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睡了,晚间必然要到很晚才会有睡意,做不到一上榻就会入睡的,睡不着,先生就会与她说话,哄她应承。
她不愿应承,小郡王又不是她二人的子嗣,为何留在长秋宫。
太.祖在的时候,她虽养在长秋宫,可都是有乳母带大的,没人让皇祖母操心,这个孩子为何就不能由乳母带着,先生日日围着他,都不替她分担政事。
想着想着,她脑袋歪了歪,困得厉害了,一点一点地碰着墙壁,宫人不敢靠过去,正僵持着的时候,殿内来了一人。
宫人如蒙大赦,忙冲着皇后行礼,静静退了出去。
窗旁的人,丝毫没有察觉,仍旧看着那些近而摸不到的牡丹,摸不到就算了,吃到就好,她想了想,就挺直胸膛,要回太极殿。
皇帝设宴的时候,君琂就已知晓,每逢筵席,她都会醉,不晓得推拒,再深的酒量都抗不住的。
随着她的走近,卫长宁转过身子,见到君琂的刹那,顿住脚步,思绪清醒了些,站直身子,正色道:“先生来了,我要去太极殿,先生有事?”
神色极为正经,瞒不住君琂的是一双飘忽的眼睛,转来转去。君琂不答话,走过去,摸摸她的脸,很烫,伸手想引着她回榻上歇会。
她一触碰,卫长宁就撤回自己的手,摇首道:“回太极殿。”
醉酒的人,努力将姿态摆得很正,企图蒙混过关。
君琂被她‘正经’模样弄得发笑,恐再次惹怒醉鬼,轻声道:“此时还早,我们去榻上休息会?”
“不睡。”卫长宁直接拒绝。
君琂又问道:“为何不睡?”
卫长宁抿紧嘴巴,摇摇首,不说话,越过君琂,往外间走去。君琂转身拉住她,念着不能与醉鬼生气,耐着性子道:“你陪我睡上片刻,可好?”
她摸着卫长宁纤细的手腕,指尖轻轻摩挲,柔和的力道,让卫长宁愈发觉得困了,她愣了片刻,想收回自己的手,君琂不让,她急了,努力去抽回。
酒醉之人的力气哪儿比得上清秀的人,君琂发了狠,也不松手。卫长宁手腕疼,就不动了,低下脑袋,道:“要回太极殿。”
“哪里都不许去。”君琂态度强硬,牵着卫长宁回榻,一面道:“又将自己喝得醉醺醺的。”
卫长宁小心地觑她一眼,不甘心道:“推不得。”
“不是推不得,是你想饮。你是皇帝,难不成有人强迫你?”君琂将卫长宁按在榻上,解开她的外袍,又道:“好好睡一觉。”
“不睡。”卫长宁忍不住小心抗议,隽秀的面庞有些憔悴,保持着原先的醉意,看着外间的明亮光辉,睡意一扫而尽。
君琂笑了一下,不气了,看着她迷茫的神色,所有情绪被心软压下,抬手抚了抚她的脸颊,重复道:“我们一起睡会?”
她的笑意明亮且柔和,卫长宁想拒绝,喉咙却像被人扼住,发不出声音来,君琂已顺势上榻,拉着她一道躺下。
卫长宁翻了个身,想背对着君琂,方动一动,就被君琂按住,温和道:“好好睡。”
什么是好好睡,侧躺着就不是好好睡?卫长宁不明白,横竖现在被君琂按着,她就不动了,望着屋梁。君琂恨不得蒙住她的眼睛,叹了口气,拿手蒙住。
眼前一片漆黑,卫长宁本能地拂开君琂的手,她忘了自己在生气这回事,翻身压在君琂身上,反按着她,凭借着酒意的糊涂,亲上君琂的耳垂。
君琂没有料到她会这么热情,酒醉哪里会安分,她微侧着脑袋,避开卫长宁的亲吻。
卫长宁不乐意了,放开她,自己躲在一旁,就像受伤的小动物,静静地将外界事物隔离,之前的事没有哄好,反又将人惹生气了,君琂十分苦恼。
好在酒意作祟,卫长宁翻过身就合眼睡着了,君琂呼出一口气,摸了摸自己的耳垂,翻身起榻,整理好衣裳,就走到廊下。
方才的宫人还在守着,见到皇后出殿,行一礼,将方才陛下醉诏重复一遍。
君琂道:“牡丹摘下后,随意找处埋了,甜点需要的花瓣去长秋宫取。”前些日子摘下的花瓣未曾用完,还剩了一半。
宫人领命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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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睡了许久,睁开眼的时候,都已是黄昏,垂纱帐被晚间的风吹得摇曳,她有些头疼,迷迷糊糊地爬起来,案后坐着人,坐姿优雅。
她走过去,习惯地在君琂身旁坐下,揉着自己晕乎乎的脑袋,声音软糯:“阿琂。”
君琂放下笔,接纳她,道:“可睡醒了?”
