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教皇上位,审判所这把刀该出鞘了。”瑞丝微微倾身,含笑提议道:“我们换换,我来当这把刀,怎么样?”
奥德丽没想到瑞丝会说出这种话,她的表情第一次起了变化,抓着卷宗的手不自觉地捏紧了一些。
她抬眸和瑞丝对视,眼神含着探究,瑞丝一动不动任由她打量,嘴角还带着一丝笑意。
奥德丽将视线从瑞丝的脸上缓缓收回来,微微垂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唐秋回到教廷国的消息虽然一直被瑞丝有意地压了下来,但是,纸包不住火,尤其是在沙斯公国战役结束后就变为了熊熊烈火的唐秋,有关她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丝塔图大陆,一些人欣喜若狂,还有一些人……开始忐忑不安。
加布里尔就属于后者。
加布里尔这一辈子从未像现在这样糟糕过,他已经三天三夜没有睡觉了,设想了无数的方案,却根本找不到一条能够让他活下去的生路。
他不了解唐秋,但他了解瑞丝。
以瑞丝的性格,如果加布里尔示弱投降选择回归教廷,这个人也不会留他一命的。
唐秋这个人看起来温温柔柔、毫无威胁,但加布里尔却总是能够想起坎贝卡斯那被腐蚀得只剩下枯骨的尸体。
能够不露声色地走到这一步的人,会是心软的人么?
加布里尔疲倦地揉着眉头,往常平平整整的袍服如今褶皱得不成样子,他的下巴上有着青色的胡茬,不修边幅的模样如果让熟悉他的人看到,肯定会被吓一跳。
厚重的帘子突然被一阵风吹开,紧闭的窗户吱呀一声被打开了一道裂缝,精神正紧绷着的加布里尔吓了一跳,猛地抬起头来,布满血丝的眼睛紧紧地盯着那扇半开的窗户,过了一会儿,发现没有任何动静后,他慢慢地松了一口气。
加布里尔摇了摇头,正要自嘲自己太过紧张时,眼角余光突然瞄到一个身影站在书柜前,他心中一惊,转头看去,脸色又青又紫。
站在书柜前的人穿着一身白色的神官服,金色的长发柔顺地垂在身后,她从书柜上拿下来一本书,昏暗的光线没有影响她的兴致,她将书翻开看了看,然后侧头对着加布里尔,柔声笑道:“原来加布里尔大主教也喜欢看吟游诗人凡尔登的诗集,他歌颂死亡的诗句写得很有意境。”
凡尔登的诗集……加布里尔紧绷的神经让大脑都变得迟钝了,反应了一会儿,才知道唐秋说的是什么,他勉强地笑了一下,回道:“这里不是我的庄园,那本书当然也不是我的。”
他顿了一下,又说道:“作为教廷的一员,我怎么可能会对代表着黑暗的死亡感兴趣。”
“是么?”唐秋淡淡地笑了一下,她将书合上然后放回书柜。
加布里尔一直盯着唐秋的动作,直到一只冰冷的手掌贴在了他的脖颈,让他惊慌地回头,手掌下意识地去抓自己的法杖。
一道金光落下将他的手臂束缚了起来,贴在他身后的血族轻蔑一笑,赤色眼眸闪烁着贪婪的光芒,洛拉的手掌深陷进加布里尔的皮肤里,看着鲜红的血液喷涌出来,她舔了舔嘴唇,低笑说道:“好久没尝到红衣大主教的血了。”
手上、脖子上带着的防具全都失去了效用,加布里尔不能动,只能色厉内荏地对着唐秋吼道:“格蕾丝,你要干什么?”
“你知不知道杀死一个红衣大主教是什么罪名?”加布里尔忍着疼痛和惧意,语速飞快地说着,“杀了我你还想不想坐稳你的教皇位置?”
“我的手下就在附近,我早就下过命令,如果我死了,这个罪名就会落到你的身上。”
“你要把他们都杀了么?格蕾丝。”加布里尔狂笑起来,“你以为你能堵住他们的嘴么?”
“你以为你能堵住丝塔图大陆所有人的嘴么?”
