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替身谈恋爱 第65章

  他虽然多疑,但康雪英这许多年来多次助他成事,从未失手,这次他提的法子也是合理,偏是席轻彦把好事做坏了。

  这下被上京那头拿捏住了,滇南军这边定要受制。

  楚王想到这,心头更恨席轻彦,恨不得将他挫骨扬灰了才好。但想起宫中的贤妃,他勉力压下狂怒。

  当务之急,是要跟贤妃通信,万不可让她为了保住这个纨绔害了他的大计。

  幸而,上京那头布局还算稳固,滇南这边一步走错,也不算致命,徐徐图之便可——

  康雪英自来懂楚王,此时道:“王爷雄韬武略,不过一时为小人所坑害,有李大人在京中为王爷图谋操持,此事定能大事化小。”

  “王爷吉人自有天相,龙气傍身,无需多虑。”

  楚王面色和缓许多,是啊,还有李梓,太子病成那样,如今的朝政几乎都要李梓过目,他知道如何做。

  若是顺利,这事八成能被李梓压下来,到不了养心殿。

  楚王眸中满是肆意生长的野心,唇边重新有了笑意:

  “罢罢罢,是本王忧思了,想来上京那头如此气弱,不足为——”

  “启禀王爷。”亲信匆匆而来,小声而快速道,“收到京中的信,李大人那头……有些不好了!”

  楚王的笑意顿时凝固。

  等他得知李梓被指了这种专门得罪人的差事,登时吸了口气,脖子上的青筋浮起,面容气到变形,瞬时扭曲狰狞。

  这事远在上京,他在滇南,鞭长莫及。

  消息一来一回,那边的计谋都瓜熟蒂落了。

  好一个太子!

  楚王气得不轻,但缓过来后,第一时间让人给京中送了密信。

  贤妃身边的萱草便是楚王的人,等贤妃得知自家弟弟闯下了什么祸事后,当下两眼一抹黑,直接在宜喜宫仰身晕厥了过去。

  宋渠当即闻讯赶来探望母妃,他虽对妻妾狂躁残虐,但对贤妃和席家人很上心,等从萱草那问清了事情后,当即道:

  “要保下小舅舅。”

  贤妃歪在床头,头上戴着翡翠抹额,有气无力道:

  “如何保?”

  “让滇南那边的统领担下就是,小舅舅只是受命于他,不算大事。”宋渠淡然道,“用他的命换小舅舅的命,是他的福分。”

  贤妃又沁出些泪来。

  若是可行,她如何不想保下自己的嫡亲弟弟。

  但楚王那边的意思,分明是舍了轻彦。

  “母妃为何不说话?”宋渠问。

  话音刚落,宋端从外头跑过来,母妃在床上病着,他却和宫侍玩得欢,哈哈笑个不停。

  宋渠沉下脸道:“三弟,母妃正头疼,你安生点。”

  “要你管。”宋端不屑道,仿佛报复似的,闹出的动静愈发大了。

  贤妃回神,微带责备道:“端儿还小,天性如此,你对他别太严厉。”

  这是严厉?宋渠抚了抚额,母妃对胞弟实在太溺爱。

  宋渠撒开不管,继续道:

  “楚王向来与我们方便,母妃,滇南是他管辖之处,有他在,刁虎不认也得认,我这就去信——”

  “别去。”贤妃下意识道。

  “为何?那是您嫡亲弟弟呀,也是我嫡亲的舅舅。”

  为何?

  席轻眉看了眼眼前的长子。

  宋渠极为信任自己,她自宋渠小时就安排宋渠与楚王相识,两人关系熟稔。

  宋渠一直以为楚王是支持他的,现下不露风声,不过是怕太子忌讳他们勾结在一起。

  她不知道如何告诉他,自己这个做母妃的,盼着的从来不是他登上皇位——

  席轻眉感觉自己偏头痛又犯了,她扶住额,低低哀吟。

  孝子宋渠登时忘记前头的话,站起身亲自去唤御医。

  贤妃看着宋渠的身影,想着她和楚王的大计和两个孩子,闭了闭眼,做出了痛心的抉择。

  宜喜宫那边出乎意料地安静,封月闲可以断定,萱草已收取了滇南密信,定是拿到了消息。

  贤妃频频唤御医的动作更是瞒不过人。

  押送席轻彦的人马还有几日就要到京,贤妃却仍未有动作。

  “贤妃放弃了。”封月闲道。

  她闲来无事,择了本棋谱,摆着残局。

  雪凝般的白玉棋子圆润地滚在她指间,却比手指少了份肌理的丰腻,缺了丝美人冷香。

  封月闲只看了那棋谱一眼,便能接连摆下半盘残局,起手落子间,鸭卵青的宽袖如薄云拂动,绕在玉白的小臂间不肯离去。

  宋翩跹视线如蝶般,落在她不断动作的手上,又轻轻一点,飘到棋局间,莞尔道:

