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面自己的内心,不断审视,现实残忍而血淋淋,像鞭子一样抽在她身上,她避无可避。
眼泪愈发汹涌,陆知乔仰面笑起来,笑着笑着又捂住嘴巴,生怕喉咙里的呜咽溢出来,她眼尾乌黑的泪痣被洗刷过,楚楚怜人。
外面传来关门声,很轻的一声,而后再没动静。
包里手机响了。
除女儿的号码是特殊铃声外,其余所有的号码打进来都有百分之九十的可能是工作电话,她迅速爬坐起来,那瞬间头有点晕,两眼发黑,身子像是失去了平衡,往旁边栽了一下,幸而扶住桌角,眩晕感又消失了。
“喂?”
她边擦眼泪边接电话,轻咳了两声清嗓子,神情冷峻。
“嗯,计价货币与合同不符。”
“还没收到修改书,暂时不要发。”
“我现在人在外面,你先拿去给池经理签字,其他的明天再说。”
挂掉电话,陆知乔轻吸了吸鼻子,眼皮半阖着,昏胀的脑袋清醒了不少。本来开完家长会要继续回去工作,但显然她现在半点心情也没有,坐着发了会儿呆,又倒回床上。
脑海里一闪而过祁言的脸……
乌黑柔长的发丝,冷艳深邃的眉眼,温暖明媚的笑容,时而给她心跳加速的感觉,说不清是什么意义的存在,但好像越来越与她的生活紧密融合。不知道她们还能做多久的邻居,三年?五年?或是更久?
总不可能做一辈子邻居吧。她想。
心头忽而涌起歉意,方才那些话,她说完便后悔了,可是后悔没有用,话已经说出去,就像钉子打进木桩里,即使拔出来,也会永远留下痕迹。
祁言那么善解人意,会原谅她的。
其实,那人并不像表面看上去那般不正经,她内心是温柔的,宽容的,一种有选择的温柔,建立在足够的强大和安全感之上的温柔,从初遇那晚,就莫名地吸引她。当时她不明白那是怎样的感觉,以为不过是自己单身太久,饥饿之余碰到个对胃口的罢了。
如今想来,为何偏偏是她。
陆知乔侧躺在床上,唇角不知不觉翘起来,待察觉之时,她惊慌失措,抬手拍了拍自己的脸,抓过手机一通乱翻,将那人的影子从脑海里赶出去……
.
客厅电视机里正在放小品,陆葳吸着鼻子坐在沙发上看,身子一抽一抽的,没多会儿便被逗笑了。只是她方才哭得太厉害,眼睛又红又肿,笑起来也像是在哭。
祁言拿起上回给陆知乔擦过脸的小方巾,泡进热水里,而后拧干,拎着坐到女孩旁边,温柔细致地给她擦脸:“妞妞,小品好看吗?”
“嗯嗯。”
“好看就不哭了,笑一笑。”
女孩咧开嘴角,扬起一个充满苦涩的笑脸。她很努力在笑了,可是眼睛酸酸胀胀的,不舒服,只能尽量不让祁老师失望。
祁言刮了下她鼻子,夸道:“笑起来真好看。”
湿热的毛巾在脸上轻蹭着,擦去黏腻的眼泪,皮肤顿时感觉清爽多了。小姑娘有点害羞,不好意思地鼓起腮帮子。
“祁老师……”她含着鼻音开口,“对不起,我作弊了。”
“嗯,然后呢?”
“我保证以后不会了。”
祁言抿唇笑了笑:“犯错误不要紧,只要知错能改就好。”说着另一手揽过女孩的肩膀,让她靠在自己身上。
陆葳点点头,情不自禁环住她纤细的腰|背,感觉暖暖的,再一想到方才妈妈那么凶,又有些委屈:“祁老师,你们是怎么发现的啊……”
“小傻瓜,你把同学错的地方都抄上去,卷面102分,当然会被发现了。”
“唔。”
陆葳小脸一红,嘟囔道:“我本来只想抄选择和填空,但是后面大题好难,我一点头绪也没有,就——”
“妞妞。”祁言轻声打断她。
“无论你抄哪一题,作弊都是不对的。我理解你是怕考不好,会让妈妈失望,但你撒下一个谎,就要用一千个谎去圆,你作弊一次考了高分,真实水平却是不及格,下次考试怎么办呢?继续作弊吗?次次作弊去维持高分,不辛苦吗?”
“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拿在自己手里永远不踏实。”
“比起作弊得来的高分,你妈妈会更愿意看到你一点一点进步,而且那样自己也很有成就感,不是吗?”
陆葳认真听着,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泪水浸润过的黑眸明亮澄澈。她抱着祁言的腰,小脸蛋蹭着,觉得舒服极了,不知不觉有了困意。
终究是孩子,本性并不坏,可塑性非常强,好好教导不成问题。
祁言相信自己看人的眼光,虽然在遇见陆知乔之前,没有特别关注过陆葳,但这孩子给她的第一印象不错,乖巧文静,是她想养的女儿类型。后来逐渐深入了解,感觉母女俩性子比较像,都含蓄,内敛。
甚至偶尔有点可爱。
要是自己也有一个这样的女儿就好了。她如是想。
“妞妞,困了吗?”
“唔。”
“那你先睡一会儿,我去做饭,晚上就在这里吃饭好吗?”祁言轻声问,手心温柔地抚摸着她头发。
小姑娘眼皮已经阖起来,含糊地应了声好。
祁言起身拿来厚毛毯,轻轻盖在她身上,而后关掉电视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