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怎地知晓这件事?”卫长宁侧眸。
中书令这才开口道:“陛下之意,臣等无法劝服,恰好遇到皇后回宫,臣就与殿下提了一句。”
他不傻,皇后略过宫门口一事,是好意,他自然接受。
卫长宁神色和缓,问君琂:“皇后也觉得不该查?”
中书令聚精会神,静静等着皇后的说法,想知晓此事会不会成功劝服陛下。
谁知,君琂则道:“查可查,只是不是现在,陛下根基未稳,当以大局为重,且此事地方也得知,必会有所提防,不如等些时日,悄悄前人去查,方更能查得清楚。”
中书令倒吸一口冷气,皇后手段更狠。
皇帝沉吟片刻,看向中书令,道:“卿以为如何?”
中书令肠子都悔青了,他就不该出头,当学习蔺相,眼下骑虎难下,他硬着头皮道:“臣以为殿下之言甚可。”
“好,听卿的,就照皇后的话去做。”皇帝果断,与她平日里的处事风格也相似,以至于中书令不敢反驳。
将人打发走后,卫长宁才道:“我已遣人去各地查探,另外东南水师那里也早就让人去看过,我意明年春上赴东南。”
她说话时,带着底气,君琂也无法反驳,问道;“长安城里谁坐镇?”
“不急,年后再想这个问题。”卫长宁道,她看着君琂,眼中溢满情谊,走到她身旁坐下,放松身体,玩笑道:“且看明日那个老年人会不会送礼过来。”
君琂伸手揽过她的身体,让她靠得舒服些,笑道:“必然会的,约莫还有他的辞呈。”
“现在辞呈是不可能的事,他自己心里清楚,不会将后路阻断的,再者他长孙方回京,我驳回后,他出了一口气,就会相安无事,谁不贪占权位。”
她分析得很透彻,蔺相在退出前定要将长孙带至高位,打好基础。
君琂却微微蹙眉,有所忧虑,时刻关注她的卫长宁察觉后,脑袋搭在她的肩膀,安慰道:“太后那里不用担心,最多自己生气,奈何不得你我,我们过自己的。”
这话说得太过洒脱,君琂不同意,道:“你是皇帝,该尽一尽孝道。”
“我都懂,只是朝堂政事,她无法插手,你入朝于我也有利的,今日宫门外的事,他们就没有权利阻止你入朝议事,都说前朝皇后摄政,你不过参与议事罢了,太后那里没有理由阻止,再者你按下这件事,人人感激,巴不得你入朝。”
卫长宁笑得讨好,极像个孩子,将所有事都安排,却依旧胆颤心惊,怕她不喜,君琂不知该说什么才好,最终只道:“傻。”
****
翌日早朝,皇帝取消深入地方探查一事。
丞相递请辞呈,皇帝委婉拒绝。
三日里丞相递请两次,皆被皇帝挡回,几日后,皇帝提拔蔺相长孙至户部侍郎,丞相才没有第三次递请辞呈。
卫长宁骂了一句老狐狸,幸好他识趣,将得来的珍品都送至她跟前,才赏赐他的长孙,两人都没有吃亏,此事算是揭过。
太后寿辰那日,百官朝贺,帝后出席,格外亮眼。
太后习惯两人同进同出,皇帝不安分,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不去管问这件事,倒是皇后送来的玉菩萨,通体翡翠,打磨得很精致,她忍不住多看一眼。
筵席上,朝臣不断过来敬酒,皇帝只抿一口,人人都来,她有些撑不住了,又因太后生辰,不好提前离席,极力忍着。
君琂在旁,见她眸色略带迷离,见人眼都不眨,便知她醉了,眼神示意林璇出殿。
等朝臣再来的时候,她接过林璇手中的酒壶,亲自给皇帝斟酒。卫长宁看着她,唇角弯了弯,想夸一句,却见先生眼色极冷,她就抿着嘴巴,不说话了。
先生生气了,定是嫌她饮多了。
她顿了顿,杯中酒水极为清澈,被灯火照得亮堂堂,抬首看着前来敬酒的朝臣,她还是抬手小小抿了一口。
一口就察觉不对,她怔怔看着盏中酒液,为何什么味道都没有?宫人拿错酒了?
