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或者——现在就到沈宅,拍着桌子,告诉这个混蛋——
自己再也不要理她了!
多少的往事涌上心头,就像那年深冬,她接到沈家举家入狱的消息,匆匆赶回京城,却在岭南沉船,漫灌进鼻腔的河水一般——
那些往事仿佛要把她淹没。
李明卿拿起密函,打开桌上的灯罩,火舌带了几分猖狂的意味,很快把那一卷未拆开的密函烧成了灰烬。
她已然确信这个人是谁。
无须再证明,她非常确信这个人是谁。
无论你过去经历了过什么,无论我们刚刚经历过什么。
从今以后,我们的终点,我们脚下的路,始终如一。
我知道。
我知道你也知道。
沈云亭。
三日后,李明卿带着昭瑜来到沈宅,看望因伤卧病在床的沈孟。
“事情现在怎么样了?”躺在床上的人比先前有了几分气色,李明卿记得几天前,这个人两次倒在自己身侧。
“风棠入了昭狱,两广总督风寻机也因为这件事情受到皇上的责罚。”
她没有提及自己在昭狱中查问九年前旧案的事情。
“那你师兄呢?”
“师兄他终于放下了这件事情。”
“他以后去哪?”
“他已经离开京城了。或许会像师父一样,做一位出世的高人吧。”
躺在床上的人攀着床沿坐起来,伤口一阵撕裂的疼痛:“嘶——”
沈孟皱眉:“那他还会回来吗?”
坐在桌边的人轻轻放下手中的茶碗:“你怎么忽然这么问?”
“我想请焦先生帮个忙?”
李明卿顺着沈孟的目光看过去,看见挂在墙上的快雪。
听见他道:“那天晚上在西郊衙门,我的快雪被鬼手打碎了剑尖。焦先生既然会铸剑,他一定能想个办法帮我修好快雪的吧。”
“不必了。”
“哎?”沈孟嘴角一抖,那是他的剑呀!
昭瑜拿着东西从门外走过来,手上托着一股黑色的锦缎。
“这是我师兄临走前,托我转交给你的东西。”
他看见玄铁剑柄上镂刻的暗纹还有剑身通体的暗红。
不由深吸一口气。
竟然是赤霄。
“太贵重了。”
“你知不知道,先帝很喜欢赤霄?”
“先帝喜欢赤霄,早就天下皆知。”
“我师兄修复了赤霄,但他认为,赤霄不属于端坐在朝堂之中的君王,而该是浴血奋战的将军手中杀敌的利器。所以他——骗了先皇。”
好一个焦山!
好一把赤霄!
“在他眼中,能够配得上赤霄的只有当年京畿府的沈尚书,只可惜,他铸成赤霄的时候沈尚书已不在人世了。”
沈孟看向赤霄的眼神变得复杂。
“他如今以赤霄相赠,是希望沈大人能与沈尚书一样,班声动而北风起,剑气冲而南斗平。喑呜则山岳崩颓,叱咤则风云变色。”
沈孟微微闭目。
他的父亲一杆缨枪,曾经定北境,平西乱,戍守京都,护卫天子。
他从小——
就想成为那样的人。
会的!
会的!
当他伤好了,能够拿起这把剑,他就要用这把剑去守卫父亲曾经守卫过的天下,去守卫李氏一族的天下。
他只希望他身后那些被他守护的人当中,有她就好了!
“还有那件事呢?”
“你指的是哪一件?”
沈孟微微打了个手势,房中其余人悉数离开,他方问道:“半个月前得月楼里面,郡主擒下的那个北夷人的事。”
“我父王今日在朝堂上呈上了北夷将偷袭北境的密报。”
“要打仗了?”
李明卿没有正面回答他,只是道:“北夷意图从京都的官员手中获取北境十六郡的军要图。”
李明卿知道,密报一呈上去,朝堂上必然哗然,接着就会有人撺掇着皇上紧锣密鼓地商量着北境需要有人领兵镇守的事情。
新帝即位不久,自然是颇为重视这即位后首战,关乎天威颜面,关乎圣断民心。
李明卿看着沈孟,面色如常,幸好他卧病在床不用去上朝,不然在朝堂上早就成了党争之下的靶子,任何人刺一剑或者剜一刀,都不是没有可能的。
“大人且安心养伤。”
昭瑜驾着马车离开了沈宅,途经了君再来,坐在车里的人轻轻掀起一角。
去年冬天,就是在这里,她遇到了他。
“郡主,有一件事情,我不知道要不要告诉您。”
“你现在这么说,不就是决定了要告诉我吗?”
“那天在驿馆,沈大人受了伤,他问我——”
昭瑜咬咬唇!
早知道就不说了!
郡主生气了怎么办!
“他问你什么了?”
“他问我郡主有没有心上人啊!”
春风拂过柳叶尖,她看见路旁的桃花上沾着雨露,含苞待放,觉得自己的脸颊微微发烫。
“你怎么答的?”
“我……”昭瑜颔首。
“我说——郡主的心上人不是他。”
“……”
车里的人没有说话,昭瑜也不敢问。
她起初以为自己这样说,总没错的吧!
可——可是——
郡主近来常常问起沈大人——
郡主是不是喜欢沈大人?
她现在把这件事情说出来也算是亡羊补牢吧!
“郡主——”她的声音弱弱的,“沈大人会去打仗吗?”
“或许吧。”
“那就好——”昭瑜连忙解释道,我的意思是:“沈大人那么厉害,他要是去打仗了肯定能立下战功。那样的话就能——”
昭瑜笑了笑,眼睛弯成了两弯月亮。
拜官封侯!
他若再得王爷赏识,说不定王爷会愿意把郡主嫁给他啊!
第一部分·24
散朝之后,消息便传遍了整个京都甚至传到了北境。
当今天子对新科状元沈孟寄予了厚望,令其伤势有起色之后率军镇守北境。
琅琊王府中,书房的门紧紧关上。
李叔冲着李明卿使了个眼神,小声对她道:“郡主,王爷下朝回来之后连午膳都没有用就直接将自己关在了书房里面。”
李明卿点头:“东西给我,李叔你先去忙吧。”
她接过李叔手上的茶,推门进去,将茶放在书案上:“父王是在为北境的事情悬心吗?”
“右相一党急于讨皇上欢心,皇上中意什么人他们就把什么人推到皇上面前!”
“父王是说,是右相向皇上举荐了武状元?”
琅琊王点头,李明卿嘴角淡笑:“如果右相并未举荐沈孟,那父王以为此次出征的会是谁?”
琅琊王的目光微微一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