如果唐秋这样做了,这会是她一生的污点,谨遵光明女神的神谕,将光明洒落丝塔图大陆的教皇是一个嗜杀又残忍无情的人,加布里尔冷笑一声,他笃定唐秋不敢就这么杀死他。
唐秋静静地看着他,耐心地等他说完,然后莞尔一笑,“就凭你和坎贝卡斯在伊甸园做的那些事情,你死一百次都不多吧?”
“我的确该死,但你没资格处置我。”
“你想让谁来处置你?”唐秋摸了摸下巴,思考了一下,微笑说道:“教皇么?但他可能比我更想让你死呢。”
“还是说……审判所?”
加布里尔眼神闪烁了一下,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对对对,审判所,我犯了错,你可以将我交给审判所。”
加布里尔的语气带上了一丝恳求,一脸真诚地说道:“格蕾丝,我可以用我的势力拥护你成为新教皇。”
“我们本来就不是敌人,坎贝卡斯做的那些事情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唐秋点了点头,“你说的没错,我可以把你交给审判所。”
加布里尔的眼睛微微睁大,还没来得及高兴,胸口突然一阵剧痛,他不敢置信地低头,洛拉白皙的手掌穿透了他的胸口。
“你、你骗我……”加布里尔恨恨地瞪着唐秋,有鲜血从他的嘴角流出,他咬牙怒道。
唐秋看着他逐渐涣散的眼神,摇头轻笑,“我又没说让你活着进审判所。”
洛拉守着食物早就等不耐烦了,在收到唐秋的暗示后,直接解决了加布里尔,然后低头一口咬在了他的脖子上,他的尸体还没有死透,速度快一些的话能勉强填饱肚子。
唐秋没兴趣看一个血族进食,她走到门口打开门出去,瑞丝和奥德丽正站在院子里面,听到动静,扭头看过来。
“死了?”瑞丝瞥一眼半敞开的门口,询问道。
唐秋点了点头。
“你是怎么知道他藏在这里的?”瑞丝好奇地问道,加布里尔对自己的命可是非常看重的,他将主教、祭司队伍留在了城池里,然后独自一人藏了起来。
瑞丝派人找过,但是都没有找到。
“有人告诉我的。”唐秋转身看了一眼庄园的栅栏门,一个瘦瘦高高的男人从拐角处走出来,遥遥对着唐秋三人打了个招呼。
瑞丝眯了眯眼,勾唇说道:“这不是忠心耿耿的埃布尔主教么。”
奥德丽双手抱胸,视线在唐秋、埃布尔还有加布里尔所在的房间转了几圈,然后垂眸。
面对瑞丝的挖苦,埃布尔面不改色地颔首,“好久不见,瑞丝大主教。”
瑞丝冷笑了一声。
“埃布尔主教手里有加布里尔私通羲太氏族的证据。”唐秋看着奥德丽,含笑说道:“这件事还是要奥德丽审判长来处理了。”
奥德丽一脸复杂地看着她,“……我来处理?”
“教皇昏迷不醒,私通血族这么大的罪名,不是该由审判所来审判么?”
私通血族……奥德丽瞥了一眼半开的房间,眼神闪烁着,虽然她不知道里面的情况,但是……她是看着一个血族和唐秋一起进去的。
奥德丽的沉默引得瑞丝看了她几眼,然后开口,“要么我来处理……”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奥德丽打断,奥德丽深吸一口气,淡淡地说道:“我知道了,我会处理好的。”
埃布尔看了她一眼,走过去说道:“奥德丽审判长,我们借一步说话?”
奥德丽点头,转身和他一起走出了庄园。
瑞丝看着他们的背影,蹙眉说道:“埃布尔这个人不可信吧。”
“你答应了他什么,让他背叛了加布里尔?”
“我答应让他接替加布里尔红衣大主教的位置。”对瑞丝的担心,唐秋耐心地解释道:“他的确不可信,但却可以利用。”
埃布尔在加布里尔手下做事多年,让他来收拢加布里尔的势力是最好的选择。
埃布尔依附加布里尔是为了得到权势,而现在有人给了他更大的权利,他当然就背叛了加布里尔,反正,他真正忠心的主人从来就不是加布里尔。
唐秋就是知道这一点,所以才直接找上了埃布尔。
这个人野心虽大,但还算清醒,唐秋倒是不担心他会搞出什么事来。
教廷需要休养生息,就这样一下子将内耗的苗头掐灭才是正确的决定,至于清除异己……这种事从来不是在明面上进行的。
埃布尔在审判所待了一夜才匆匆离开,离开时还从审判所带走了一队人。
他和审判所的动向很快就被圣女知晓了,圣女一开始有些困惑,但思索了一会儿,就大致猜到了些什么。
她捏着刚看到一半的教务,径自发了一会儿呆,然后抬眸看着一旁的随从祭司,低声说道:“格蕾丝和瑞丝回来了么?”
