十六岁,抵触册立皇夫,盯着她也是不好。早知就不该答应退了齐国侯的亲事,她知自己的身份,得阿兄托孤,才有今日的摄政,若带坏皇帝,如何去面见阿兄。
事情着实麻烦,元莞还病着,她若照着之前的方法,逼着立皇夫、学礼,只会耽误治好手臂。若这样,她就更加不安。
一味纵容,也是不妥。
她后悔答应阿兄照应元莞,小皇帝哪里是安分的性子,觊觎自己的姑母,也不知太后如何教的。想起太后,悔意深厚,早知二人非母女,当初在登基后,就将太后请去行宫,如今倒好,将皇帝带坏了。
烂摊子丢给她,太后不管不问,她如何将皇帝拉回正途。
比起放权,这件事难办多了,皇帝亲政,她大可辞官远去,到时候皇帝念在先帝的份上,也不会太为难她。偏偏事情出了差错,皇帝勤政,是一明君之兆,于□□上走了歪路。
作者有话要说:
圆碗:看吧,朕很正经。
第37章 骗人
元乔想不出两全的办法, 那厢的魏国大长公主肠子都悔青了,只觉得两人相配,未曾想到朝堂上的忌讳, 恐给元乔惹来麻烦, 她又亲自入宫给皇帝解释。
然而皇帝真正在意的并非是两府联姻, 给自己带来威胁, 厌恶的只是有人与她抢元乔罢了。
听闻魏国大长公主的解释后, 她摆摆手,装作毫不在意, 反安慰魏国大长公主:“姑母有所不知, 朕听你的话召了秦小公爷来看。此人恃才傲物,德不配其位,恐非小姑姑的良配。”
朝政之事,魏国大长公主不明,但说起各家府邸的后宅事,就懂得不少。她不明皇帝的意思,诧异道:“我瞧着不错,哪里不好了?”
“他与朕对弈, 连赢三局, 后小姑姑观其棋局, 道他乃是急功近利之人。”小皇帝底气很足, 这是元乔说的,元乔自己嫌弃他。
魏国大长公主闻言,彻底愣了下来, 元乔识人厉害, 想必秦小公爷是真的不好,她长长一叹, 望着皇帝道:“陛下看在她辅助您多年的份上,多在意些,再耽搁下去,可就不好了。”
她年长元乔二十余岁,更甚的是女儿比元乔大几岁,孙子都可去读书了,元乔还是孤单一人,如何不急。
皇帝状若未曾听闻般,呆呆不应。魏国大长公主沉浸于自己的愁绪中,没有感应到皇帝的抵触,拉着她道:“此事是我思考不周,陛下莫要怪她。”
“朕信小姑姑。”皇帝沉闷一应,面上不显。
解释过,魏国大长公主就不再说了,起身出宫,皇帝也不去送她。
魏国大长公主就感应出小皇帝的不喜,恼恨自己办错了事情,唉声叹气一番,在内侍的引领下出宫。
马车出西华门时,遇到元乔的车马,她令车夫紧急停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