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琂也跟着柔柔一笑,确实不怕热,极是怕冷,冬日未到就点炭火取暖,晚上就寝时非要贴在一起,说是取暖。
口中说是不热,饱满的额间已沁出点点汗珠,君琂抬手给她擦去,以折扇给她扇风。卫长宁舒服地眯起眼睛,扇了会儿就不让扇了,道:“手腕疼。”
君琂手中摸空,见她又给自己扇了起来,也只好由她去了。
到了学堂门口,元安候在那里,忙迎上去。
卫长宁一身淡色长袍,极为清爽,扶着君琂下车。她也是第一次来这里,让元安给她带路看看。
两人都是随意来看看,不想惊动这里的孩子,好在都是在上课,没人出来随意走动。屋舍不算偏僻,环境也算一般。
卫长宁看着屋舍,足以遮风挡雨,这里的孩子不乏将来会出人头地,或许出阁拜相也未可知。在不久的将来,她宁愿相信寒门出身的朝臣会助她,顶下一片天。
听到孩子朗朗的读书声,卫长宁抿唇一笑,道:“先生,在衡水时,也是如此?”
“我入书院时,都是女孩子,且都在及笄之龄,王瑜跟我三年,我在她身上也注入些许心血,王瑜不入朝有些可惜。”君琂有些惋惜。
卫长宁眸光变暗,冷冷哼了一声,傲娇地转过脸,不与她说话。
什么叫注入心血?必然花了很多心思的。
冷哼声让君琂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扯扯她的衣袖,低声道:“这么大的人,要大气些。”
“你都没有在我身上花过心血。”卫长宁将声音放得很低,前面元安隔得远,也没有听见。她理直气壮,倒让君琂没了脾气。
这人惯会吃醋,这些年来连王瑜在哪里都不知道,竟吃起她的醋来。君琂无奈,轻声安慰她:“你当时若成为我的学生,我也会对你这般,谁让你回京回得那么早。”
两人一进一出,恰好避开了。
卫长宁气鼓鼓道:“你教女孩子,我又不在女学就读。”
“哦,那倒也是。”君琂故意将尾音拖得久,顿了顿,又道:“怨只怨你扮作男儿身。”
卫长宁:“……”
不带这么欺负她的。卫长宁凝视君琂的眸色微微发狠,半晌后,在太阳光线下眯着眼睛,道:“欺负我,晚上给先生欺负回去。”
说完大步流星地往前走去,君琂被她露骨的话说得面色发烫,也分不清是羞还是被太阳晒的。
看过学堂后,两人去厨房走了一遭,那里被打扫得更为干净,门口坐在一位大娘在纳鞋底,见到元安后,眼抬了一下,又接着低头干自己的伙计。
元安憋屈,低声与卫长宁解释:“这是厨房管事,前几日送来的菜有些不大好,她就破口大骂,我来这里也没放过我,骂了几句。但是她很尽职,一直都没有出现错误。”
“泼辣些才能镇得住旁人。”卫长宁看了一眼就离开,见到几位女先生,模样清秀,说话嗓门很大,声音与人的相貌极是不符合。
再回头看看先生,人貌美,声音也是好听,她就不气了。
元安却道:“殿下,您别看这几个女先生长得好看,脾气不好,很泼辣的,所以这片周围的人都不敢娶,说娶回家管不住。”
卫长宁噗嗤一声笑开了,凑到君琂耳畔,低声道:“先生,那几位女先生都很泼辣。”
方才还是气鼓鼓的,半刻钟,就言笑晏晏,君琂不想理她,就道:“为何与我说起这个?”
女学先生都很泼辣的,就是这个意思。卫长宁不敢说出来,当初在衡水的时候,男学里的学生都将女学先生视作母老虎,那时觉得无所谓,现在想来,大约也包括先生的。
她笑得极是开心,君琂冷眼望着她:“你是何意思?”
