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哪里不好了,至少我愿赌服输。”
君琂唇角抿出笑意,与她道:“你上次输了,还未曾兑现诺言。”
适时的提醒,不会让人容易忘记。卫长宁支吾道:“上次代王府,我都没有反对。”
她呆呆的,什么话都说了出来,令君琂后悔莫及,索性不理她,自己去书案旁看书。
君琂一走,卫长宁整个人就安静下来,自己想了会,去前头看了会奏疏,见过几名来禀事的大臣,就返回殿内。
外面大雪,来添麻烦的人就少了许多,卫长宁无事可做,又凑到君琂身旁去了,瞧一眼她看的书,就端正坐好。
她虽坐下,心思却不在这里,君琂余光扫她一眼,放下书,“都处理好了?”
“嗯。”卫长宁应了一声,拿起她方才看的书,空白的地方注明了许多解释。她想看一看,君琂就随她去了,自己起身让宫人准备摆午膳。
用过午膳后,秦王就要见皇帝。
卫长宁听到他来求见,顿觉头疼,捂着脑袋:“也不知秦王是怎么养大的,幼时不觉得,现在愈发觉得他歪道理特多,总让人哑口无言。”
她二人是兄妹,秦王就仗着身份,多次出言不逊,她就忍着,时间久了,就会让他气焰嚣张,也正好让他去与敏王敌对,省去她多番麻烦。
君琂见她不想见,也猜出秦王来的目的,就道:“那便不见,明日早朝再见。”
卫长宁想了想,同意道:“那就不见,让他慌,以为我因太史令而不待见他。”激怒了他,就会去与敏王争。
君琂随口一提,她就趁机偷懒,外面化雪,十分冷,早晨闹过许久,觉得下午更冷了,就以这个借口,拉着君琂上榻午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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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恢复早朝。
朝堂上都是大事为先,议过就会有人提些小事。多日未上朝,要议的事有许多,议过都近午时,皇帝意欲退朝。
这时,整个上午都未曾说话的秦王出列,卫长宁只好又忍着耐心坐下来。
秦王道:“几日前,太史令道臣幼子与陛下相克,才会让陛下坠马,此乃妄言,臣查过,在他赴太极殿前,曾见过敏王,两人密谈许久。”
“秦王兄这是恼羞成怒,非要将臣牵涉进来。”敏王闻言,立即反击,丝毫不让。
秦王这次很聪明没有理会他的话,挺直腰杆,面对皇帝,道:“是与不是,臣已有证据,证明陛下坠马与他有关,而非天象。”
旁人一惊,敏王嘲讽一笑,鄙夷道:“陛下休要听他胡言乱语,世人皆知秦王兄想要陛下过继他的幼子,立为皇嗣。”
“敏王扯远了,我与陛下说的是坠马一事,并非过继一事。”秦王目光一肃,唇角扯出一丝冷笑,看着敏王垂死挣扎。
敏王不服,道:“陛下……”
“敏王兄且退下,让秦王兄将话说完,朕的金吾卫都未曾查出来的事,秦王兄如何查的?”皇帝适时出声,打断敏王的话,否则这两人要争到明日。
敏王被皇帝强制勒令退下,心中极为不甘,想再说上几句,皇帝望着他,忽而冷了眼光,他不敢再言,默默退出去。
秦王自觉今日必赢,自信道:“陛下坠马是因马躁动,而不听人意,前蹄扬起,而宫内御苑内的马都是百里挑一的马,怎会无辜躁动?”
查过此案的韩元,插话道:“下官查过许久,并无进展。”
“那是因为韩将军查的是马儿吃食,未曾注意到马场内草地上也有缘故。”秦王没有再说,反倒是丞相觉得奇怪:“马场上那么多马,怎地单单就陛下的马会发狂躁动?”
秦王卖起了关子,只道:“一物不行,再加一物,两物相融合,自然成事。”
丞相不答话了,看向皇帝,秦王趁机道:“陛下,臣已有证据。”
皇帝兴致缺缺,并未有秦王想象中的振奋,反道:“那就交由丞相处置,查清楚些,无论是谁,可先拿人,再来禀告朕,退朝吧,朕累了。”
众人没有想到,皇帝甩手不接,反让丞相去处置,这是何故?