她发怔的时候,敬酒的大臣已退下,她也不说话,反将酒盏捧到君琂眼下,道:“皇后,我好似饮多了,麻木了,这酒无味。”
在人前,她习惯于唤君琂皇后,显示身份不同了,也带着些许得意。
君琂将她的酒盏接下,置于食案上,若无人在,定要摸摸她的额头,问她可难受,碍于众人在,只好在案后握着她的手,低声道:“我将你的酒换成白水。”
卫长宁懂了,复又做好身子,待朝臣再来敬酒时,她不再浅浅抿一口,阔气地将整盏都饮下,等朝臣退下后,她面对君琂弯唇浅笑,极是快活。
太后与宗妇在一旁聊天,目光时不时地落在帝后身上,见君琂神色淡淡,情绪丝毫不外露,蹙了蹙眉,没有说话。
顾笙与太后离得近,见到太后不喜,笑着走向君琂,笑道:“皇后才高,臣妇汗颜,敬您。”
君琂无奈,顾笙惯会搅乱,她不好不饮,端起酒杯,不妨被皇帝夺去,听她道:“韩夫人休要欺负皇后,朕替她饮。”
她醉醺醺的,扬首就将一大盏酒饮下,动作甚是迅速,将空酒盏还给君琂,又坐回原位。
被她一搅乱,顾笙反驳道:“陛下怕是想多,臣妇哪里欺负皇后。”
皇帝神情一动,挑了挑眉,道:“皇后不善饮酒,你为何找她饮。”
顾笙咬牙,好你个李齐,这也叫欺负?她生生说不出话来,酸涩道:“陛下爱护皇后殿下,让臣妇羡慕。”
这句话也不知是说给谁听的,所有朝臣都听了,帝后恩爱的印象又加深一重。
作者有话要说: 顾笙:不带这么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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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5章 一百三十五
皇帝醉得不轻, 也只有君琂知晓, 她握着皇帝的手, 询问她:“散席可好?”
卫长宁摇摇头, 群臣正是尽兴,太后处也极是欢喜, 且各国使臣都在, 贸贸然散席, 会让所有人都觉得扫兴, 她道:“我无事。”
她脸醉得红扑扑的,眸中笑意愈深, 唇角经过酒液的湿润后, 莹润剔透,君琂不忍看着她, 也蓦地有种感觉, 这些人确实碍事。
行过几轮酒,秦王幼子走过来,端着酒盏, 粉白如玉, 在卫长宁案前端正跪下,略有些紧张,支吾道:“姑母, 侄儿给您敬酒,祝大唐国祚延绵,开疆扩土。”
君琂眸色沉了沉, 深深凝视眼前的孩子。卫长宁看着他,朝太后方向扬了扬下巴,道:“真是个呆孩子,今日是太后寿诞,你敬朕做什么,去那厢给太后敬酒。”
秦王是何意,君琂知晓,太后知晓,唯独醉酒的卫长宁将他当作普通孩子。
君琂神色如旧,太后脸色十分黯淡,只道:“时辰不早,都散了。”
不欢而散。
卫长宁也乐得散席,她脑袋晕得厉害,依旧脚步沉稳地走出殿,做上车辇后,就止不住头晕,她晕乎乎地靠在君琂身上。
君琂心思深沉,只一手揽着她,没有说话。
昏暗的光线里,人的触感很灵敏,卫长宁转走看着君琂,伸手摸摸她的下巴:“先生生气了?”
“没有。”君琂捉住她乱动的手。
卫长宁不退反近,凑到她眼下,嘀咕道:“你很生气、很生气。”
君琂扶她坐好,反问她:“筵席上,你没看出来?”