随从祭司点了点头,“已经回到庄园了。”
圣女垂眸沉吟了片刻,缓缓开口,“通知红衣大主教和主教前往光明广场。”
“我有教皇的遗令要公布。”
随从祭司一惊,抬头看了圣女一眼,见她神色冷漠带着一丝杀意,又慌忙低下头,恭敬地说道:“是,圣女殿下。”
※※※※※※※※※※※※※※※※※※※※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瓦力 1个;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Edith_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虫儿飞、Chemotion、MZ-T、佛笑生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择苏 25瓶;燕小六和已儿伞 20瓶;猪头忻王爷、mayuyu酱 10瓶;R-uim、曼珠沙华、xd 5瓶;独行 2瓶;烦啊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38章
自从教皇被加布里尔重伤然后又被圣女控制起来之后, 他的庄园就变成了禁地, 几百个光明骑士将这里围得水泄不通, 阻拦着任何人的进入。
圣女在随从祭司前去通知众人前往光明广场这个消息时, 独自一人来到了教皇的庄园, 守卫的光明骑士看到她纷纷让开道路。
天色渐亮, 温暖的阳光照耀在身上却没有驱散圣女周身的冷意,银色长发仿佛挂着寒霜一般, 那双金色的眼眸里面看不到一丝的温度。
她走到门口停下,面无表情地抬手将厚重的门推开,丝丝缕缕的光亮从她的背后照亮门内的黑暗, 但阳光能够照射的距离毕竟有限, 一大半的空间还是被笼罩在黑暗之中。
圣女从半开的门中间走进去, 身影很快就被黑暗所吞没。
脚步声在安静的房间内显得非常地明显, 房间的最角落有一张床, 床上躺着一个人仿佛和黑暗融为了一体。
他像是听到了脚步声,僵硬如木头的身体动了动, 嘶哑的声音有气无力地在房间里响起, “……是你来了么,菲妮克丝。”
圣女走到床边,垂眸盯着教皇苍老得不成样子的脸, 冷淡地嗯了一声。
教皇的思绪很混乱,他在这里躺了太久, 久到他都感觉不到时间在流逝, 生命的活力在一点一点地消散, 眼前的黑暗只有在这个人出现的时候才会被驱散一些,他麻木地盯着圣女,问着他问了无数遍的问题,“圣子学会禁术了么?”
圣子,他的孩子,他要将这无上的权利和荣光一并交到他的手上。
无论教皇糊涂到了什么程度,这是他永远也不会忘记的念头,只有在提起圣子的时候,他才能有一丝清醒。
他愣愣地看着圣女,等待着她的回应,每一次圣女都会告诉他,圣子还在闭关,正是关键的时刻,这句话他听了无数次,但还是执着地等着圣女回答,期望能够听到一个不同的答案。
而这次,他真的听到了一个不同的回答。
“圣子死了。”圣女的语气十分平淡,就好像在说外面死了一只苍蝇一样。
教皇迟钝的思绪反应了一会儿,形如枯槁的苍白面容一下子涨红,他瞪着眼睛,因为情绪太激烈忍不住开始咳嗽起来,“你、咳咳、你在说什么?”
他像是一下子就清醒了,那双混沌的眼眸恢复了一丝清明,教皇紧紧地盯着圣女,咬牙切齿地喊着她的名字,“菲妮克丝!”
“他死了。”圣女担心教皇听不清,又好心地重复了一遍,“他死了,死在了血族的手里,浑身的血液都被吸干了,死状很凄惨。”
教皇目眦欲裂,看着圣女的眼神像是看着一个魔鬼,他不可置信地喃喃自语,“你这个……狠心的女人,枉我这么信任你,栽培你,你竟然一直欺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