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要尝尝?”
宋翩跹立在原地,唇微抿。
那边饮雪笑开了:“殿下怕不是沿着那蝴蝶面、才起了这么个蝴蝶酥的名儿吧?倒是让人一听就知是一系的。”
“名副其实吗。”封月闲懒声道。
她也不知,为何见到这模样,便觉得该叫蝴蝶酥。说不准便是饮雪说的因由,有蝴蝶面在前,长得像蝴蝶的,叫蝴蝶酥也实属正常。
宋翩跹明了了。
原是如此。
原是巧合。
宋翩跹道:“我便不用了,有些子困乏,小憩歇歇。”
封月闲正要细问,那厢饮冰快步而来,瞧着是事情有了进展。
洒金轻罗床幔放下,她却许久未能入眠。
“09。”
“宿主。”09很快应道。
宋翩跹安静了下,才问出口:“小世界的人,不会在另一个小世界出现,是吗?”
“是的。”09声音果决,“我们来到的小世界都是同等级世界,隶属于不同时空,小世界之间无法开启通道。”
“嗯。”宋翩跹顿了顿,声音更轻些,“我能查询上世界的任务对象的现状吗?”
这不就是问林轻鹭吗?
09自动翻译过来,心里有点说不清的、仿佛大人才有的感慨,但很可惜,她低落道:
“离开世界后,无法查询。”
09等了等,没有等到宿主继续说话。她莫名直觉宿主没睡着,抱着脑瓜子想了想,忙道:
“但上个世界运转得非常健康,这边未收到任何后续异常通知,宿主可以放心,林——任务对象一定过得很好。”
又是许久沉寂。
“谢谢你,09。”
-
宋渠离开宜喜宫后,招来亲信问:“封月闲今日可在乾清宫?”
“回殿下,并未。”
亲信自是知晓主子所想,他切切道:
“这几日太子妃日日出没乾清宫,难得今日太子于养心殿怒急伤身,太子妃随侍东宫,未去乾清宫侍疾。”
“今日太子妃被绊住脚,许是最好时机了,望殿下应机立断!”
宋渠何尝不明白此道理,尤其先前在乾清宫吃的亏,更让他受到惨痛教训。
而且,谣言传得越久,于席家、以及于他这个出身席家的皇子而言,都是百害而无一利。
救席轻彦,是为了席家,也是为他自己。
宋渠下定决心:“起驾,回武德殿。”
“殿下——”
“尚要做些准备。”宋渠眸光暗沉,如灰蒙湿潮的阴云,“此次危机重大,又有封月闲在旁虎视眈眈,不能徐徐图之,务求一击必中。”
亲信似有所感。
宋渠回武德殿,立刻让人从御膳房端了份炖汤来。
武德殿是未设小厨房的,他短暂停留片刻后,便换了身衣袍准备出门。
齐宝珠亲自服侍他,为他系上玉佩:“殿下……是要去乾清宫尽孝吗?”
“嗯。”宋渠漫不经心地应声。
“殿下辛劳了。”
齐宝珠说着,手上的玉佩许久未系好,宋渠有些不耐烦,刚要挥手扇开她,掌风都带到齐宝珠面上了,他突然想起什么,手戛然而止。
他抚上齐宝珠侧颊,捏起她下巴,强硬地让她抬头看自己,端详片刻。
“殿下……”齐宝珠眼也不眨地看着他。
“你随本宫去乾清宫罢。”宋渠笑了笑,格外温和,“去父皇榻前尽尽孝心。”
“是。”齐宝珠故作犹豫,顿了顿才应下。
宋渠满意地放开她,转身先行离去。
齐宝珠手心一片湿滑,此时才轻轻吸了口气。
宋渠竟让她一同去!
