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又偷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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渤海一战,沐国公领兵,老将稳定军心,渤海地势靠海,打得不易,也在冬日后,大获全胜,本以为李乾会乘船逃去国外,不想他竟选择束手就擒。
让人觉得匪夷所思,沐国公不敢掉以轻心,不信自己那个孙子,自己亲自带人看着。
皇帝来信后,怒斥沐国公教孙不当,沐国公接到书信后,首次老脸臊得慌,皇帝对沐家仁爱,大事小事都会礼让三分,这次怒斥,也是震怒。
战事即将结束,他也不好动人,准备等着将皇帝的信交给沐稷,自己不做恶人。
沐柯提心吊胆地许久,想着渤海乱得很,主动请缨留下收拾残局。沐国公不肯答应,皇帝早就派容湛过来料理,不需他掺和。
等大军回来的时候,长安城下雪了,皇帝亲自出城去迎,天寒地冻,将仁君姿态摆得很好。
在长安城外接见,她亲自下马车,走到李乾的囚笼前,望着衣衫褴褛,冻得唇角发紫的男子,淡淡道:“叔父也有骨气,没有叛国。”
夸奖中带着讽刺,这样的语气与代王很像,惊得李乾不知该如何回答,半晌后想起谣言,卫国侯府世子与代王容貌相似,不想说话语气也一样。
初见小皇帝,就被讽刺,比之年岁,他可大得多,经验也比她足。皇帝约莫就是长了一副好皮囊,娶到君琂罢了,他反讽道:“皇帝做旁人替身,也甘之如饴。”
冒着风雪,入眼皆是漫天飞雪,皇帝唇角微勾,眸中漫出笑意:“朕做替身,甘之如饴,叔父想做替身,也无机会。”
李乾一噎,小皇帝这个不要脸的性子也与代王相似,和不要脸的说话,难不成比她还不要脸?他气得生生说不出话来,真想骂一句不要脸。
不要脸的小皇帝指着城门之上,引着李乾去看,问他:“叔父多年未曾回来,不如先看看长安城的风采,明日朕为你接风洗尘。”
皇帝笑得温软,尽现女子风华,说出话的却让人抖了一抖,冰天雪地悬挂于城墙上,冻上一夜,岂有命在?
“李濯,你父暗杀代王,嫁祸于我,无耻卑鄙,夺我皇位,必不长久。”李乾的声音很大,嘶声咆哮,震得上空中飞来的鸟都跟着抖了抖。
因天气缘故,它飞不动了,躲到皇帝的大氅下,瑟瑟发抖。
皇帝本已迈动脚步,后又退回去,屏退将士,眸色淡然,低声与他道:“叔父可曾记得多年前长秋宫内,有个稚子漫骂你恶心,可知她为何骂你恶心?”
李乾喉咙干涩,四肢冻得僵硬,脑海里随着皇帝的话去想,多年前骂他恶心的也只有代王李齐,那个仗着太.祖才敢无法无天。
经她提醒,李乾略有些印象,只是不深,就没有去回答皇帝的话。
皇帝眉梢处的朱砂在风雪的肆虐下,红色妖娆,她爱笑,与李乾说话时都弯着唇角,好心告诉她:“骂人的就是我,你已娶妻,却还惦记着君琂,难道不恶心?”
风雪冻得李乾话都说不出口来,如见恶魔般望着皇帝,明明她身着华服,光鲜靓丽,他觉得那些都是假的,本能地往后退去。
他被吓到了,眸中闪着恐惧,回过神来喊道:“代王已死,你不过是个替身。”
皇帝冷笑:“叔父莫要害怕,我不过是一魔鬼,浴血归来,无甚可惧,叔父明日若活着,我就与你说说当年如何与先帝筹谋,将你拉下皇位的。”
声音不大,又被风声掩盖去,除去两人外再无人听到。
外头风雪太大,皇帝穿着大氅,也冻得唇角发紫,见到李乾被挂在城墙上吹风的时候,才呼出一口热气。
本不想让他吹风,谁让他写信膈应她,除去她外,谁都不能唤皇后阿琂。
皇帝冒着风雪打马回宫,在太极殿内犒赏众将,看过一眼没有看到沐柯,正想与他秋后算账,却找不到他的人。
大事要紧,她就没有多问,明日设宴就会看到他,到时再作计较。
待见过将士后,已入夜了,她白日里吹了大半日冷风,脑袋有些晕,带着奏疏回长秋宫,免得先生久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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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只鸟跟着皇帝出宫,也冻得翅膀僵硬,回长秋宫就躺在君琂的案牍上,露出整个肚子,无精打采,君琂戳戳它的肚子,它就哀哀唤一声。
