饮雪并雪青康康这个,康康那个,最后雪青小心翼翼道:
“奴婢……去收拾西偏殿?”
宋翩跹心好累,她摆摆手:
“去罢。”又补道,“好生弄着,一切听太子妃意思,缺什么和本宫说。”
饮雪听着,心里也不由感叹,太子对主子真是百依百顺、宠得不行了。
可太子越顺从,主子越生气,是为什么呢?
饮雪本以为自家主子心里不痛快,又是回娘家、又是分床睡的,往后定然还要有动作。
但未曾料到,这夜之后,一切仿佛定局了般。
自此,东宫太子夫妇分殿而居,分床而寝。
不过每日两人都一同用膳,太子妃总冷着张脸,除非太子主动言语,向来不肯先启唇的。
原本太子还爱说些什么缓和气氛,但见太子妃言辞淡淡后,便也说得少了。
太子话少后,太子妃的颜色更差了。
饮雪在旁边看着都难受,主子到底想太子怎样啊,看不透呀这。
除了东宫里头如冰封僵冻的局面外,宫中倒还出了几件子事儿。
三皇子病了一场,贤妃娘娘求到乾清宫,在宫门外头跪了一个时辰,终于见到了皇上。
据说贤妃控诉太子妃削减宜喜宫用度,内务府再加以克扣,才让三皇子因种种缺漏大病一场。
因太子夫妇在皇上面前刷足了好感,皇上此次未立刻倒戈,训斥东宫,反而说了通贤妃铺张奢靡一事。
但多年情分在此,贤妃一跪,差不多把帝王嫌隙跪没了。
自此,贤妃总带着三皇子去皇上榻下侍疾,虽未夺回掌宫职权,但眼瞧着也是重获荣宠了。
贤妃起势,惠妃更不敢占着权,若不是皇上旨意在那,她早把这个烫手山芋丢出去了。
丢又丢不得,她便开始装病,三天两头的头疼脑热的,撂担子不干了,到最后治理后宫之事全到了封月闲手中。
拿就拿了罢,封月闲顺手把后宫上上下下好生治理了顿,逢见克扣过分的,又把内务府里里外外清洗了波。
至于里头有没有掺杂与她方便的,便无人能说得清了,也无人敢说。
本来么,依制,除却太后皇后,宫中最尊贵的便是太子正妃,这是主子。
旁的妃嫔、便是稍差一点点的贵妃,都是皇妾,见着太子妃也该行礼的。
太子监国,太子妃执掌六宫。
朝上朝下,一内一外,东宫把持得滴水不漏,俨然是大权在握了。
再就是皇上的身子好了起来,虽面容仍有些歪斜,但慢慢的,可以下床走动了。
浴兰节近,宫中制糖霜韵果并糖蜜巧粽,粽子有角粽、锥粽、筒粽、九子粽好些样式,喜人的紧。
殿阁亭台间,遍插葵榴栀子花,金瓶玉瓶琉璃瓶儿,交相辉映,香甜四溢。
端午节各宫均有赏赐,如葵榴栀子菖蒲、艾虎、轻纱匹缎、轻罗小扇并经筒符袋,其中经筒符袋以百索彩线并各色镂金花、银样鼓儿五色珠儿结成,分外精巧可人。
除却这些赏赐,各宫还送了些五色丝结,便于主子或宫侍自己打长命缕顽。
朝上也少不得大行赏赐,赏赐衣带、丝罗、彩团、各式粽子,只不过文官赐的是黑玳瑁腰带,武官赐黑银腰带。
除此外,皇上兴致大好,御笔亲书扇面,要赐朝臣御笔亲书的夏令扇子。
贤妃在旁挽袖研墨,见皇上兴致好,道:
“皇上得天眷顾,便是邪祟入体,如今龙体也大为康健了,可见是真正坐拥人间福分的帝王相,臣妾三生有幸,才能在皇上身边沾了丁点福。”
皇上最爱听恭维,笑容越发舒畅了。
贤妃仔细看他神情,笑道:
“臣妾想着,年初便未开金明池,不若端午开池,邀百姓同乐,共赏龙舟竞渡。”
“那端午赐宴摆到临水殿,下头就是龙船争标,也能让朝臣看个痛快,岂不合宜。”
三皇子本在旁边玩乐,此时也起哄道:
“儿臣还未见过水傀儡,儿臣想看水戏!”