齐宝珠眸中闪现一丝疯狂,唇角无声扬起,还要多谢宋渠给她机会,她真是期待极了——
期待亲眼看到宋渠的下场。
亲信看到齐宝珠一同上了车辇时,有些摸不着头脑。
宋渠却有自己的主意。
虽然他这事行了不少次,都无人能察觉异常,但封月闲入了宫,便如另一头狼豺虎豹入了场,局面与以往大有不同。
他捎带上齐宝珠,便能再添一层保障。
万一封月闲使人坏事,或是其他意外,只要轻轻把齐宝珠推出去——
宋渠想到这,看了眼齐宝珠,眸中是虚伪的怜惜和柔情。
齐宝珠好似无知无觉,乖巧地坐在自己身畔。
真可怜啊,宋渠饶有趣味地想。
等到了乾清宫,封月闲果然不在。宋渠带着齐宝珠并补汤入内,里头是侍疾的何婕妤。
见皇子来了,何婕妤忙让出榻前伺候的位置。
何婕妤向来软弱,宋渠未把她放在眼中,只一眼扫过,便把注意力放到了皇帝身上。
“父皇可还安好?儿臣携齐侧妃前来侍奉您了。”
“尚可。”皇帝努力发出声音。
一旁的何婕妤轻声细语:“此前还在说,东宫想为皇上操持寿诞,添点喜气,皇上龙体必是越来越好的。”
又是东宫。
“皇兄皇嫂有心了。”宋渠转而道,“儿臣虽未有贤妻操劳,但齐侧妃尚算心巧,她擅煲汤,亲自下厨为父皇您炖的呢。”
皇帝抬眼看了看齐宝珠,面部抽搐两下:“嗯,不错。”
宋渠眸中一闪,吩咐道:“齐氏,还不快亲自服侍父皇用汤。”
齐宝珠应是,顺从地盛了碗汤,坐到床榻边。
浓郁的鸡汤味漂浮在乾清宫内,香味扑鼻,皇上显然有些意动,目光落到了汤碗之上。
齐氏却只搅拌鸡汤,未往皇上口中喂。
宋渠催促:“万莫放凉了,仔细伤了父皇脾胃。”
齐宝珠手中瓷勺一停,回头看向宋渠,唇微微蠕动,眸中含着别样情绪,似刻骨仇恨,又似欢喜期待。
齐宝珠有异!
宋渠几乎立刻察觉,电光火石间,他尚未能想明白这异常是什么,齐宝珠已浑身颤抖地跪到床榻下,膝盖狠狠磕在地上,哭喊声比撞击声还凄厉。
“不……我做不到……父皇,二皇子用药毒害您的龙体!您快看清他的真面目啊!”
宋渠目瞪欲裂:“齐氏!你在胡言乱语什么!”
齐宝珠一脸的泪,完全不去看身后,她仰视老皇帝那张脸,急急道:
“二皇子是儿媳夫君,是儿媳的天,他有命,儿媳不敢不从。可您乃真命天子,是所有人的天,儿媳出身齐家,自幼受父亲教导,夫君让儿媳毒害父皇,儿媳做不到!”
此言一出,乾清宫所有宫侍全部跪伏在地,何婕妤也不例外。
殿中一片死寂。
龙榻上的老人面容僵死,但眼睛还能传达情感。他浑浊的瞳孔中泄露不可置信与愤怒沉痛,还有一丝疑虑——
但不管如何,儿子儿媳在他病中闹出这么个事儿,就是冒犯他的天威,是不可饶恕的罪过!
老皇帝目光死死看向宋渠。
宋渠正怒吼般喊人:“来人,齐氏已疯,将她带去诊治!”
皇帝艰难抬手,落下来时因乏力,仿佛狠狠砸下,发出沉闷响声,他声音更如闷雷,短而有力:
“来人,唤,唤御医。”
“是。”
太监统领颤颤巍巍站起来,将宋渠和齐宝珠都从龙床前隔开,此时的目光哪还有亲切讨好,分明是警惕戒备:
“孰是孰非,要等御医来验过汤药才好。”
宋渠方寸大乱,他甚至没有时间去思考齐宝珠为何得知自己的秘事,眼下的困境已占据他全部神思——
毁去证物!
他扭头,却见太监统领拿走齐宝珠手中的汤碗,而另一边,盛满罪证的汤罐早被宫侍牢牢守住。
宋渠从脚下漫上一股冰凉之意。
此局已成,而他是瓮中之鳖。
最后,他的目光落到齐宝珠面上。
齐宝珠看向自己的目光何其相似,真可怜啊,她的眼中这么写,更多的,则是滔天的恨。
本以为齐宝珠会为自己所用,到头来,却是齐宝珠将自己推向无底深渊。
宋渠仰起脖子,艰难吞咽,腹肚中却有野火在烧,狂躁而煎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