“没有,就是与先生说说罢了,看完了,我们回去吧。”卫长宁笑得双肩微颤,落在君琂眼中,愈发古怪。
她不说,君琂也就不会再问,两人走了许久也累了,对这里也有些了解,将来不至于连学堂在哪里都不知晓。
回府后,林璇在核算端午节礼的事。端午那日,长安城内会有龙舟,护城河两岸都被百姓站满了。
卫长宁被林璇提醒后想到龙舟,道:“先生,不如我让沐柯组队玩龙舟?”
“你也想试试?”君琂一眼识破她的心思,见到她瘦弱的身体,立即摇头不应。
卫长宁再接再厉,道:“我就是玩玩而已,再者都说我身体不好,我下场试试就可以打破谣言,证明我不会早逝……”
“又在胡说。”君琂陡然冷了脸色,心脏狠狠地一抽。
卫长宁顿时被她眼中的冷意惊着了,吓得忙走到她身边,从未见过她这么生气,往日也不过面色冷凝,今日却是不同,多了几分戾气。
几息后,君琂恢复常色,暗恼自己方才态度不好,被‘早逝’两字搅乱心神,低头道:“你若想试试,也可以的。”
卫长宁不傻,这个时候哪儿敢应承她,忙摇首:“不去了、我让沐柯试试、就、就好。”
君琂知晓自己吓着她了,握住她的手:“方才是我态度不好,你想去就去,不用顾忌的。”
若是方才先生这么说,卫长宁肯定应了,被凶过一次就变得聪明了,先生惯会口是心非,她说去,心里肯定就不想让她去。
不能顺着她的话答应,说不好后面她就睡书房去了,留下自己凄楚孤寂。
她满口不应,君琂也无奈,道:“不去便算了。”
果然就是口是心非,都没有强撑片刻,卫长宁庆幸自己走对了路,也不去计较先生套路她。相反,君琂确实心思不宁,侧眸见卫长宁没有在意方才的事情,心中更觉不安。
卫长宁很宽容,只有吃醋的时候才会闹上片刻,君琂伸手抱着她,低声道:“不生我气吗?”
“先生虽说有点凶,可也是为我好,我会分好歹的。”卫长宁道,声音轻且软,与她这副装傻卖乖的样子也是符合。
君琂见她未曾在意,也不好再说,凝视她弯起的眼眸,笑容由心而发,“真呆。”
“呆也无妨,先生护着。”卫长宁底气很足。
“自己护着自己,旁人也护不住。”君琂忍不住反驳。
卫长宁不介意道:“先生能护得住……”
话没有说完,君琂的唇角贴了过来,轻轻碰了碰,没有离开,反倒学着往日卫长宁舌尖描绘着唇际的弧度。
卫长宁怔了怔,凶了就有糖吃?发呆的瞬息,君琂松开他,没有继续深吻。
她不乐意,撇嘴道:“再亲一下,不够。”
君琂低眸:“没有了。”
卫长宁哼哼两声,压低声音道:“晚上有。”说完欢天喜地地站起来,整理好自己的衣袍,乐道:“先生,我去看看海棠。”
话音方落,就没有人影,屋内的君琂抬眼就没再看到人,有些气恼,整日与海棠相处的时间好似都比她多,真是不明白海棠哪里值得她这么大的耐心去伺候。
*****
朝堂上几番变化,皇帝最近事事亲为,让君琂轻松许多,休沐的时候也无人来打扰。
缠着君琂胡闹半宿的卫长宁睡得很熟,手依旧不忘搂着先生。君琂在她怀中醒来时,动了动,就觉得浑身酸软,想着今日没有事,就接着睡会。
昏昏欲睡,醒来时也不知什么时辰,身旁人已经醒了,正轻轻给她揉着腰。也不知从哪里学来的,她哀叹一声,昨夜本不想理她,谁知这人从背后抱着她,抵在榻上玩闹许久。
卫长宁醒来许久,也没有要起榻的衣裳,反静静搂着她贴心又细心地又按揉着。先生向来醒得很早,今晨自己醒来的时候,她却没有醒,就想到昨夜的荒唐。
君琂醒来后就一直沉默,叫人看不出她的想法;卫长宁笑吟吟地搂着她,唤了她两声,都没有回应。
先生不说话,她就不好多话,给她按了会儿,松开她道:“先生再睡会,我出府一趟,午膳前回来。”
“你去哪里?”君琂觉得奇怪,以往这个时候她恨不得多腻歪会儿,今日竟主动起榻。
她一说,卫长宁又躺回去,与她贴得紧密,继续伸手给她揉揉腰间,悄悄道:“先生累吗?”