“看什么?我只知道先生生气,不理我。”卫长宁脑袋很重,轻轻碰着君琂的肩膀,一下一下,力道很轻。
君琂知晓她撑不住了,酒醉的人被风一吹,头重脚轻,伸手抱着她的身子,轻声道:“我不是生你气。”
“旁人、不值得,先生要开怀些。”卫长宁呢喃几句,靠在君琂怀中就合上眼睛,酒劲上涌,分不清方向了。
人睡着了,君琂才伸手摸摸她的脸颊,细腻柔软,想起秦王幼子,她眸色凝滞,敛下情绪。
到长秋宫后,竟不用人唤,皇帝自己醒了,自行下车,遇风就倒,君琂慌忙扶住她,嗔道:“逞强。”
卫长宁没有答话,整个身子靠在她的身上,嘀咕几声。寒夜里风很大,君琂听不清,只顾扶着她往殿内走去。
入殿后,林璇端来热水,君琂习惯性给她脱去衣袍,吩咐人将醒酒汤端来。卫长宁睁着眼睛,殿内有旺盛的炭火,很暖,她没有冷意,就坐在榻上,扬首望着君琂。
回来的路上眯过几刻,人倒清醒很多,一身中衣,身影极是单薄。
君琂扶着她躺下,哄道:“早些睡,明日还要上朝。”
卫长宁伸手拽住她,小心翼翼道:“先生还生气?”
“不气了,你快些睡。”君琂抽回自己的手,岂料卫长宁抓着不放,依旧道:“你还在气。”
君琂满腹心思被她一句话都说散了,自己只好坐下来,将她的手放入被褥下,“我气秦王,不气你。”
“那也是生气,不值得。”卫长宁乖顺地躺好,不知她为何与秦王置气,道:“他欺负你了?”
君琂知晓她今夜醉得比以往都要糊涂,也看不出秦王的用意,就道:“他在欺负你。”
难怪这些时日,秦王这般安静,没想到打的是过继的主意。
“欺负我?无妨,再关他几日,就好了。”卫长宁努力将眼睛睁得很大,其实她困得厉害,君琂也看出来,无意与她争下去。
她柔声道:“好,就照你说的做。”
卫长宁与困意继续挣扎,问她:“不气了?”
“不气了。”君琂道。
卫长宁含糊其词几句,扯着君琂不放,央求她:“你不气,就亲我一下。”
本没有这么糊涂,都是顾笙最后那杯酒,如同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林璇就醒酒汤送来,君琂扶她起来,接过汤,吩咐林璇退下,与卫长宁道:“你将醒酒汤喝了,我就亲你一下。”
卫长宁看着黑黝黝的汤水,下意识就要退,一听喝汤先生就亲一下,忍着不适,就汤水都喝了,再望着君琂。
君琂将汤碗放下,亲了亲她的眉眼,道:“该睡了。”
卫长宁实在困得厉害,也没像寻常那样缠她,沉沉睡去。君琂也松了一口气,给她掖好被角,想起秦王今夜的举动,势必会将皇帝与太后之间的矛盾扩大。
子嗣问题,本就是不可提,且皇帝年轻,秦王就急着想要她过继,太后怎么会安静地接受,势必又会闹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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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会上,皇帝头痛欲裂,偏偏下首的朝臣不识趣,还在滔滔不绝地说着琐事,她扶额看着那名朝臣。
下首的蔺相察觉皇帝面色不佳,想起昨夜秦王幼子祝酒之事,转身看着悠闲的秦王,这人怎地就那么脸皮厚,皇帝登基半载,就打起过继的注意,也不想想这样等于打皇后脸面。
以为他聪明了,这些时日渐渐安静下来,谁想骨子里还是不安分,再者皇帝这么年轻,难不成不会有自己的子嗣,退一步再说,李家里那么多合适的子嗣,偏偏就选你家的?
秦王不自知,蔺锡堂不愿与他共流,免得被皇后记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