殿内温暖,君琂摸得舒服,它吃饱后就唤着今日听到的话:“替身、替身。”
君琂知晓皇帝与李乾说过一番话,气得将人挂在城楼上,替身两字听得她耳朵生茧子,皇帝也是,她拍拍小肚子,道:“自己去玩。”
鸟不想动,就躺在案牍上,君琂让人拿鸟笼来,在里面铺上一层柔软的布料,送到偏殿去。雪狐在外面跑得欢快,一步一个水印,君琂就不让它进门。
天色擦黑后,雪下得更大,君琂也跟着感到几分凉意,将炭盆里的炭拢了拢,让人去熬些姜茶过来,皇帝冻了大半日,也不好受。
君琂刚吩咐好,皇帝就来了,殿内极是安静,没有那只叽叽喳喳的鸟,让她有些不习惯。她浑身冰冷,走到炭火旁将一双手烘热,将自己外袍脱了。
她脑袋还是有些晕,自己揉了揉,走到君琂跟前坐下,也不藏着,直接道:“我有些难受。”
“冷风吹得头疼?”君琂侧过身子,摸上她的额间,也不烫,就道:“让太医过来看看。”
“嗯。”卫长宁听她的,让人把奏疏搬进来,自己离了君琂想去看会,今日大半日都没有碰,再不看,明日堆积得更高。
太医来时开了药,先预防,卫长宁喝了药后,晕乎地更加厉害,看着不到亥时,就想着去睡片刻,醒来再去看奏疏。
谁知,躺下后就没有醒来。君琂心疼她,就没有唤她起来,自己将不要紧的奏疏都看了,留下棘手的几件待到早朝,群臣商议后再定,她特地挑出来放在显眼处,皇帝醒来一眼就能看到。
早朝时,商议的是李乾如何处置,被风雪吹了整夜,人活着,还留着一口气,凌晨后就被韩元让人放下来,送回大理寺天牢,着人严加看管。
因有前车之鉴,看管的守卫都是金吾卫,不让大理寺的人插手。
下面吵得声音很大,卫长宁不舒服,静静听着他们吵闹,自己一面强撑着听完,最后他们说些什么,自己也不知晓,浑浑噩噩。
渤海后事,遣容湛去料理,她也放心,他们吵也不过想着渤海楼船将军这个职务会认命何人,最好是他们有利益相关的人。
闹了一个上午,最后也没有定论,蒋怀照旧不说话,秦王也识趣,看东看西,就是不参与,谁去都与他无关,他在意的只有宫里那个奶娃娃。
皇后极是庇护那个奶娃娃,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培养其他藩王的孩子,不如那个无依无靠的奶娃娃,来的更为简单。
他的希望落空,又不敢与皇后争,只好盼着那个奶娃娃夭折,就差没有去寺庙扫向祷告。
议论一上午都没有结果,皇帝照旧吩咐退朝,自己着实撑不下去,困得厉害,想去偏殿歇会,嘱咐宫人,朝臣若有大事来禀,就让皇后过来。
她去偏殿不过半个时辰,大理寺卿急急过来,有要事要禀。
宫人只得去请皇后。
君琂来时,方得知皇帝午膳未用就睡了,心疼又生气,让人去请太医,想去看一眼皇帝,大理寺卿禀道李乾在天牢里高热不退,是否延请太医。
风雪停了,满目白色,漾着冷意,君琂脚步一顿,回身望着大理寺卿:“去找丞相,另外陛下病了,筵席延后。”
皇帝病了?大理寺卿不敢多话,忙退下去,去署衙找丞相。
蒋怀被大理寺卿闹得头疼,李乾的事,只有皇帝有资格处置,听闻皇帝病了,猜测是昨日风雪吹的,为显帝王重视,安抚将士,她在城外等了半日,染了风寒,皇后指不定多心疼。
确认皇帝不是假病,他推不过去,让人请太医,病死了显得皇帝不仁慈,治好病再杀,也是常理,世人也不会说皇帝残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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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一病,朝臣就只能见到皇后,只是皇后无心见他们,大多时候会托付丞相,也不知是何用意。
丞相每日忙得脚不沾地,去沐国公府商议军饷之事,半道上走路一瘸一拐的沐柯,下意识就问:“沐郎将受伤了?”