皇上住笔,欣赏着自己刚写的扇面,沉吟两息。
年初未开金明池,是因为自己身体差了,朝上也无人敢提玩乐之事。
而端午正是驱邪避恶之日,他身子也好起来了,如此想来,时机很是不错。
皇上当即便允下了,还连夸贤妃有心,少不得又大加行赏番。
贤妃前脚刚走,后脚圣旨出了乾清宫。
端午赐宴于金明池临水殿。金明池开池,龙舟争渡,水戏百出。
贤妃带着一堆御赐之物回了宜喜宫,待挥退宫侍,她面上的笑骤然消失。
宋端嚷嚷道:“母妃,你干嘛让我说想看水戏?我宫里的奴才还没——”
“到时你找个由头不去就是,说了多少次,别在外头提你宫中的事儿。”
提到宋端宫里,贤妃眉心一跳,忙轻声呵斥。
“这又没旁人。”宋端嘟哝道。
贤妃不是怕人听见,而是她自己听着都难受,她见宋端玩得开心,不忍阻止,只能故作不知,哪能当面听他说这些。
她没再跟宋端争辩,让他先出去顽,转而眉眼凝重下来,跟殿中的萱草吩咐道:
“本宫已说动皇上,你可去跟他说了。”
她回想了下,到底不放心,仔细道:
“皇上身旁的御前侍卫换了不少眼生的,本宫也说不准是谁的势力,你让他多加小心,多派些人,务必一击必中。”
“是。”
贤妃站起身来,踱步不停:
“这事真能成?此前多次刺杀,不论东宫还是乾清宫,都未成事,还是太冒险了,要不算了,还是稳扎稳打的好……”
“殿下隐忍多年,才至被斩断左膀右臂。不若再试一次,若是成了,便能——”
萱草没说下去,意思不言而喻。
“太子积毒,皇上病衰,都在主子运筹帷幄之中,只是他们父子命大,逃过一死。”
萱草神秘一笑,“而且您放心,这次有所不同。”
贤妃止住脚步:
“有何不同?”
李梓乘青篷马车,匆匆来到自己的别庄之中。
他神情难掩激动:
“大人,您来了京中,我的心这才定了。”
别庄中,楚王面容儒和,亲切道:
“难为李相,为我奔劳。”
“何谈此话!为大人大计奔走,是李梓之福,先前被太子将了一计,我实在羞惭,也愧对您——”
“李相万莫自怨自艾。”楚王眸中划过丝阴翳,但表面仍切切道,“太子阴险狡诈,又占身份之便,岂是李相之错。”
若不是李梓这边倒了,京中失了控制,他也不至于冒险入京,亲自查看、重新布置番。
李梓着实不知变通,竟被拿住马脚,但他没被撤下来,楚王便安抚着,说不准哪日还用得到。
不过,若是此行,能顺利达到第二个目的,莫说李梓,朝中所有棋子都用不上了——
楚王藏起眸中深思,未与李梓说他的谋算,只继续劝慰他。
李梓感激涕零,一番动情后,看向楚王身侧:
“您身边这位是——”
藩王进京乃是大罪,楚王此时还带在身侧的,定是极为信任之人。
楚王看过去,道:“这是康先生,寻常代我坐镇……”楚王含糊过去,“此次随我入京。”
“原是康先生,久仰久仰。”
康雪英抚髯,微微一笑。
楚王此番行动极为谨慎,死士看守严密。
康雪英也不敢托大,密信顺利传出去、到封月闲手中,已是端午前夜了。
西侧殿内。
封月闲展信,看到要紧处。
饮冰执金剪子剪烛,但见窗上,烛影一跳。
封月闲心里好似跟着漏了拍。
她望向正殿方向。
隔着银红软烟罗制的窗,潇潇绿竹影,廊檐下,琉璃宫灯穗儿伴着夜风,轻轻摇曳。
“主子可要用些酥点?”饮雪道。
封月闲折起小小一张密信:
“去问,太子睡下不曾。”
现下戌时一刻,太子怎会歇息呢?
根本不用问,肯定没就寝。
饮雪开口就要提醒主子,被饮冰撞了撞肩,对视了眼。
“是,奴婢这便去。”
饮雪一脸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