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眼下已经是农忙时节了,咱们班师回朝要经过玉州,玉州有大片的良田,军队上万人践踏良田庄稼,实在会让百姓寒心。不若舍近求远,取道虎丘,这也算是为民求福。”
“那就吩咐下去,取道虎丘吧。”
四月初,正是春雨蒙蒙的时节,纵使是秋冬少雨的北境也在这时候下着应着时节的雨。
张内官走出皇上的营帐,看见宋超忙不迭地往这边赶来。
“原来是宋将军,将军是有事向皇上禀报?”
“是!”宋超生得魁梧,虽有日前弃城而走的败绩,穿上铠甲却也有难以掩盖的威慑力。
“天色已晚,皇上已经歇下了。将军若有事不妨——”
“是这般!这天已经下雨了,据我看,这雨势会越来越大,行军会更加困难。”
“将军,皇上此番使御驾亲征,连皇上都未曾说一句辛劳,这些将士怎么能够如此怨声载道呢?”
“不是——张内官——不是这个意思!”宋超戍守北境多年,向来一是一,二是二,张先玉的那套东西,他不懂。
“那是什么意思?”张先玉道:“皇上有令,取道虎丘。那就请宋将军安排下去。”
严彪、沈孟带领的三万人马在白杨林附近埋伏一夜。
正面遇上了一支北夷的步兵队伍。
与沈孟判断的不一样,这支本来应该人数不少的队伍,足足少了大半,只剩下五六千人。
三万人对五千人,又有埋伏,北夷军几乎全军覆没。
连连败退之后,首战终于告捷。
严彪命人清扫了战场之后。
有探子道:“方才有一小股人马,往定州方向去了!”
正当严彪举棋不定之时,副使沈通道:“将军应该乘胜追击,一举便把定州收复。”
沈孟忽然打断了沈通的话:“严将军!”
他侧过头看向沈通,神色有异,对严彪继续道:“小心有诈!”
“有诈?”严彪若有所思。
“据我判断,朝着随州来的军队至少有两万人,可眼下却只有——”
“会不会是沈副将估计错了?”沈通补充道,“纵使是久经沙场的老将,也有错断的时候。”
严彪皱着眉,纵使是他,都能感觉到沈孟和沈通之间不同寻常的气场。
怎么和有仇一般呢?
留下这么两个对头在一处,不如自己先带走一个。
万一这沈侯一冲动又把这沈通给结果了,那就不太好交代了。
略微思索后,严彪方道:“谨慎一些也没什么!我和沈侍郎先带两万人往定州去,你后面带着剩下的人跟上来!万一有诈,也有准备。”
严彪带着人直接往定州去了,距定州城三十里,探子来报:“定州城内虚空,并无过多兵力把守。”
沈通细细观察着严彪的神色,在听到定州城内并无过多兵力把守的时候,严彪的神色明显有一丝的喜悦。
此人好战,在沈孟的提醒下却也能控制住自己。
但是求胜心切,却也不是那么轻易就能控制的。
这个时候只要自己在一旁轻轻推一把——
推一把——
这个站在悬崖上的人——
很容易就站不稳,坠入深渊!
严彪道:“再探。”
沈通在一侧,沉声道:“北夷的军队一共不过五万人不到,方才又被将军灭了五千有余,他们恐怕不敢取随州,取道东边也不无可能。”
严彪不动声色,只道:“等探子情报。”
约莫一炷香的功夫,探子报:“将军,经过仔细探查,定州城内只有区区几百人,定州东城门外有大军行军的痕迹。”
沈通淡淡笑道:“在下,先恭喜将军又要立功了。”
严彪眼睛一亮,心里依然雀跃,吩咐下去道:“传我的令,等天黑,我们再一举攻入城内。派一个脚程快的人去告诉沈副将,让他不用往定州方向过来了,直接带领剩余人马即刻往东,追击北夷主军。”
天将入夜时,沈孟得到了消息。
若北夷人打定主意不取随州,而是向东攻打莲步,这可如何是好?