不问,君琂也不会先提,谁知卫长宁竟开口说了,真是个呆子。
君琂将她手拿开,侧身背着她道:“那你早去早回,路上小心些。”
她让走,卫长宁就不好走了,继续贴过去,伸手碰了碰她的肩膀,道:“我下午再去,现在陪你可好?”
“不用,大事要紧。”君琂阖上眼睛,不去理会她。
卫长宁没有睡意,昨夜情动后,先生轻吟声听在耳中,就有些克制不住自己。她躺下来认真地说了几句好话,先生依旧不回话。
君琂想睡会,身后那人极是不安静,十分聒噪。她阖上眼,腰间多只手,按得确实很舒服,她也就没有拒绝,依旧不愿搭理卫长宁。
她没睡多久,迷糊时搂着她的人轻轻松开,也不知她要去那里。君琂没有说话,等室内安静后才睁开眼,吩咐婢女进来。
午后,卫长宁拖不得,在君琂身旁打转,道:“先生,你能陪我去外面吗?”
君琂放下手中书册,抬眸望她:“你要去哪里?”
“去东市。”卫长宁道,小心觑着先生的脸色,见她长睫低垂,脸色不大好,就关切道:“先生,还累吗?”
正在犹豫的君琂听到这句话,脸色微红,放下书册,一面道:“你自己去吧。”
说完,在卫长宁的迷惑中往内室走去,毫不留恋。卫长宁不明白,方才她明明想去的,怎地说变就变?
她又说错话了?可是刚刚就只是问她累不累而已,关心的话也有错?先生不去,她只好自己带着元安出门,满腹疑惑去东市。
卫长宁走后,韩元的人悄悄过府,递来金吾卫的消息。
李瑾在端午后才走,本来前几日就该走,王贵妃去御前求情,皇帝才允她晚些时日离开。这些日子她不上朝,准备去封地的事,在府上也不出门,行事甚是乖巧。
三王将视线从她身上转向卫长宁,一味想压制她,不予她上朝的机会,皇帝正好也有这个意思,自然就顺着他们的意思。不上朝的储君,有名无实,也无甚用处。
****
端午那日,日光灼热,护城河两岸都的百姓,湖面上摆着数只龙舟,往年朝廷都会组织龙舟赛,赢者有赏赐。
今年皇帝无心于此,就随意交给旁人去打理,自己也没有现身。护城河旁许多酒肆,都被人提前预订过,朝廷也派了些高官出来主持,设置许多看台给前来观赛的达官显贵。
卫长宁一人过来的,她是无官一身轻,四处溜达,今日过来是看沐柯的,听说他看中的朝廷设置的彩头,是匹西域过来的枣红马。
她没有什么兴趣,就随意找了座看台坐着,谁知坐了不到片刻,远处高台下的官员匆匆跑来,面色惶恐,擦了擦脑门上晒出的汗水,撑着笑意:“殿下怎地过来了,去高台看得更清楚。”
高台上被人人像猴子一样观望,卫长宁摆摆手,低声道:“你就当没看到我。”
作者有话要说: 心中只有海棠的小侯爷,早晚会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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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5章 一百零五
跑过来的官员大气都不敢喘, 被这句话说得脑袋发懵, 忙道:“可臣确实看到您了, 要不您移步, 这里人多杂乱,高台上安全些。”
卫长宁送去一记眼刀, 要不是你大摇大摆地跑过来, 也不会被人这么看着。她沉吟了会, 才抬脚走向高台, 本是出来看一眼,被人生生搅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