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下犯上 第171章

元乔睁眼就看到窗下的人,姿态懒散,就像多年前坐在朝堂上听着朝臣议事,明明不耐烦,偏偏还要装出认真的样子。

她无声一笑,元莞似有默契,转身去看她,“你笑什么?”

清晨之际还被梦魇吓到了,不过半日又笑逐颜开,这是魔怔了不成?

“今日太阳不错。”元乔改口,不能又将人说得炸毛。

“太阳不错?”元莞向窗外看去,空中云层悠悠漂浮,阴阴沉沉,哪里来的太阳?

人这是傻了?她担忧地走到榻前,摸了摸元乔的额头,并没有发烫,就不是烧坏的,指着外间道:“今日没有太阳。”

元乔窘迫,更不敢去看元莞震惊又迷惑的神色,攥紧身下被子,搪塞回她:“许是看错了。”

“陛下是不是、是不是……”元莞欲言又止,是不是脑子坏了?

元乔是不会再出口的,挣扎着起身,元莞按住她:“今日朝臣不会来,奏疏也不急于一时,你还是先休息为好。”

元莞的目光总带着试探,就像是看一生人般,元乔知晓方才是吓到她了,“那你令若竹进来。”

“她去休息,未曾回来,昨夜哭了一夜,累了。”元莞道。

元乔苍白的面色染就一抹不正常的红晕,愧疚道:“吓到她了。”

元莞不免嗤笑:“陛下今日还是好好歇着为好,免得半夜又是昏迷、又是高热,吓得人整夜不宁。”

“昨夜吓到你了?”元乔问她。

元莞实诚:“没有,我一觉至天明,睡得好得很。”

“嗯。”元乔不说话,依旧挣扎着要坐起来,想去外间看看。元莞见不得她强自支撑,将她按回榻上,拿被子盖好:“你以为大宋无你,就会成一盘散沙,没有你,好得很,莫将自己看得太重。”

拉扯须臾,激得元乔心肺微痒,掩唇咳嗽,元莞顺势拍了拍她的脊背,后使坏地捏住她耳朵:“我不晓得你受了什么刺激,我只晓得你命快没了。”

语气似长辈,只怕下一瞬间就要开始说教了,元乔多年未曾被人这般‘耳提面命’,羞得几乎不敢抬眼,伸手就要拨开那只手。

她伸手,元莞就握住那只手,带着挑衅性又捏了两下,直教元乔羞得颈脖都红了,才松手。

捏了两下耳朵颇是好用,元乔不再起身了,安静地躺在被子里,睁眼还是阖眸,都算是在休息。元莞回到窗下,继续临摹字帖。

握上笔之际,感觉笔杆太过坚硬,不如方才肌肤的软绵。

笔杆是木所造,打磨精致,才得以成笔,与人的肌肤自然不能比较。元莞怔住地看着自己的指尖,鬼使神差地看向榻上的人。

元乔静静地躺在榻上,面色几近透明,方才害羞引起的红晕已散去了,又是一虚弱之色。她托腮凝视半晌,心口处跳得厉害,早知方才就不捏她了,给自己找不适。

两人都不肯出声,晚膳的时候若竹端了吃食过来,伺候元乔用膳喝药,元莞也趁机回了自己的寝殿。

延福宫颇大,她与元乔所居之地,隔了五十步,来回很方便。

殿内空荡荡的,独自一人坐在殿内,好似缺了些什么,左右去看,竟寻不到一个相熟之人,那份孤寂更深了些。

她想落霞了,明日就回府去,不去管什么承诺,横竖元乔骗过她很多回了,她就骗这么一回,也不打紧的。

整夜辗转难眠,天方亮,就起身去见元乔。

元乔也醒得早,躺在榻上看着外间还有些黑蒙蒙的天色,乍见到元莞,弯唇一笑:“你醒得很早。”

“我要出宫。”元莞开门见山,不同她委婉道来,也不去看她,在一侧搬了凳子坐下,连榻沿也不坐了。

疏离中带着些许可爱,元乔笑意深了深,耐心道:“为何?”

“我、我想落霞了。”元莞拿出昨夜就想好的措辞。

这样的理由实在太蹩脚了,元乔不信,“令她入宫便是。”

“我出宫就可。”元莞坚持,侧身而坐,将一侧颜露在元乔面前,修长的眼睫发颤,她在说谎。

“你不读书了?”元乔支撑着自己,费力坐了起来,觉得自己手臂抬不起来,喘.息两声,面色泛红。恍惚意识到元莞说得对,她不该作践自己。

提及读书,元莞就炸毛:“你骗我那么多次,不守承诺,我只这一次罢了。”

毁约毁得理直气壮,元乔倚靠着床榻雕栏,带着一抹无力的笑:“外间不安全,你留下。”

临安城内要乱了,城防军一事拖延至今,勋贵之间利益交错,元莞在宫里待了多日,陡然回府,免不得成为众矢之的。

元乔下定决心,不能放她回府。

以此为理由,是最合适的,元莞听得睁大眼睛,幽幽地看着她:“陛下可讲理?”

“哪里不讲理了?”元乔淡然处之,被她看得心中发憷,想起她不过是嘴上的脾性,就抬首回视。

四目交汇,元莞先站了起来,尤为生气:“你自私,将我禁在这里,又很开心?”

自私二字就像蚂蚁一般钻进元乔的耳朵里,愧疚、无奈的情绪瞬间填充着自己的心,她习惯去抿着唇角,亦是笑不出来,低眸道:“确实,很自私。”

她这么一承认,元莞的气就散了大半,见她羞愧得难以抬头,就不好再骂,将人骂出好歹来,自己就成了大宋的罪人。

可就这么认下,心里憋着一口气,此时元乔再次出口:“你曾将我拘在福宁殿数日,如今我也还你。”

元莞几乎不可置信,张口回道:“你废我帝位,我是不是也该还你?”

两人出口的话似是幼童吵架,翻起了旧账,若有旁人在,定会觉得不可思议,都是做过皇帝的人,竟这般幼稚。

元乔情绪转变得快,几息就平静下来,后悔方才的冲动,便不去回答。面前的元莞不肯放过她,手握成拳,气呼呼的模样,就像一头被逼到悬崖边的小鹿。

本想躲避的人,因她这副模样,情绪几多复杂,心酸与欣喜同时涌上心口,仿若眼前的难事都不见了,留下的只有元莞。

不觉间弯唇浅笑,一笑就激怒了元莞,一步跨至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伸手就像昨日那样要掐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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