  “不如说,是楚王舍了席轻彦。”

  “席轻彦于他而言,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纨绔而已,若非怕席家不快,他都不肯带在身边。”

  封月闲仿佛说闲话般徐徐道来,话语间的肯定,却透露出她对楚王那方信息的掌控力。

  宋翩跹点头,道:

  “齐宝珠那边,可曾说何时促成计谋?”

  封月闲正在摆下一粒棋子,闻言指尖压在圆滚滚的棋子上,一时顿住了。

  宋翩跹所说,正是自己所想,却还未说出口的。

  这种处事上的共通感和默契,竟让她心头滚过奇异之感,脊柱窜过极轻的酥麻。

  仿佛被人捕捉了神思,换旁人恐要心生忌惮,但是宋翩跹来做,只让她由衷欣喜。

  封月闲眸中浮现一丝笑意,声音比白玉落棋盘轻盈三分:

  “嗯,近日皇上龙体好转,能说些话出来了,正巧借了此事。”

  “到时,还要走一趟乾清宫。”

  从乾清宫入手吗?

  宋翩跹了然。

  宋渠是金尊玉贵的皇子,还是大黎现下看起来最像样子的,太子病弱,宋渠便更有存在的必要了。

  能扳倒他的,只有谋逆大罪。

  “好。”宋翩跹轻笑了声,“单凭月闲驱使,无有不应。”

  春风花月般的笑撞进封月闲眼中,她心一颤,手下从未放乱的棋子放错了位置。

  周遭的棋子都被轻轻撞歪了,撞乱了,在错综复杂上的棋盘上,晕头转向,迷迷糊糊。

  宋翩跹仿佛颇感疑惑,歪了歪头,发髻间,光点在白玉云纹簪头轻跃。

  她左手拂袖,将右手伸过来,帮自己一点点将迷糊的棋子送回原位。

  “没想到月闲也有粗心的时候。”她说笑,声音一如既往的温和而包容,如水般漫到封月闲身上。

  而她的指尖白到透明,指甲笼着极淡的粉,如晚霞云絮。

  封月闲鬼迷心窍地伸手,好似去捉棋子。

  黑白交错的棋盘间是尚未归位完的棋子,而在其中一抹莹白棋子上方,两只同样纤细漂亮、冰肌玉骨的手,说不清有意无意,凑到了一处。

  玉石棋子是冷的。

  但她的手有温度。

  许是因为病弱,宋翩跹的手泛着微凉,不太暖和,却让人极为舒服,仿佛柔腻肌理之下,是以玉石细细打磨成的这身美人骨,才会这般沁着凉意。

  封月闲习武,自来体温较热,她心想,若是炎夏,将宋翩跹抱在怀中,定是极为舒意——

  “月闲的指腹是有薄茧吗?”

  指腹?

  封月闲抿唇,长睫一扇:“有的。”

  她素来舞刀弄枪,最爱把玩匕首,怎会不起茧子。

  她突然想到宋翩跹从前跟人说她是个粗人。

  此前封月闲从不当回事,甚至觉得宫中的小公主是闲的发慌,才对自己评头论足。

  但在今日,她只觉得,在轻灵秀玉的宋翩跹面前,自己的确是不够精细。

  谁家女儿手上会起茧子的?

  她敛眸,眼尾上挂上些许郁郁,便要收回手去。

  “想必练功定是极下功夫极认真了。”

  嗯?

  封月闲收手的动作一滞,抬眸望去。

  宋翩跹茶色双瞳清丽透澈,带着毫不掩饰的欣赏:

  “旁人都未必有月闲这般的耐力,尤其闺阁女子,此前见你惯爱把玩匕首?”

  “嗯。”封月闲极短促地应了声,觉得自己过于冷淡,又补上句,“你喜欢?我拿给你瞧。”

  说着,就要唤饮冰。

  “倒也不必。”宋翩跹拦住她,笑道,“棋局尚未摆完,日后有的是机会。”

  日后有的是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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