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士成双gl 第36章

  李明卿的心微微一颤。

  沈孟反手抓住另一侧的扶栏,一跃上了顶层。

  沈孟看见南楼底层燎起的大火把琅琊王困在了楼中“王爷——”

  一脚往前一踏,竟然触发了南楼的机关,楼内无数的暗格动起来,他往前一步,听见自己身后的墙亦动了起来。

  他往左一步,左边无路。

  一抬头,顶上已然是一堵墙。

  炙热的火焰燎得这南楼内热浪滚滚,干渴,灼烧。

  漫漫的浓烟迷了他的眼,他一只手捂住口鼻,闭上眼。

  “咳咳咳——”

  听着这响动——

  竟然——

  竟然似有规律一般。

  奇数为阳,偶数为阴——

  动者为阳,静者为阴——

  去者为阳,往者为阴——

  华宵一闪,西南方忽然射出来一支箭,直冲着他的面门。

  这情景如何这般似曾相识?

  啊!

  想起来了!

  是了!

  坤位!

  西南方向为死门——

  沈孟忽然听见耳边,一声巨响。

  那么生门在——

  这边!

  顷刻间,南楼内云章暗度,变幻夺景。

  沈孟被此时外面熊熊燃烧的大火迷了眼睛,坐在椅子上的人,忽然咳起来。

  “咳咳——咳咳——”

  一口血,浸染了书桌上的生宣。

  沈孟随即冷静下来,站起来挽着琅琊王,道:“王爷,我带你出去。”

  火光幽幽之中,他看见琅琊王十指青紫,嘴唇灰白,气息紊乱。

  ——竟然是中毒的征兆。

  “王爷——”

  昭狱里,父亲被狱卒打得遍体鳞伤。

  日盼夜盼,盼到了满门抄斩的一道旨意。

  先帝身边的冯公公宣读罢圣旨,跟在冯公公身后的沈光道:“公公,我与沈尚书本是旧交,今日就让我送一送沈大人吧。”

  偌大的昭狱里只剩下父亲和沈光。

  她迅速地跑过去,单弱的身子,挡在父亲跟前:“你别过来。”

  沈光皱眉,打量了一眼沈云亭。

  沈谦面色宽和,虽然负伤累累却仍旧自若,轻斥道:“云亭,不得无礼。”

  随即迎视沈光,沈谦轻轻咳了咳:“沈大人前来,只是为送我一程吗?”

  “当然不是。”

  目光相对之间,沈光看着沈谦,眼神颇有些意味深长。

  话音刚落,他分明看见父亲的身子微微一颤。

  他读不懂那微微的颤抖。

  读不懂那个背影的萧索无奈。

  沈谦闭上了眼睛,对着沈光,直挺挺跪了下去。

  “父亲——”她过去,想要把父亲从地上拉起来,“不能跪!父亲!是他害了我们全家!就是他!”

  她用尽全力朝着沈光扑过去,想要把眼前的人撕成碎片!

  挫骨扬灰!

  却被一双宽和有力的大手从背后牢牢抓住。

  他双眼瞪得血红,不解地回过头,看见父亲轻轻地摇摇头,对上那暗含叹息却又无以言表的眼神。

  那个眼神他至今都忘不了,半晌父亲对自己说:“云亭,不是他。”

  她不懂父亲为什么对他说,不是他。

  难道害自己举家入狱的人不是面前的这个人吗!

  明明已经知道,他们已经知道是这个人向皇上呈上了奏章啊!

  她真的不明白啊!

  “云亭,你过来跪下,谢沈大人的救命之恩。”

  救命之恩?

  如何又有了这救命之恩?

  “我不——”

  她还没反应过来,觉得颈间一阵剧痛,随即昏死过去。

  不日,她醒过来,在京都郊外的一座农庄。

  她惊醒时,慌忙看着日头,发现午时已过。

  世界上,这个世界上,所有与她有血亲的人。

  都不在了。

  全部都不在了。

  独独留她一个人。

  去面对这漫长的人间世。

  她仰起头,觉得阳光刺目,眼睛里滴下来两滴鲜红的血珠,吧嗒——吧嗒——

  又再度昏厥过去。

  后来才知,父亲于问斩的前夜,自尽昭狱。

  沈孟睁开眼睛,看见烟青色的幔帐轻轻软软垂下来。

  是梦,亦是曾经发生过的事情。

  他轻轻吸了一口气。

  “你手上的伤很严重。”

  说话的人声音冷冷,正低着头,取了药箱,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给他上药,一股幽兰清冽的冷香若有若无,弥漫在他的周遭。

  他难得很老实地没有动,只是轻轻“嗯”了一声。

  “先是创伤入骨,又被灼伤。你这手还想不想要了?”

  好似有些嗔怪的意味。

  李明卿把纱布在他手上缠了两圈,随即打了一个结,意识到自己的语气,将他的手一松。

  沈孟正失神之际,手委顿砸在床沿,痛得皱起眉:“嘶——”

  李明卿微微蹙眉,语气软了两分道:“谢谢你救了我父王。”

  “郡主客气了。”

  他把手上的纱布缠裹好,提起剑往外走。

  里间给琅琊王诊治的大夫朝这边过来,言语犹豫,李明卿示意其他人下去,心知情况不妙:“张医官,究竟如何了?”

  沈孟的步子微微一顿,转过身轻轻问道:“是中毒吗?”

  李明卿的面色沉了几分。

  示意张医官不必多有忌惮,亦疑惑问道:“当真是中毒?”

  张医官叹了一口气,点头。

  她转过身,动作迅疾地抽出了沈孟腰间的佩剑抵住沈孟的颈间。

  大夫何时见过这兵戎相见的情形。

  一紧张,药箱都拿不稳,东西洒了一地,慌忙拾掇好东西的张医官站得远远地对李明卿恭敬道:“郡主,王爷中的毒甚为凶险,在下恐怕——”

  沈孟没有避开,眼眸中的决然变成了苦涩,百转千回,他抬眸低声道:“郡主以为是我?”

  眉尖一蹙,剑尖朝着他的喉咙一压,向他逼近一步,道“我已经查过了,父亲在南楼秘见的就是右相。是你或者是右相,又有什么分别呢?”

  李明卿看见那星辰一般的眼眸,忽然黯淡下去。

  沈孟垂下眼帘,嘴角浮起一个说不清,道不明的笑,却只有苦涩的味道。

  “没有分别。”

  他就这样静静地看着李明卿,没有说话。

  那双眼睛,宛若秋水绵长,亦如寒星孤绝,更似宝珠璀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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