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音从她手中取过笔,挥墨。
林思沁站在一旁,看着华音专心致志的神情,忽觉华音认真的样子真是好看。特别是华音的眼神,看着宣纸的眼神,柔情似水,就好像……看着心上人似的。
忽然有点嫉妒那张纸,被华音这样专注的凝视。
忍不住悄悄走近她身侧,近到可以闻到华音身上的梨花香。情不自禁的伸手抱住华音,下巴放在华音颈窝。华音的发丝擦过脸颊,痒痒的,让她觉得心都痒了。
华音仍在一心画画,似是感到了她的靠近,伸出左手自然又随意的去揽她的腰,右手执笔不停。
林思沁顺势松开手,任由华音揽着她。
并不是第一次和华音这样亲密,但今天,靠着华音、被华音的气息包围,说不上什么感觉,心砰砰直跳。
就在这时,华音似是为了让毛笔吸墨,向前移了一下右脚。感到震动,林思沁这才从奇怪的状态里回过神。
待她回神凝望,纸上的一丛蔷薇花已然跃然纸上。
论功底,华音比林思沁略强,但林思沁过目不忘,学什么都特别快,如今已不输于华音。且论精致,还强于华音。
然而华音笔下的花朵叶片,画得并不十分仔细,可那气韵惟妙惟肖,尽显红蔷薇的美艳。只是这并不是令林思沁惊叹之处,令她叹为观止的是,仅仅是几朵花而已,却连她这个不甚风雅之人都能感受到花瓣慵懒冷艳,又肆意绽放的风情。
林思沁看这画,仿佛看到了一个穿着大红色长裙、风情万种的女子,那般动人。
华音很快画完,无一丝停顿,就仿佛画过许多次一般。
最后在上面题字道:“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建隆三年七月初五赠小师妹。华音。”
“送我的?”林思沁一扫心底奇怪的悸动,只剩下满心的欢喜,“好好!我一定好好收藏!”又很认真的对华音道,“你等着,待我画得比你这张还好,便也画了回赠与你。”
华音微笑:“我等着。”我已等了两生两世,如何不能等下去呢?只要你还在身边,便是这样的日子永永远远下去、哪怕你永远也不会爱上我,也无妨。
☆、亲人
次日, 便是七月初六。
明日便是红叶宫少宫主叶兰与前扶风堂堂主潘钰的婚礼。一大早, 华音便要出发去西南枫山的红叶宫观礼。
林思沁当然知道叶兰便就是宜兰县主在红叶宫的化名。
对于这位, 她可等不及想要见见, 见见这位与某个人极为相似的脸。
然而华音却阻止林思沁前往。
“沁儿,你想不想见见你的……父母?”
林思沁一时没反应过来, 看着话音道:“你说什么?”
华音握住她的手,感到她的手心略微发凉, 沁出冷汗。
华音垂下眼帘, 轻声说道:“其实……我已经找到了极可能是你亲生父母的人。你, 想不想见一见?”
林思沁眼中露出迷茫,期待, 和一点……畏惧。
华音懂她的心。
她自小孤苦, 仿佛习惯了独立坚强,但其实很怕寂寞。内心深处,自小就很是羡慕旁人双亲俱全。前世的林思沁, 最终也对父兄的横死不能释怀。
可她又完全不懂得如何面对亲身父母,虽然期待, 仍畏惧相见。因未知而畏惧。
林思沁本就好奇心重, 如今更是艺高人胆大, 极少有畏惧之事。是以华音看见她如同幼兽的迷蒙眼神,心底涌起酸楚,伸手搂她在怀:“沁儿莫怕,他们是很好很好的人。”
林思沁乍闻亲讯,没有反应过来。现下定了定神, 镇定多了,反而安慰华音:“我不怕。我只是一时间觉得惊讶而已。听你语气,他们定然不曾故意将我遗弃咯?”
华音放开她,看她神情并无不妥,这才道:“自然不曾。你是他们的珍宝,只是因为意外而遗失,已然寻找你……好多年了。”华音说道寻找的时间,顿了顿,说是好些年,并没有说是具体多少年。
林思沁听出来她语气这一瞬间的颤抖,但也没太在意,笑道:“华音,你知道不知道,你说我不是被他们遗弃的,我有多开心?”
“恩,我知道。”
“其实我一直对自己的身世耿耿于怀。民间多困苦,有许多人将女儿丢弃。我一直纠结于此,今日知道了,很是开心。”林思沁投入华音怀中,搂着她的脖子,枕在她的锁骨上,喃喃轻语,“华音……我很是开心呢……我并不是一个不被父母所爱之人。”
华音抚着她的发丝,道:“我知道。”
林思沁毕竟十几年未见父母,她心底希望自己不被自己父母所弃。但有多想和父母团聚……其实长这么大了,并没有那般期待,对于她来说,华音和易娘就是她的亲人。只有再次相见,慢慢熟悉之后,重新建立家人的情谊,林思沁才能体会到这一份亲情的温暖。
可是华音又怎会不知道未来的林思沁对亲情有多看重呢?
前世她以为自己是被丢弃的累赘,一度不肯原谅家人,直到父兄为她而死,方才懊悔自责。每每被她冷着脸斥责,说什么华音害她受伤才累得舒千舟父子横死——这种时候,华音都很难过。
却不是难过林思沁的刻薄言语,而是心疼小师妹的懊悔、自责和心伤。
是的,林思沁心里其实一直在自责。自责却无法令父兄复活,哀恸难忍,这才迁怒华音。因为只有华音才会愿意容忍这般自暴自弃、伤人伤己的她,却还真心相待。
所以,今生,华音一定要让林思沁与父母一家团聚,再也不要骨肉分离。
林思沁仍在问:“他们在何处?我何时能见到他们?”
华音道:“就在南禺镇。你回去南禺镇,在榆钱街东边,种着两株银杏树的小院便是了。”
“好。那他们姓甚名谁?可知道我的名姓?”
华音沉默了一瞬,道:“你去了便知道了。我会让十方带着你去。”
林思沁奇怪道:“你告诉我他们叫什么名字不就好了?反正都特意接到你暗月堂的地盘与我相见了,干嘛还对我遮遮掩掩?南禺镇我已熟得很,十方就不必跟我去了,让他跟着你,为你负刀匣子吧!”
华音执意不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