他们不知,丞相蔺锡堂心中明了,皇帝这是不想担骂名,等他将事情查清楚后,大唐律法在前,就无人敢说她不对。
匆匆退朝后,卫长宁就回殿去休息。
君琂在后殿将前朝的事情都听清楚了,丞相领君命,不会敷衍,纵观朝堂上下,也只有他能对付敏王,且税收一事是他在查,两件案子合并,敏王的罪行也无法脱去的。
议事议了整个上午,卫长宁也觉得累了,脱下冕服与王冠后,就想躺下休息后,君琂不准她睡,道:“早膳匆匆吃了几口,都摆好午膳了,用完再睡。”
先生在,卫长宁就只好打起精神,午膳时不忘说起政事。两人几乎将殿上议的大事,都说过一遍,卫长宁的感觉与殿上不同。
君琂接触朝政多年,在太.祖那里也学来不少见解,自然与那些迂腐的朝臣不同,更不同的是,她声音动听,将一些事掰开来说,尽量说得详细。
因此午膳的时候用的有些久,宫人收拾好桌上狼藉,外间地面上的雪都已扫净,那个脑袋特别大的雪人还在。
午膳后消消食,卫长宁走到雪人旁,拿手戳戳它的脑袋,叹道:“真的很丑。”
天气没有放晴,雪后总是很冷,在低温下,雪人与昨日相差无几,若午后有太阳,就会融化的。
君琂不理,由着她一人自言自语,不远处的空地里落下几只鸟雀,她瞧见后,让人散些食物在空地上。
冬日里的鸟雀并不多见,落在这里肯定要觅食,宫人洒了些细碎的谷物,就退到很远的地方。麻雀低头,时而抬头看着周遭,谨防危险。
卫长宁与君琂就停在远处,静静看着鸟雀。它们虽吃着欢乐,可仍时时注意着外在危险,卫长宁就想起自己与先生,虽说已成亲立后,还是会有无数数不清的麻烦。
她不自觉地握紧着君琂的手,默默靠近,心又不安。君琂与她似有同感,从宫人手中接过装有谷物的碗,拉着她一同走过去,鸟雀见到生人,扑腾着翅膀飞走了。
君琂手中的谷物比地上的还要多,且地上的谷物都被吃得差不多了,鸟雀在空中徘徊须臾,察觉没有危险,又飞落在地上。
卫长宁看呆了,君琂蹲下来,在自己手心里放了些谷物,鸟雀飞过来,落在她的手心里。
鸟雀知晓没有危险,就十分放松,她虽有人的警惕心,但不深。卫长宁伸手摸摸他伸手的羽毛,它也不怕,反在她的手背上擦擦嘴。
好景不长,雪狐不知从哪里蹿出来,觉得鸟雀与它争宠,冲进君琂怀中,赶走了鸟雀。
它冲得很快,差点撞到君琂,幸好卫长宁扶着她。
本是温馨的场景,偏偏就它煞风景,就像王瑜那般,狗皮膏药一般黏着她的皇后。
卫长宁提着雪狐的耳朵,斥道:“狗皮膏药,真是可恶。”
雪狐不明所以,扑腾着四,哀怨地望着君琂。平日里,皇帝理政,多是雪狐陪着君琂,一待就是大半日,有时待的时间比卫长宁都要多。
鸟雀飞走后,就没有再回来,卫长宁望天空中望了一眼,提着雪狐回殿,也不让它碰君琂。
君琂也不知,她为何总与一只狐狸较劲,难不成也吃狐狸的醋?
回殿后,卫长宁让人找来铁制作的笼子,直接将雪狐关进去,放在案上,自己巴巴跑去君琂跟前,雪狐哀叫一声。
君琂立即回首,卫长宁挡在她的跟前,神色不悦,君琂就不看了,催她去前面理政。
卫长宁没有多待,就去了太极殿,方坐下,就有人来禀事。
她走后,君琂想将雪狐放出来,发觉笼子上有锁,她在案上找了许久都没有钥匙,那个小气鬼只怕将钥匙也带走了。
真是个孩子。
她也不纠结了,要出宫一趟,去见蔺锡堂。
旧日先帝在朝的时候,敏王已有一番势力,他比秦王聪明,比靖王势强,也懂得保自身势力,也不与皇帝硬碰硬,因此也有这么大的胆子,来使计让皇帝坠马,将秦王幼子赶出宫。
皇帝与朝臣议事,没有察觉皇后离宫,等天色黑了之后,她回殿时,君琂早已回来,正对着铁笼发怔,她悄悄走过去,从身后抱着她。
君琂早已习惯她这样的举动,惊了下就恢复如常,握着她的双手,从殿外走来,有些微凉。她将卫长宁双手紧紧握在手心里,搓了搓,才道:“你将钥匙放在哪里了?”
“先生猜猜在何处?”卫长宁蹭着君琂的颈间,使坏地轻轻吹了口气,不忘轻啄她敏感的耳后。
君琂怕痒,往一侧避开。卫长宁不退反进,呼吸间的热气氤氲不退,君琂避不开,无奈唤道:“长宁。”
清冽的话语里似乎带着哀求,卫长宁就不闹了,松开她,在一旁站好。
君琂被她一闹,面色发红,耳垂也是烫的,她还是不习惯这轻而熟悉的动作,自己摸着耳垂,道:“难不成你又藏香囊里了?”
