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知乔一怔,有些犹豫。
女儿有自己的主见是好事,但毕竟没成年,拥有过大自主权和过多能够自由支配的金钱,万一跟同学攀比,没个节制,心思全歪了,怎么办?她不是不信任女儿,只是担心自己忙起来不注意,最后酿出祸事。
以前她这个母亲当得太“轻松”了,只要管吃管喝,让孩子吃饱穿暖,其他的无需操心。
此刻她才意识到,棘手的考验只是刚开始。
她茫然得像只没头苍蝇。
如果是祁言,或许就知道该怎么做吧?她脑海中闪过那人的身影,一晃想到停车场里那幕,喉咙蓦地有点堵。
“我保证不会乱花钱的~”陆葳拉住母亲的手,小声撒娇。
好难为情啊。
别的同学都不会跟妈妈撒娇,只有她……唉。可她控制不住,有什么办法。
其实妈妈挺好说话的。
只要她撒娇。
嘿嘿。
陆知乔思绪被打断,侧头望见女儿噘着小嘴,心一软,笑着应道:“好,你自己买。”说完去拿包,翻出刚才刷过的信|用卡,递给女儿,“这张卡你拿着买衣服,怎么花自己规划,不许刷爆了,否则我要收回的。买书等会儿我给你现金。”
“嗯嗯。”小姑娘咻地抽走卡,猛点头。
“还有,要记账,每一笔支出多少,记在本子上,我每个月检查。不许谎报漏记,要是被我发现就再也没有零花钱了。”
“好。”
陆葳拿着卡高高兴兴蹦回了房间。
孩子问家里要钱,总好过向同学借,她希望女儿能从自己这里得到安全感,无论发生什么事,第一时间想到的应该是妈妈,是家人,而不是出于害怕或者其他负面情绪,去求助他人。
她站在原地,思忖片刻,想通了。
楼道里传来电梯微弱的“叮”声,在此刻静谧的环境中显得突兀,陆知乔猛一激灵,飞快走到门边,轻手轻脚扒在猫眼上往外面看,心跳瞬时加快。
灯光映照着祁言的身影从电梯里出来,她径直朝902走去,看都没往这边看一眼,开门,进屋,接着关门。
——砰
陆知乔的心随着关门声猛然震了一下,而后急速坠落下去。她抓着扶柄的手紧了紧,手心被薄汗濡湿,滑溜溜的,不受控地垂落身侧。
心底涌起难以言喻的失落,就好像握在手里的本该属于自己的东西,没捂热乎便被抢了去。
或许,她错了,那不是属于自己的。
在停车场看到那高个子女人,她莫名有种直觉,对方跟祁言的关系不一般。虽然那人戴着口罩,看不清脸,但一眼望去给人很强的压迫感,以她多年阅人无数的经验来看,并非身高导致,而是一种纯粹的气质,或者说,气场。
她相信自己的直觉,故而无法说服自己,那两人只是朋友。
忐忑的同时又很自责,她口口声声说信任祁言,结果仅仅是看到一个没有任何含义的画面,就忍不住胡思乱想,妄加揣测。如果两人真的只是朋友,祁言知道她如此不信任她的话,会不会很伤心,很失望?
她不敢去问。
脑海中反复浮现停车场里看到的全部,听到的声音,两个人说了什么?有没有在笑?是不是很亲密?她都记不清了,唯一记得清晰深刻的,是自己内心轰然塌陷的无力感。
一遍遍反复,一遍遍重演,不断回味,她仿佛拿着一把刀,不知疼地捅自己。
罢了。
不问,也不提起,给自己留点尊严,她们还是邻居。
陆知乔轻吐了口气,往后退,灰白如纸的脸色愈发晦暗,她转身,正欲关灯回卧室,楼道里又传来轻微的动静,而后下一秒,门铃响了。
她一怔,心悬到了嗓子眼,忙转身去开门。
缓缓扩大的门缝里空无一人,陆知乔反应不及,就被突然从门背后跳出来的祁言吓了一跳,惊呼着往后退了半步,那人伸手一捞,将她抱了个满怀。
清淡的洗发水香味钻进鼻间,陆知乔恍惚失神,下意识抱住了祁言的腰,而后忽然想起停车场那一幕,酸意涌上来,又挣扎着推开她,垂下眼皮。
祁言以为她是害羞,没在意,提起手里的纸袋,笑着说:“上次你不是说花茶喝完了吗?我回家拿了好多。我爸妈都不喝的,好东西放着给他们也是浪费,你喜欢就管够。”她语气松快,嗓音依然温柔轻细。
说着,拉过陆知乔的手。
陆知乔低着头,不动声色地抽开手,接过纸袋放到旁边柜子上,扯了扯嘴角:“嗯,我累了,你也早点睡吧,晚安。”
藏在背后的另一只手握成了拳,指甲狠狠抠着掌心,她拼命忍住自己想要开口问的冲动,亦不敢抬头看祁言,生怕看了一眼,憋不住的苦涩就会冲破理智的束缚。
她有什么资格问呢?控制不住脾气的后果可能是弄僵两个人的关系,为了一件没根没据的事,不值得。
祁言快些走吧。
别在她眼前晃了。
没等人走,她迫不及待转身,逃似的快步走回房间,关上门。
祁言愣了愣,脸色微变,心底升起不好的预感,忙反手带上门,脱了鞋就往屋里冲。瓷砖地面有些凉,冷意从脚底涌入心里,她心急,顾不上敲门,直接推门而入。
没锁。
陆知乔倚在窗边,背对着门,闻声惊惶地转过来,猝不及防撞上祁言的目光,神情呆滞。
“怎么了?”祁言皱眉,上前抱住她,“是不是我说错了话……”
“乔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