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乔走后, 并没有回垂拱殿,而是去了废弃的偏殿见陈砚。
今日事务繁杂,忙碌许久,此时才脱空。那人唤李九,临安人氏,后离开临安,去年才回来。
李九被蒙着眼睛,坐在殿内, 元乔轻步走近, 沉声道:“李九, 你妻子是哪里人?”
一言就让李九激动, 站起来朝着元乔的方向:“是你?”
“不是我,你见不到她。”元乔直言拒绝,走到他对面坐下。
李九一身短布麻鞋, 并非是富人穿着, 皮肤黝黑,可见过得并不好, 或许是钱财而来的。
听说不是,李九很失望,叫嚷道:“我要见她、见她……”
此地荒废无人,外间又有人重重把守着,就算李九叫破嗓子也没有人在意。元乔任由他叫喊,道:“不知你见她做什么,要钱还是做什么,当初你为钱将她卖了。”
李九不好意思再喊了,心虚得两颊肌肉颤动,“那你们寻我做什么?”
“好奇她的母亲罢了。”元乔直言,见他平静下来,依旧问着第一个问题:“你妻子是哪里人氏?”
“早就死了,问这个没用,你们找不到了。”李九不肯说,一屁股坐在圆凳上,破罐子破摔,拿不到钱也不会开口。
见他如地痞无赖,元乔忽而放心了,至少背后不是有人指使。
“你若不说,今日便无法回去,你该知晓高门大户之内的规矩。”陈砚趁着间隙插话。
李九不怕,喊道:“你们杀了我,就不怕她背上杀父的罪名?”
“你说笑了,我与她并无关系,只是对她的眼睛感兴趣。”元乔借用了陆连枝撩拨元莞的说辞。
李九说不出话来了,心里最后的希望也破灭,把心一横,道:“见不到她,我是不会说的。”
元乔道:“那你便不用说了,一条性命罢了,在我这里不足一提,既无用处,何比再留。”
说罢,起身就要走。李九听到脚步声,急得站起身:“我说,她是我买来的。”
高门大户买人做奴婢,穷苦人娶不到媳妇,就会在牙婆那里买来做媳妇,传宗接代。李九品性不好,左右邻居都知晓他好吃懒做的性子,就不肯嫁女儿给他。
后来不知是谁告诉他去买个媳妇回来,他便找到牙婆,花重金买了个漂亮女子。
女子与大宋人不同,皮肤很白,身材修长,李九一眼就看中了,买回家后才知不是大宋女子,来历不明。不过他有卖身契,也不怕她跑了,就这样成亲拜堂。
谁知女子生下的孩子眼睛却是蓝色的,吓得他就要丢了,眼生异色,就像妖怪,会害了他。
本当想将人卖了,不知怎地有人找上门要高价买走这个孩子。
买媳妇的钱不仅补回来,还大赚一笔,他直接将孩子卖了,连夜带着媳妇跑了。
一直不敢回来,直到废帝之后,才听闻废帝眼睛是蓝色的,他就更不敢回来,后来听说废帝不仅没死,还活得好好的,恰逢陈砚来找,他就自动送上门了。
事情与陈砚所查极为贴近,听闻那女子很美,她就想到元莞的容貌,与宋人不同,带着些许异域风情,想来能对得上。
李九留下,依照他的性子,肯定会给元莞惹麻烦,她抬脚出殿,吩咐陈砚:“找个庄子将他看管起来,衣食都给,不要让他跨出庄子一步。”
就当元莞照应他了。
元乔并非心狠之人,且与元莞又有血缘之人,不好赶尽杀绝,余生圈禁也是最好的办法。
陈砚领命去办,元乔回垂拱殿处理政事。
元莞府里的女子还是清白身,孤鹜查清之后,连带着画像都送去元乔面前。
女子相貌脱俗,是大户人家之后,父亲犯事受到牵连,就被人卖进花阁,凭借一手好琴保持清白至今。周明艳与她许久前就认识,心中钦慕,却无法助她脱身。
旁人只当她二人是在花阁内认识的,周明艳在元莞面前也没有说实话,是以不知这些小事。
皇城司查得清楚,陡然牵扯进周明艳,元乔明白什么,元莞不会横刀夺爱,只怕还是为了周明艳。
心中郁闷之气陡然散了,让孤鹜勿要再意。
事情过去两日,元乔不去见元莞,元莞倒常来,盯着她喝下药膳就走,也没有太多的话。
孤鹜看在眼中,担忧道:“临安城内都知晓她赎了花阁女子回府,揣测她喜欢女子。”元莞赎人之际也没有悄悄的,恨不得弄得全城都知晓。
“无妨,且让她闹去,盯着陆连枝就成。”元乔吩咐下去,唇角弯弯。
孤鹜颔首,恭谨退了出去。
脚才踏上外间地砖,就被元莞提着领子走到一侧,他忙压着声音:“您有话好好说,别打人。”
“你闭嘴,你去我府上做什么?”元莞不客气道。方才府上来信,孤鹜去见了那女子,还画了幅画像。
孤鹜两头不讨好,被她这么一瞪,忙坦诚道:“陛下有旨,我就去了。”
“原来如此。”元莞忽而一笑,伸手抚平他的衣领,“画得漂亮吗?”
孤鹜惊恐地点头。
元莞又道:“画得端庄吗?”
孤鹜又是一点头,元莞满意地眯住眼睛,眼里流露出别样的神采,又低声道:“陛下是何反应?”
“陛下、陛下神色如旧。”孤鹜支吾说了一句。
“想来也是,她怎会在你面前喜怒形于色,你去忙,我回去了。”元莞自己说了一句后,施施然地回延福宫。
孤鹜被两人的态度都弄得迷糊不解,她们是在置气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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