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思沁见状,狐疑道:“你是不是又背着我做了对不起我的事?我怎么觉得你这态度和当年我及笄那日的时候很像啊!”
华音叹气道:“我不愿对你撒谎。你也莫要逼我。”她确实是做了对不起她的事——明知道她的亲生父母是谁,却隐瞒十年之久,令她无法与亲人团聚。然而那时候她羽翼未丰,根本没法护住舒家和小师妹,若是殷魔父子知道,定会拿了林思沁来威胁她。易娘一向性子安静,不爱出门,一年到头在院子里被护得好好的,不虞被暗害。可跳脱的林思沁却不能被这样天衣无缝的保护,且她倾尽全力,也只调教出一个速成的先天保护易娘。
幸好师叔祖着忍耐没有一掌拍死她,最后还答应了她的请求。只是要她在师祖灵位前跪了一夜,且用小师妹立誓:必令殷魔授首,诛灭魔门正三堂,且一生不可与无忧山弟子为敌。
林思沁见她蹙眉为难,心有不忍,道:“好了好了!明明是你有事瞒我,怎么好像我很无理取闹似的?你不说就算了,但是十方不能跟着我。你不知道他有多笨,别人给你的刀上下了药都不知道,要不是我告诉他,他还蒙在鼓里,给你用下了药的刀呢!你还是亲自带着他,免得他连累你中了别人的暗算!”
最终两人各退一步,林思沁立刻动身去南禺镇寻亲生父母。华音带着十方去参加婚宴。
等到薄野雨瑶为她们备好马车,各自出发之后,林思沁马车车座下方忽然翻出来一个人影。
“薄野晓晓?你到我车上来干嘛?”
她早就听到了车座下微弱的呼吸声,还以为是刺杀华音的刺客,是以不动声色,正要一剑刺下去,谁知道薄野晓晓钻了出来。
“嘘——”薄野晓晓连忙示意她安静,“我娘不准我出来,我好不容易偷偷跑出来,还把你这辆马车换了座下空心的。好姐妹,讲义气,这一回你可得帮着我!”
“……何事?”
“带着我一起去参加红叶宫婚宴。”薄野晓晓咬牙切齿,“该死的潘钰,居然敢给姑奶奶下毒!我不过就是被他美色迷住了片刻,就这样中招,如今连楼中我手下那群猪脑子也敢笑我!潘钰我一定要抢到手!”
林思沁一脸同情的嘲笑:“终日打雁却被雁啄了眼——你就这么喜欢潘钰那张脸?可我这边不去红叶宫了,我有要事去一趟南禺镇。”
“去南禺镇干嘛?你不去红叶宫了?你不怕你无忧山那些对头给顶替你的闵姐姐下黑手?”
“华音说会若有挑衅,她会帮我接下,让我放心。”林思沁很是惆怅的望着车顶,“你不知道,华音说找到了父母。虽然我还没做好准备和他们相认,但我想先回南禺镇,悄悄的看一眼,看看我的亲生父母到底是什么模样和性情。”
薄野晓晓显然更震惊:“你这是被骗了吧?我烟雨楼的情报怎么没有你父母的消息?她不会是为了支开你,怕你和旧情人闹翻脸,扯个谎来骗你的吧?”
“胡说八道,姓赵的怎能算是我师姐的旧情人?再者,华音从不对我撒谎。”可林思沁想到华音那有些支支吾吾的语气,就像是做了对不起她的事,眉头皱了起来。
“她从不对你撒谎?”薄野晓晓难以置信,她难以想象一个不撒谎的人生是怎样神奇的人生,即便是只对一个人这样。
“反正我觉得太过蹊跷!思沁你想啊,这几天华音陪着你在家胡闹,从未离开,她怎么就忽然得知了你父母的消息?要么是她骗你,要么就是她早就知道,这会儿为了支开你才告诉你。否则的话,你来的第一天就可以告诉你了。那样的话,你去看了父母仍可以回来和华音一起参加红叶宫婚宴。”薄野晓晓用言语勾引,“华音死活不让你去,你不觉得好奇吗?好吧就算不管华音想干嘛,我这次去大闹婚宴,你不想去看热闹吗?”