毕竟莲步往南便是虎丘,虎丘一破,北方的屏障便破了。
北夷军若长驱直入,便直接威胁到了京城。
当夜亥时,严彪一声令下,带了人偷袭了定州,城内不过将士五六百人,不过一二个时辰便夺下了城门。
浩浩汤汤的队伍入了定州城中,里面已是一片狼藉。
眼看着这被北夷铁蹄践踏过的城郭又被自己收复,严彪的心里起起伏伏,快意让他放松了警惕。
“沈侍郎,虽然你没有征战沙场,但多少还是懂些兵法的!”
沈通摇头:“我也就是纸上谈兵罢了。将军,两战告捷,如今已经收复了定州,应该犒赏手下的众将士才是。”
“你说得对!这都四月天了,这北境到了晚上也太他娘的冷了!吩咐下去,除了上夜的,其他人都到营帐里,听说定州城的官窖里还有许多好酒,让人一并搬出来。”
严彪拍了拍沈通的肩,独自进了营帐。
沈孟带着手下的近万人火速赶往莲步,却看见定州方向一片火光冲天。
怎么回事?
“是定州吗?”沈孟停下行军的进度,有些两难。
“是。”
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落入她的耳中。
她的心如擂鼓一般——
该不会出了什么事情?
应该不会——
这地上有行军的痕迹,北夷的大军应该是往莲步方向去了。
严将军可是遇到了什么麻烦。
仿佛察觉到了沈孟的犹豫,树影后面的人留下一句:“我去看看。”
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寒雨刺骨,四月初的北境竟然仍旧这般冷。
子时之后,天上落下来一粒一粒的冰,刮过她的脸,双手已经僵硬到没有半点知觉,
沈孟狠狠地一挥鞭。
带领手下的人赶往莲步。
她是主将,若她表现出一丝的懈怠,士气大减,那她拿什么和北夷正面较量呢!
碾冰踏雪,她骑在马上,一身红色的铠甲也被这夜色无情吞没,她感觉到身下的坐骑已经走得吃力,更何况是自己身后那些步兵。
直至卯时,天际方透出一丝白来。
这四月初的北境被一场大雪装点了,却没有一个人会去欣赏这血色,孤山旷野,呵气成冰,地上的足迹已经被大雪掩盖。
“将军——”
身后的副使上来道:“将军——歇一歇吧——已经走了一夜了。”
沈孟一忖,行军不易,若此时懈怠了,恐怕行军速度便难以再上来了。
“前面是虬龙谷,在这里休息太不安全了。过了虬龙谷,再让大家休整一下。”
虬龙谷本命囚龙谷,因犯晦,改称为虬龙谷,蜿蜒曲折,灌木丛生,瘴气弥漫。
确是从定州去往莲步的一个捷径,若要绕过虬龙谷,须多用上两日的时间才能到达莲步。
沈孟深知,若是手底下的人知道虬龙谷内何其难行,恐怕难以越谷,只有与他们说,过了虬龙谷便能稍作休整,方能提振士气,一鼓作气。
初入其中,便能觉得寒气逼人,沈孟走在队伍最前,暗忖着这山高谷深,形成了一个天然的沟壑,若要是——
前方水声滔滔,这丘壑之中好像还有地下的暗河。
似近似远,连她自由习武,听力过于常人,都不能听出究竟距离几何。
是了!
正是这石壁能够回响的缘故。
只要一点声音,便能够层层交叠传递。
“将军——”
沈孟一抬头,忽然看见山顶上环着成百上千的北夷将士。
糟了!
最坏的结果!
她料想过很多次,最担心的那个事情,真的发生了!
“沈将军——我们又见面了——”
声音从远处传来,在山谷里回荡,恍惚迷乱,犹如鬼魅。
手下的人又惊又惧,连战马都开始嘶鸣起来。
“放箭——”
沈孟下令:“所有人即刻退出山谷——快!”
箭矢如密集的冰棱一般从天上落下来,后撤的号角吹起来。
遇到埋伏的兵士已经慌了起来,大有作鸟兽散之状。
“快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