沐国公出门来迎他,闻言冷哼一声:“他父亲打的,不听话。”
沐柯顿时憋屈,他哪里知晓那封信是李乾写给皇后的,要不然打死他,也不敢去膈应皇帝。
他将皇帝埋怨一顿,害他挨了二十军棍,近日都不敢出门,现在就想去大理寺掐死李乾了事。
沐柯埋怨的皇帝,病了几日。
丞相来过一次,被拒在门外,他想问问李乾如何处置,是杀是流放,还是赐酒,关在大理寺也不好,万一跑了,得不偿失。
皇帝病得有些重,君琂不好与她提李乾,朝事也不提,静静地守着她,待她清醒。
卫长宁总是发冷,身上都是冷的,做些噩梦,梦中都是李乾惊恐的眼神,那日不过想要吓一吓他,让他日夜难安,报复罢了。
李乾真的信了,才会露出那样惊恐的眼神,在她脑海里挥之不去。
君琂代为批阅奏疏,时不时地看她一眼,有时见她发呆,就走过来,说几句话,她烧退得快,高热后人跟着没有力气,就显得懒洋洋地。
甚事有君琂与丞相,卫长宁也不急,安心地养病,倒是蒋怀熬不住了,非要见她。
君琂见她气色好了些许,就让丞相过来。蒋怀一入内,见皇后也在,就不知该不该说,一时间,犯起踌躇。
卫长宁病着,却不傻,轻轻咳嗽两声,笑道:“舅父想问李乾如何处置?”
蒋怀点点头,“臣正有此问,先帝在时就已将他赐死,不如遵循先帝,照例赐死。”
“既然这样,舅父还疑惑什么?”卫长宁轻笑着,因病态而显得虚弱,蒋怀见到后,就不好多留,直接道:“还请陛下下旨。”
“好,朕让人传中书舍人。”卫长宁不与他虚与委蛇,李乾此人留不得,喉中干涩,忍不住就剧烈咳嗽,君琂走过去替她拍拍背部,顺着气息。
如此,蒋怀真的留不住了,行礼就退了下去。
君琂习惯沉默,扶着她躺下,等着人睡着后才离开,她去外间翻开奏疏,方看了几本,就听到里面传来一阵咳嗽声,听得她直蹙眉。
数声后,就停了下来,君琂没有起身,拿起自己方才放下的笔,笔尖还未触碰到纸张,咳嗽声复又响起,比起方才,更为剧烈。
许是卫长宁知晓君琂在外,不好扰她,就忍住没有咳嗽,压到后面没压住,咳得更加厉害。
君琂走进去,喂她喝了杯糖水,道:“要不要让沈从安过来看看。”太医不敢随意用药,都是温和为主,压不住风寒,沈从安对症下药,治愈得也快些。
卫长宁喝了滚烫的水,缓解肺腑的干涩,觉得好多了,摆手道:“不用,他照顾小郡王就好,我也不想听他唠叨。”
君琂将水杯置于一旁,道:“那你再睡会。”
“睡不着了。”卫长宁精神了些,歪躺在榻上,蹭着君琂的手心,想让她陪自己片刻。
君琂也就不逼迫,将她歪过来的身子扶正,也没有怪她没有照顾好自己,天气不好罢了。她提议道:“要不下来走走,去见中书舍人?”
丞相在那头苦苦等着,皇帝有精神,不如急早处置这件事。卫长宁想了想,也正好,就由着君琂扶着她下榻。
殿内暖和,穿件柔软的外袍就好,君琂习惯性地替她更衣,目光忽而落到她的腰际,阿齐这个身子与前世倒也不同,怎么也养不好,这些时日养的肉,一场风寒都跟着不见了。
她这里哀叹,卫长宁想着何人去赐酒的好,不能再让他跑了,沉思了会,见君琂不动,“先生在看什么?”
“没什么。”君琂直起身子,将那份浅淡的遗憾敛去,拍拍她的肩膀,道:“与中书舍人少谈几句,别误了汤药的时辰。”
卫长宁不疑有他,听话地让人去传中书舍人,她听话,先生让少谈就少谈,吩咐几句,拟好罪状,再拿回来给她看,文辞要好,一针见血。
说完就打发人走了,中书舍人也不敢多问,领旨退下。
皇帝在小榻上靠了会,依旧在想何人去比较妥当,头有些疼。君琂待中书舍人退下后,才入殿,一进来就见到她在揉着脑袋。
“别揉了。”君琂走过去,拿开她的手,怪道:“想得太多,就越疼。”
“先生,你觉得谁去大理寺合适?”卫长宁笑了一句,征询她的意思。
她问得坦诚,是真的陷入难题中,并非是试探。君琂摸摸她被揉红的额头,也沉吟了会,道:“让丞相去,最为合适。”
蒋怀积极,也不会推辞,卫长宁没有答应,心中有了旁的顾虑,没有去应。
君琂道:“还有何顾虑?”
“没有了。”卫长宁摇摇头,习惯地靠着君琂,其实她不如自己去,只是先生不会答应。
她欲言又止,君琂也没多问。皇帝主意正,想自己去,多半还是怨恨信上那句阿琂,看着大方,实则小气得很。
大事上看得极开,仁和有度,遇到小事,就愈发斤斤计较,一只鸟都不愿意放过。
君琂伸手给卫长宁揉揉,外面那只鸟飞进来,见君琂动作,就自觉躺在桌子上,露出小肚子,自己道:“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