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下犯上 第313章

祖母送去皇陵后,藩王回京,豫王也未曾多加逗留,带着家臣回去了。

入朝忙碌后,我渐渐忘了笑意澄澈单纯的孩子,直到阿兄去后的那日,宫人慌忙来报,小殿下不见了。

我心口蓦地一慌,阿兄方将孩子交给我,不过半日的功夫,我就将她弄丢了。

顾不得许多,我令禁军去找,蓝眸的孩子很好找,也未曾出差错。

见到阿莞的那刻后,我怒火中烧,不顾尊卑地打了她。原以为十岁的孩子会大哭、会闹事、会与我对打,不想她同多年前一样乖巧,一滴眼泪都没有。

还好、还好,她秉性纯良,定会同阿兄一样成为明君。

将孩子送回宫后,她忽而问我怎样才不会死。

这个问题很熟悉,在知晓自己的身世后我也在想,如何才能在吃人的宫城内活下去,外间景色何等优美,有生之年能否看一眼。

但这些不能同她说,我只能教她成为好皇帝才可活着。

世间唯独皇帝可做下自己想做的事情,这句话回答后,阿莞笑了,几乎同多年前的笑意一般无二。

我想我的回答是对的,阿莞还小,在众位臣僚的辅助下,大宋定会内外咸服,海晏河清。

孩子从小教导,那股纯良的性子似被繁重的政事都磨灭了,行事任性,偏偏喜欢与我反着来。

阿兄曾言及刘氏性子霸道,极有野心,恐会染指政事,母后干政、外戚窃国,到时大宋必会面临支离破碎的局面。

我时刻谨记这些话,压制着刘氏一门,许是这样引来元莞的猜忌。

说来可笑,我当年入朝也是为了元莞,多年辅政下,她竟对我起了猜忌,甚至杀我之心。

帝王薄情,想来也是常事,帝王家本就无情分可言,祖母都能毒.死自己的亲儿子,元莞作为皇帝,想要杀我这个迟迟不肯放权的姑母也在情理之中。

朝堂上的事都在我的掌握中,两府宰执也是阿兄临终任命,尽忠尽职,时常提醒我做事给皇帝留些颜面,可我一旦松懈,刘氏一党就会抓住机会趁机而上,我左右为难,倒不如让皇帝恨我罢了。

皇帝及笄后,刘氏一党在暗中传言,言及陛下及笄长大,该要自己亲政,我只当未曾听见。

皇帝话里话外也在提及这件事,时而召见我,亟不可待。若无刘氏在、若无阿兄驾崩前的话,我定会放权。

阿兄喜欢刘氏,舍不得令她殉葬,倒是让我做了举步维艰的人。

两府宰执数次询问我,恐我真的霸权不放,废帝自立,辜负先帝的期许。

刘氏暗中小动作不断,皇帝勤奋又孝顺,刘氏年轻,将来的事情如何,我无法保证,是以我一面遏制刘氏之势,一面与皇帝周旋。

五月初热意难挡,因刘氏中升迁之事,我再次得罪小皇帝。

小皇帝气愤难消,我想着如何安抚之际,她在水榭设宴,令一众朝臣参加。

我欲等水榭宴后好好与她说道,用刘氏中人不如用自己提拔上来的朝臣,母后的人用来不顺手,皇帝终须要有自己的人脉。

水榭宴上小皇帝怒气难消,我当作不闻,舞女姿色不错,她频频去看,终究消了些怒气,等散席后再哄一哄,想来也就没有大事,

群臣来往敬酒,宴上设了果酒,我略有些心烦意燥,在皇帝怒气的视线下饮了两杯。

果酒清香,极好入口,饮后就感觉到阵阵酷热,酒意撩人,想来是酒劲发作了。

恐御前失仪,我早早地退席,搭着宫人的手要去西华门。

走出水榭后,阵阵发晕,心口处就像点了大火,每走一步,就感觉到大火在蔓延,这并非是酒醉。

我怒火中烧,小皇帝竟恨我如斯,当众在酒中对我下.药。

被套入局后,就见到小皇帝的面孔在我面前闪过,心里说不尽的失望,又极为后悔,当年就不该答应阿兄入朝,更不该同这个小皇帝有何牵扯。

第123章 元乔(二)

浴火缠绕之际, 我感受到了宫城内的险恶甚至超过了朝堂纷争、战场上的刀剑。

浑身无力之际,我想到先帝、想到祖母、甚至这些年每每给我送礼想要修复‘兄妹情分’的豫王,若真被自己的‘侄女’欺负, 我约莫成了元氏的笑话。

浑浑噩噩之际, 脑袋里发晕, 浑身燥热下感到一股冰冷的感觉游.走全身, 就像大火之后被浇了一盆凉水, 舒缓全身。

皇帝将我禁于福宁殿内,言语极为放肆, 口口声声糊弄我, 扬言并非先帝子嗣。

每每闻言,我并非生气,而是觉得好笑,她若不是阿兄之女,我做了这么多岂非成了笑话。

好在她不敢对我当真做出大逆不道的事,那夜不过是个吓唬人的幌子罢了。

我与她,还是清清白白的。

然她所言,在我得到自由后, 命心腹去秘密彻查。皇帝那里依旧是有弱点的, 废帝遗诏成为我的护身符。

阿兄给我废帝遗诏, 也不知晓他的心思, 可骑虎难下,不由得我回头。

陈年秘辛哪里好查,待查清就花了三年的事, 小皇帝早有羽翼, 想要废她帝位、又要将人好生带出宫城,并非是一件简单的事。

思来想去, 她不过十八岁罢了,当年刘氏筹谋之际,不过是一襁褓中的婴孩,只要刘氏作证将她摘干净,再立一毫无根基的新帝,我便做一回辖制新君的佞臣,必然会将她平安带出来。

宫城内禁军分三司,以殿前司和侍卫司为主,当初刘氏败了,我将殿前司让于她,现在成了最大的难题。

坐在皇位上的人都不会甘心放弃,元莞数次都想亲政,必然不会束手就擒。

我定废帝之地定在大兴殿,动手那日大雨磅礴,不知为何,我心生悔意,可大宋江山怎可让一外姓人来做,且刘氏以此为把柄要挟她,这是一生的威胁。

思来想去,我终究踏入大兴殿。

人算不如天算,皇帝病了,染了风寒,想起她身上曾出现过的伤痕,猜测是否又是刘氏所为。

我极为厌恶刘氏,却不得不与她站在同一线上,得到孤鹜的通禀后,我匆忙去了福宁殿,在太医口中得知确切的答话,皇帝是染了风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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