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翊~”凌阡毓无奈地唤了她一声,悲伤的极致是无泪,她知道柳思翊习惯隐忍,甚至不知如何发泄出来。
柳思翊眸光暗淡,就连抬眸都没有力气,又怕凌阡毓过于担心,她转头望着她,这一看眸光含满了泪水,转而她深吸一口气又忍下去了。
“我想一个人走走,别跟着我。”说罢,她失魂落魄地向外走去,积雪上留下了她不规则的脚印,披着的大衣从肩头慢慢滑下也不自知。
一直站在旁边的蓝飞旭,上去捡起大衣不知所措,给前面的穿,还是给后面的穿?看到柳思翊决然的身影,他只得奔回凌阡毓身边,为她披上:“我马上去警察那边了解情况,看看是否有线索。”
“不用了,你先去跟着她,有事给我电话。”
“好...”
凌阡毓五指紧扣内掌,咬肌紧了紧,向医院内走去。
从来没有像此刻觉得这座城市这么大,街道一望无际没有尽头,柳思翊的单薄打底衫,与路人的大衣棉袄显得格格不入。
脚下踩着酥酥的雪,望着来来往往的路人,她神情茫然,连有人跟着自己都没发现。
她不知要走向哪里,意识却带她回到了Rose门口。现场已经拉上了封条,门虚掩着,安安静静的夜晚,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如果晚上她去了酒吧,如果跟小武通个电话,如果...可惜没有如果,世上唯一改变不了的就是时间,买不到后悔,再悲痛也改变不了事实。
她甚至连去看小武最后一眼都做不到,最后还是逃到了这里。
推门进去,一片漆黑,柳思翊习惯地按下开关,灯没有亮,她走到电箱旁,将闸推了上去。
部分线路毁坏,许多灯不亮了。她走到经理休息室,触摸到开灯位置,这里竟然完好无损,里面还一如之前,一张椅子一张桌子一张床。
柳思翊坐在办公桌旁,电脑摔在了地上,她仿佛看到张小武当时急促慌忙的样子。她捡起来放好,电脑已经开不了机,机房烧毁,监控恐怕也无法再查了。
她发现桌旁的台历上,圈着两个时间,一个是12号 ,另一个是23号。23号是柳思翊的例假时间,另一个是什么?
这间屋子都是张小武的气息,就好像他没有离开过,其实他没有离开吧,只是老天跟她开了个玩笑。
不是的,是真的。她无法再自我安慰,这些感受太真实了,又怎么会是梦呢?
柳思翊机械地打开抽屉,里面整齐地放着瓶装盒装的各类红糖,有冲剂有糖块,分姜味、红枣味和原味等,每个上面都贴着便利贴。
“23号--红姐不爱冲剂(备注:加姜效果好)”
“12号--音音不吃姜(备注:时间不准,偶尔提前)”
柳思翊望着便利贴,眼角顿时酸涩,她想起张小武端给自己的第一杯红糖水,那时候她对他说:“如果以后你有喜欢的女孩,记得例假时候给她递一杯红糖水,她会很开心很幸福的。”
她不知道张小武和凌商音感情是如何发展的,她只知道后来每个月的例假,只要在酒吧,张小武一定会贴心地送一杯红糖水来。
她说过的话张小武记下了,可是再也感受不到他的温暖。陪伴六年,张小武就像她的亲弟弟,两人早已有了无需多说的默契,关心和牵挂一直在。
没有张小武也没有Rose的今天,也没有她的现在。
老天为什么从不怜悯好人?
柳思翊无力地趴在桌上,瞳孔涣散,她流不出眼泪,只是那股气在心里越聚越大,化为千斤顶压得自己喘不过气。
整个Rose一楼被烧毁一半,到处能闻到焦味,柳思翊撕下那两张便利贴夹在绘本里,关了电闸,绕到后院。
酒吧二楼通往后院的员工通道门被堵死了,因为下雪四周看不到任何线索。
柳思翊走到自己家院前,围墙对着酒吧的闭路电视也被毁了,看来纵火犯是有备而来。
她微微仰头,迎着风雪,望着被损坏的摄像头,眼神冰冷刺骨。
她几乎能笃定那天抓到的人,就是疑凶。
她到底得罪了谁?要这么赶尽杀绝?记忆无法搜寻,这些年一直谨慎小心,就算在酒吧与人起过冲突,也没有遇到这么大的祸事。
这场火毁了凌阡毓送给她的礼物,覆灭了她所有美好的记忆,也夺走了弟弟的生命。
她绝不会坐以待毙,绝不会让凶手逍遥法外。
雪被踩得嘎吱嘎吱响,她又跌跌撞撞地向前面走着,这次她感觉到有人接近,她迅速转身一拳挥上去。
“是我!”海芋吓得叫了一声,双眼紧闭以为要挨拳头,但柳思翊在看清来人后就收了招,拳头与她脸只有两厘米。
“海芋姐,是你。”柳思翊语气不惊讶,不惊喜,表情始终清冷。
“今晚别住这里了,跟我走。”海芋接替了蓝飞旭的任务,发生这么大的事她怎么都坐不住,现在还不确定是有人要对柳思翊下手还是其他什么原因,先保人安全再说。
柳思翊任由她牵着,不作抵抗,她的手已经冻僵,寒冷封住了伤口的浓水和血迹。
Rose被烧绝不是偶然,如果是有人针对柳思翊,那么她再住那里就很不安全。凌阡毓让海芋把她带到蓝楹别墅,这地方隐蔽,监控系统,巡岗都很完善,不会泄露行踪。
蓝楹最近正在组织水军缓步稳定地对四房的凌天网站进行注册,等候凌阡毓下一步指示。她最近拍完一支广告准备休息一段时间,一直闲置在家里,正好有时间陪柳思翊。
“红啊,最近你就安心住我这里,尽量不出去,我给你开了人脸识别,以后可以随意进出小区,回头把你指纹录入,我不在你也可以过来。”
柳思翊坐在地上,整个人像三魂丢了七魄,好像没有听见蓝楹的话,只是问:“有酒吗?”
“有...啊...”蓝楹本来还犹豫要不要拿酒,如果喝酒能让她调节情绪就喝吧。
她去酒柜选了一会,不敢拿太烈的,选了两瓶红酒,又拿了一个高脚杯。
柳思翊拿着开酒器,熟稔地打开,倒了大半杯,一饮而尽。端酒杯时,右掌的伤映入海芋眼帘,“你手伤成这样怎么不处理?蓝楹,快去把药箱拿来。”
“死心眼的红!”蓝楹看到后心疼极了,她匆匆找来药箱,和海芋一起帮忙处理伤口,掌心黏糊糊的,血脓混在了一起,殷红的皮下露了出来,触目惊心,蓝楹心疼得险些落泪。
消毒、去死皮、上药,柳思翊任由她们弄,没有任何反应,左手端着酒杯继续喝。可红酒的度数太低了,喝完半瓶就像喝了矿泉水,没有感觉。
“太淡了,有威士忌吗?白酒也行。”柳思翊说话没有半点精神,声音里都带着叹息,蓝楹摇头,“没有!有也不给你!你不要这样好不好?要不你哭出来,我们又不会笑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