断然是没有醒的,若是清醒不会凑到君琂身旁,必然会维持自己的‘傲骨’。时间睡久了,都会觉得浑身酸软。君琂今日特地没有唤醒她,想要她多睡会。
卫长宁点点头,示意自己睡醒了,她觉得浑身没劲,还想再睡会,自己也知时辰不早了,不能再睡,就静静靠着君琂定神。
靠了会,发觉眼前情景不对,忙直起身子,迷惑地看着君琂,道:“先生怎地在这里?”
君琂眯着眼睛望她,道:“陛下清醒了?衣衫不整,去梳洗。”
衣衫不整?卫长宁下意识垂眸,看到自己中衣松开,忙去整理好,脚下也未曾穿鞋,窘迫地跑回榻,外袍也不知哪里去了。
她唤人入内,宫人捧着崭新的衣袍,道:“陛下睡前的衣袍沾染酒气,这是新制的,奴婢伺候您换上?”
这些年,卫长宁对君琂做的衣裳也算了解,一看宫人手中的捧的衣袍,就明白过来,她想了想,还是换上。
穿了先生的衣裳,总不好再将人冷着,卫长宁别扭地走过去,在君琂一臂外的地方坐下。
君琂道:“陛下不去太极殿?”
被她一提醒,卫长宁才想起来,自己立马起身,道:“我先去太极殿了。”
跑得特别快,不等君琂回应就跑,也不知是心虚还是焦急,多半是前者占了上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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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长宁回太极殿后,就有不少朝臣在候着,一一见过后,天色已黑透了。
她翻阅了几本奏疏,问宫人道:“皇后可回长秋宫了?”
宫人道:“殿下离开了。”
君琂这些时日,不曾碰过奏疏,就连挂心的渤海之事,也没有问过,专心在长秋宫内养孩子。卫长宁冷冷哼了一声,不想回长秋宫,垂眸看着自己身上的衣袍,气又散了。
带着宫人,乖乖回长秋宫。
君琂照旧在殿内候着,见她眉眼的纠结,顿觉好笑,其实阿齐也不像外人说得那样薄情,她是天子又如何,不过爱任性罢了。
只要顺着她这些‘不合理’的要求,还是很可爱的。
卫长宁照例又问道:“先生在做什么?”
君琂:“……”
让她如何回答?君琂想了想,起身去迎她:“在等你。”
“等我有事?”卫长宁不明白,认真地望着君琂,想要看出些许不同。
宫人在君琂起身的时候,都已退下,君琂道:“无事不能等你?”
卫长宁不大适应先生换话说,想了想,道:“我去沐浴。”
还是没有避免这句话,君琂无奈,拉住她:“今日睡了整个下午,这么快就困了?”
“不困,也要沐浴的。”卫长宁道,垂眸望着自己袖口上骨节分明的五指,不禁伸手去碰了下,迅速收回,站直身子,复又望着君琂。
想碰又不碰的傲娇模样,君琂忍不住戳她脑门,道:“陛下愈发霸道了。”
声音温婉,听着是训斥,细细品味,更多的是嗔怪与无奈。卫长宁也不退缩,理直气壮道:“我只是据理力争,不曾逾矩的。”
君琂道:“襁褓幼子,你也这般吃醋?”