听她这么猜测,卫长宁大方地将腰间香囊解开,塞到君琂手中。君琂摸了摸,哪里有钥匙,叹道:“又在诓骗我。”
卫长宁笑得和煦,单纯懵懂,“先生自己说在香囊里,我就给你。”
君琂狐疑地打量她两眼,她将双臂伸开,笑道:“先生自己来看看,我可没有藏钥匙。”
卫长宁笃定她不会过来搜的,笑眯眯地。君琂从她的笑意里看出了浓浓的狡黠,顿了顿,真的伸手去她袖袋中去摸。
她手伸入时,卫长宁心虚地向后躲去。
君琂知晓她必有古怪,不让她逃。卫长宁哪儿是坐以待毙的人,急忙往后退去,直退到墙壁上,自己捂着袖袋,不乐意道:“先生变了,以前先生不是这样的。”
她脸红,说话却十分有底气。君琂戳她的脸蛋,道:“君无戏言,方才陛下让拿的。”
“哼。”卫长宁傲娇地侧过脑袋,就是不拿,先生越心疼雪狐,她就越不放。
她哼了一声,还不忘攥着自己的袖袋,不给就是不给,说什么都不能给,她平日里政事繁忙,雪狐竟还与她争,不能纵容。
君琂凝视她姣好的侧颜,知晓又炸毛了,想着顺毛摸的办法。卫长宁比她高上些许,又侧脸,她有些犯难。
想了想,她唤道:“阿齐。”
一唤阿齐,卫长宁就回首望着她,觉得奇怪,怎地这个时候唤她阿齐?
或许是先生的权宜之计,不过唤阿齐也不能给。
她胡思乱想着,君琂笑意宠溺,忽而倾身亲上卫长宁的唇角,手指划过墨发,不由让人呼吸凝滞。
卫长宁惊得无以言喻,甚至忘记回应,唇角碰着柔软,自从先生生气,她就不敢随意去碰。她眨了眨眼睛,君琂平日的清冷顷刻间如冰雪消融。
她呆愣,君琂浅笑,握着她的手,摸到袖袋中,果然有枚钥匙。君琂顺势取出来,给雪狐打开铁笼,也不在皇帝面前继续晃悠,让人赶紧带走,否则好不容易得来的大赦就没有了。
直到雪狐被宫人带走,卫长宁才回过神来,心里甜甜的,不管先生亲她是出于何种目的。她轻轻走过去,握住君琂的手,仍旧装出不悦的神色,道:“先生诓我,亲我还为了一只狐狸。”
她一委屈,君琂就垂首反思。卫长宁轻轻靠近,凝视她,得寸进尺道:“你再亲我一下。”
方才的荒唐,已让君琂觉得羞耻,眼下听卫长宁这样说,身体不由僵直,卫长宁恍若不知,她自己主动吻上君琂。
或许方才君琂有愧疚,没有拒绝,反微微合眼,接受卫长宁。
殿内无人,宫人没有吩咐亦不会擅自闯进来。卫长宁环住她的身子,比起方才君琂的浅尝即止要更为亲密。君琂亦不曾后退,浅浅回应着,由着她一番纠缠。
白日里,卫长宁总是懂得分寸,就依依不舍地松开君琂。
君琂靠在她的肩上,平复自己的呼吸。卫长宁紧紧握着她的手,因君琂靠着她而坐直了身子,也歪着头,与她相触。
须臾后,君琂从她肩上直起身子,方想说话,不知怎地雪狐又跑进殿,大有自投罗网之势。她顿觉无奈,一个两个都不省心。
卫长宁起身就想去捉,君琂先她一步将雪狐抱起来,无奈叹道:“你怎地又回来了,也不想想你方出囚笼。”
雪狐在她怀里动了动身子,低低叫唤一身,也十分委屈。
君琂懒得去安抚,将雪狐交给宫人,嘱咐她们好生看管,勿要让它乱跑。这时卫长宁从她身后探出脑袋,示意宫人去取案上的铁笼,道:“它若不听话,关进铁笼,这样也省心。”
宫人怀里的雪狐四肢颤了颤,哀怨地望着君琂。
可惜,卫长宁揽着她的皇后往殿内走去,与她说起正经事,君琂心思被她带动,就忘记雪狐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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腊八那日,又下起了大雪,密集的雪花如春日柳絮在空中飞舞,皇帝嫌弃上次的雪人难看,想冒雪再搭一个,方出殿门就被皇后唤去小厨房生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