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丝微凉的感觉,灼痛感明显减轻了。
沙纪看着她,鼻头忽而发酸,漆黑的眸子蒙上一层水汽,情不自禁咬住了嘴唇。
“泡多少年茶了,这样都能烫着?”舒敏希拧起盖子,眼皮都没抬一下,嘴里毫不留情地数落着。
“我不小心的……”
“你就是故意的。”
“我没……”
两人看似吵架争辩,实则谁也没动真脾气。
陆知乔在旁默默地看着,看到舒敏希满脸的冷漠,和眼神里藏不住的紧张,一下子就想起在热带雨林被蛇咬的那天,祁言也是这样,装得那么冷静淡定,其实已经慌得手指发抖,打不上结,开车都险些撞到人。
她这十几年来,第一次尝到被在意,被紧张的滋味。
可是人心善变,感情又是那么脆弱的东西。所谓山盟海誓,白头到老,都是人们的美好幻想,甚至于爱情这种东西,本身就被过度美化。
她看起来那么冷漠,心却软得很,总是为生活中很小的温暖感动。假若她陷入感情的漩涡,出任何差池,都必定是要万劫不复的,女儿还没长大,她承担不起那个风险。
但凡是人,就会有弱点,她晓得自己的弱点在哪里,便筑起一道又一道坚固的防御,不让任何人攻进去,故而永远没有人可以真正伤害到她,除了她自己。
而此刻,她内心的防御已破败不堪,残垣瓦砾摇摇欲坠,每想起祁言一次,就有一个角落崩塌。
她一定是矫情了。
回到小区,已是九点多。
外面夜黑风高,厚沉沉的阴云遮挡住天空,没有月亮的影子。陆知乔停好车,锁门,迈着沉重的步伐走进电梯,看着两扇厚重的门缓缓合上,狭小的空间里忽然蔓延开窒息感。
原本那些被暂时压在心底的情绪,此刻如洪水般涌出来,密密麻麻爬满她不堪重负的心,突然就觉得好累。
现在只想回家,洗个澡,躲回房间,把自己埋进被窝里,痛快地哭一场。
——叮
到九楼,电梯门缓慢打开,陆知乔呼吸有些急促,憋着一口气,快步走出去,忽然,视线里出现一道熟悉的身影。
祁言蹲在电梯门前,背靠着墙壁,头发草草地挽了个髻,双臂抱住膝盖,既狼狈又落寞。她听见门开的动静,立刻抬起头,晦暗的眼眸绽开欣喜之色,忙起身抓住陆知乔的手,“你回来了……”
她嗓音有些哑,眉眼间略显疲惫。
楼道里冷风阵阵,一双手都是冰凉的,也不知在这里等了多久。
陆知乔静然望着她,窥见她眼底的紧张和忐忑,失落和在意,刹那间心就软了,垂下眼皮,低声道“你不觉得该解释一下今天的事么。”
下一秒,她就听见祁言松一口气的呼吸声,很重,无法控制的重。
“嗯,我就是想跟你解释的。”祁言连连点头,拧着眉笑了笑,许是意识到自己手凉,连忙放开她,转而捉住她腕子,“我们进去说。”
陆知乔抿了抿唇,没说话,跟随她开门进902。
一进屋,陆知乔习惯性要换鞋,还没来得及动作,便被一股力道扯住,而后跌进充满香味与温暖的怀抱,腰|上缠了两条细瘦有力的胳膊,一时动弹不得。
“祁言——”
“抱着说。”祁言打断道,“不抱着你,我害怕。”
陆知乔没再挣扎,像死过去一样,浑身都软下来,无骨似的依偎在祁言怀里,而后慢慢地,双手攀上她肩膀。
她头发挽得松散,碎丝就在陆知乔脸上飘来荡去,痒痒的,带着清新的香气,熟悉又令人安心。
“今天下午我妈给我打电话,说想我了,要我回家吃晚饭,但是这两天你加班很忙,我想着妞妞一个人在家,我不放心,就带她一起回去了……”祁言用脸颊贴着她耳朵,简单缓慢地说。
当时完全是突发情况,由不得祁言多做思考,可即便如此,她也不得不顾虑陆知乔的感受,斟酌之下才做出了折中的选择。
她也是这么跟林女士解释的,邻居忙,她照顾一下。
林女士看多了社会新闻,近两年不让她跟学生家长过度接触,她也怕说得多了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只好跟妞妞商量,到家里改口喊她阿姨,别喊祁老师。
一切都是未知数,自然越简单越好。
父母那边是蒙混过去了,谁能想到偶遇来得猝不及防,险些露馅。
祁言老老实实交代完全部,闭上眼睛,等候怀里人发落。
“我没让你解释这个。”陆知乔语气有些冷,心里说不出的复杂滋味。
邻居也罢,她们本来就是邻居,祁言并没说错,更不需要对她解释什么,可是这么一解释,反倒叫她无端生出一丝浅淡的悲哀,喉咙里堵得慌。
除了邻居,的确没有别的身份可以介绍。
一夜|情对象?朋友?学生家长?哪一种都不如邻居能给她些体面。
祁言此刻犹如惊弓之鸟,怀里人任何细微的变化,都能引得她慌乱不已。她偏头亲了亲陆知乔的耳垂,哄道“好好,还有什么,你说。”
“你故意装傻是吗?”
“什么?”
“你根本就不是什么暴发户的女儿。”
“我是啊。”祁言悄悄松口气,“我爸真的是暴发户起家的,以前就做点小生意,那种土老板……我发誓我真不骗你。”
“你也说了,那是以前。”陆知乔嗤笑。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执着什么,或者,钻了哪门子牛角尖,积压的情绪彻底冲垮她的理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