“我、我哪里醋了?都已赐名封爵,待在长秋宫,是何名目?”卫长宁冷眼望着君琂,眉峰微挑,一句不让。
君琂没想到她会这么直接道来,有些惊讶,面上仍旧容色不改,道:“陛下当初也封爵在外,依旧在长秋宫长大。”
卫长宁道:“不可相比较,再者皇祖母不过于我一殿居住,其余皆有宫人乳母,哪儿像先生这般。”
“沈大夫道小郡王与卫长庚相似,恐会夭折。”君琂道。
第150章 一百五十章
听她这么说, 卫长宁情绪平静下来, 仍旧不愿, 低声道:“他一双父母, 皆与有莫大的怨仇,难不成让我倾心对待?”
这些话有些勉强了, 君琂知晓不堪往事, 就道:“我将他迁出长秋宫, 另辟一座殿宇, 仍在后宫中,不入你眼, 可好?”
君琂想了数日, 才择一中肯之道。
听后,卫长宁加一句:“你不可日日过去, 三五日去一次。”
君琂道:“好。”
卫长宁这才选一近处坐下, 半晌后,心有不安,问君琂:“先生, 那孩子体质当真很差?”
“沈从安说的, 岂会骗我。”君琂也随着卫长宁坐下,见她眉眼带了几分担忧,也觉舒心。阿齐并非是记恨怨仇, 醋性大发罢了。
她一吃醋,就不管不顾。
卫长宁看过来,目光带着清澈, 又与往日一般,君琂莞尔,又觉欣喜,她总算不生气了。
“先生,若不召名医过来,会小郡王看看?”卫长宁提议道。
方才还嫌弃人家碍事,片刻间,就想着挂榜寻医,君琂浅笑,逗她:“不气他碍事了?”
明显的打趣,卫长宁扬了扬下巴:“我不过念及他幼小罢了,再者他若早逝,我这出戏就只能唱到一半,浪费心思,不值得,自然就先将他救治好。”
明明是心软,偏偏找了诸多借口。君琂微微敛去笑意,道:“这件事交由沈从安,他在杏林之中,必然识得更多能人。”
两人商议会儿,君琂就问起渤海之事。
卫长宁道:“未曾有消息传过来,临行前,我给了沐稷调动渤海周遭军队的权利,蔺觅应变能力较强,两人相得益彰,不会生事的。”
她安排妥当,君琂也放心,点点头,没有再说话,坐了会,便催促卫长宁去沐浴,早些安置。
君琂催促,卫长宁却十分惆怅,蓦地想起海棠花,要不要有空去看一眼?这可真让人难过。她这厢惆怅,引得君琂回眸,问道:“还有哪里不妥?”
“没有,我、我去沐浴。”卫长宁神色带着慌张,匆匆从君琂面前走过。
留于殿内的君琂,觉得她的心思愈发深沉了,近日未曾打听过前朝之事,总觉得卫长宁与她走得有些远,明明还是那么听话的。
也不知为何就产生这些匪夷所思的想法,君琂揉揉自己酸痛的头,今夜或许可以早些入睡了。
她想的简单,未曾察觉卫长宁的想法,多日不曾在一起亲密,今夜冰释前嫌,怎会错过。
卫长宁忘了白日里的事,君琂也只字不提,对于她的要求也没有拒绝,只后悔白日里没有早些唤醒她。白日睡了那么久,入夜睡得肯定晚。
火光摇曳,红罗账内,一夜沉醉。
卫长宁在早朝后,出人意外地跑去长秋宫。留意皇帝动向的朝臣,猜测帝后关系缓和,他们也不敢再掺和,奏请皇帝充实后宫的奏疏还压在长秋宫,害怕皇后哪日心血来潮与他们计较。
君琂与之前的皇后大不相同,她有参政的权力,朝堂之事,皆入她耳。
他们唏嘘不已,蒋怀嘴角上扬,就知晓皇帝撑不住了,他笑呵呵地回署衙去处理公务。
皇帝跑回长秋宫的时候,君琂醒来靠坐在榻上,看宫殿绘图,将小郡王挪出长秋宫,另辟的殿宇还需要想好,需拨多少人过去,宫殿如何改造,都要从头开始计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