林思沁脸色犹豫。
其实已经动心。
薄野晓晓和她性情接近,一看就知她的想法。
“你父母在华音的地盘上,一时半会儿不会出问题。且华音敢让他们留在那里,一定会保证他们的安全——否则,你的父母出了危险,她如何与你交代?她可是最疼你的!你放心,我立刻命人去查探你父母的情况!”
林思沁正是这样想的。她向来果断,立刻对外面车夫道:“停下!”
马车停下,林思沁跳出去赶走了车夫,说要自己回去。这人是华音安排,自然被她丢下。
又走了一段,薄野晓晓又从座位底下掏出一只鸽子,飞鸽传书。片刻后,几个烟雨楼的人出现,帮她们换了马车,改道枫山红叶宫!
作者有话要说: 林思沁狐疑道:你是不是又背着我做了对不起我的事
华音:……是有一件……(隐瞒沁儿父母行踪十几年)
林思沁:好哇!我就知道你和薄野晓晓她娘暧昧,果然做了对不起我的事!
☆、空心簪
林思沁坐在马车上, 透过帘子缝隙看着窗外, 思绪却早已不在此处。
薄野晓晓没心没肺的剥橘子吃, 看她神不守舍的样子, 道:“思沁,还在想你爹娘的事?你若真的迫不及待, 我命人接他们来见你如何?”
“不必了。我自己会安排时间去见他们。”林思沁放下帘子,摇头道, “我在想别的事。”
她已传了讯让展鹏和萧空去查证。展鹏已经暗中护送展闵随清梵抵达踟州城, 这会儿她去枫山, 为了瞒住华音,展闵便脱身替她回南禺镇。
昨日她对华音说, 她很开心, 不是被爹娘所抛弃的孩子。然而这只是她想法的一小部分。
华音让她不要怕,对方是很好的人。可林思沁不可能不好奇——他们姓谁名谁?来自哪里?是否江湖中人,或是平民百姓?他们怎么找到自己?他们是什么样的性子?如果他们待自己冷漠, 自己该如何应对?如果他们不喜自己性情,自己又该如何?
是的, 她曾渴望过找到生身父母。
但十几年的漫长, 足以让渴望、期待, 变成绝望,乃至漠然。
她在饥民中挣扎逃生的时候,她很害怕,盼望有人来保护她;在被流民殴打、踩断了手臂之后,她渴望有人能够救走她;在发热病重时被人抢走馒头、送给瓦舍娼妇, 逼她接客、打算把她卖往青楼的时候,她依然有期待,期待哪位好心人能救走她,甚至在心里许愿,谁救了她,一定一辈子为那个人做牛做马报答恩情。
然而最终仍然没有一个人救她。
能救她的只有自己。
她终于明白了世间的冷酷。她逃走了。
在那之后,她在乞丐堆里发狠的与人争抢乞讨的食物,只为了活下去。
后来,师父救了她。很久很久之后,她仍觉不真实——她真的离开了那地狱般的从前,到了仙境一般的山门了么?
有很长一段时间,林思沁都不敢做梦。因为,她很害怕总是会将她拖入从前可怕往事的睡梦之中。
她知道不对,可是却难以打消心底不时浮起的埋怨——师父,为什么你不早一点来呢?早一点儿来救走我,就像当年救走华音那般。
华音……
她第一眼看见华音,是在练武广场上。
那时候,华音坐着,微笑着看着她走近。分明有许多人同行,而她垂首走在末尾,可她直觉的感到,华音眼里看到的只有自己。
没有别人。
她温柔又体贴,会在每个梦魇的夜中拥她入怀,让她彻底从噩梦中脱离,在这个有着恬静气息的怀抱中,安睡。
华音说过,无忧山就是她的家。
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