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坐着多名夫人与未出阁的少女,闻言都面露囧色,代王说话一点都不留情面。
皇后这些时日也感知代王发生变化,无论是神色还是说话态度,恭敬中带着淡淡疏离,也不见她近前亲近。每每过来,都是说上几句话就离开。
今日未曾召见她,也不是请安的时辰,过来只怕还是因为君琂。她吩咐宫人奉茶,一面道:“今日下课了?”
“皇祖母记错了,今日休沐,太傅未曾过来,听闻这里热闹,恰好皇祖父接见朝臣,阿齐就过来看看,不会多待。”代王说着玩笑话,余光扫到君琂,见她安好,抿唇一笑。
“既然休沐,就多待会,在这里用膳吗?”皇后态度比起去年,好上许多。藩王全都离京,只留下不懂事的代王,都安静下来,在封地上也闹不出大风浪。
她的心结散去许多,想要亲近代王,发觉皇帝将人守在东宫,寝居饮食都有专人打理,旁人钻不得一丝空子。
皇帝连她都在防着,可见有多重视。
代王扫了一眼殿内花枝招展的女子,花花绿绿,眼睛有些疼,就道:“阿齐不打扰皇祖母了,片刻就归,太傅留下课业,不好耽搁。”
皇后就不好勉强的,见她照常捧着点心在用,就将视线落在君琂身上,笑问:“阿琂可曾定亲了,算算你的年岁也到了议亲的时候。”
在用点心的代王闻言差点被噎住,忙饮了一大杯茶水,见君琂起身,今日穿着在人群里较为素雅。然她一身清冷淡漠的气质令人不敢多看一眼,这也是至今无人敢上门议亲的缘由。
君琂今日为显庄重,淡敷脂粉,眉心粉色梅花,颜色极淡。美人在神,淡妆浓抹总相宜。
她起身回话,代王就正大光明地去看,目光凝结于她的眉心,摸摸自己的眉心,心生羡慕。
君琂淡淡一笑,回道:“不曾。”
话音一落,代王就道:“皇祖母陡然问起,是想给君姐姐议亲?亦或是觉得哪家小郎君好,想牵线搭桥?”
皇后的话都被‘不懂事’的代王说完了,她淡淡撇过一眼,怪道:“就你话多。”
代王去岁被皇后凶惯了,也不觉得窘迫,直言道:“皇祖母问起此事,难不成没有此心,皇祖母意欲何人?皇祖父前几日还夸君姐姐博学广深,文辞不俗,皇祖母能找出相媲美的小郎君?”
明明问的是君琂,所有的话都被代王捡了去说。当着众人面,皇后不好怒斥,委婉道:“君琂教你箜篌,也算你师长,怎地总抢她的话去说。”
“正因君姐姐是我师长,才要说,否则皇祖母给她指阿猫阿狗,我一个字都不会说的。再者阿齐这位师父脸皮薄,皇祖母不该当众问起,让她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
皇后被她说的神色绷不住了,冷冷道:“我不过一问,你就这么紧张?”
“咦,皇祖母不是给阿齐这个师父指婚?”代王神色茫然,故作不解。
皇后噎住,道:“不是。”
“这样啊,阿齐会错意了,皇祖母继续问。”代王眯眼一笑,捧着一碟点心,细嚼慢咽,姿态悠闲。
被她这么一打岔,皇后接下来的话都说不出口,只好将话题转在其它人身上。君琂落座后,悄悄看向吃甜点的代王,大口大口的吃,难不成未用早膳。
代王在一旁静静吃点心,无论皇后说起何人,都不再说话,直到将一碟点心都用尽,才拍拍小手,站起身,满足道:“皇祖母,阿齐吃饱了,先回宫去了。”
皇后看向那里空碟,颔首道:“去吧。”
代王行礼,走了两步,想起一事就顿住脚步,回身道:“皇祖母,太傅的课业有些不懂,可否让君琂陪阿齐回东宫?”
大庭广众之下,皇后必然会允,君琂一月去东宫两次,也算常客。
代王一问,皇后眉眼一蹙,道:“你是故意来讨人的?”
“阿齐是来吃点心的,皇祖母这里的庖厨作的点心甚好。”代王单纯一笑,眸色清澈,十分天真。
皇后拒绝不了,代王方才确实吃了一大碟点心,这是毋庸置疑的事实。她摆摆手,道:“且看人家是否愿意随你走。”
代王不管这些,仗着自己年岁最小,伸手拉着君琂就走,皇祖母说话愈发不诚实,总是为难她。
君琂匆匆行礼,随同代王一道离开。出殿后代王懂礼的将手放开,自己在前走,君琂亦步亦趋地跟着,出了长秋宫后,代王气道:“皇祖母待我与那些后妃,有何区别?”
四下无人,君琂低声道:“戒骄戒躁。”
代王顿时安静下来,抿着唇角不说话。君琂知晓方才殿内她受了委屈,也幸好她周旋,语气跟着软下来,道:“回东宫再说。”
东宫修缮后,不如太极殿恢宏,亦不如长秋宫奢华,所用构造都符合代王的身份。
君琂来过数次,她一入内,婢女上茶,就将殿门贴心地合上。
没有第三人后,代王端起热茶大口大口地喝起来,君琂怕她喝撑着,劝道:“少喝些,待会再喝。”
代王点点头,将茶盏放下,唇角红润,她不乐意道:“长秋宫的点心好难吃。”
这么一说,君琂更加心疼,知晓她为她解困才吃了一大碟点心,无奈道:“你今日知晓皇后会提及那些事?”
“前几日皇祖母去太极殿提过,道姐姐聪慧,恰好她母家有位侄微.信公.众. 号百.合小.说.社.整.理孙还未娶亲。”代王觉得有些撑,自己摸摸肚子,又道:“我偷听到的,皇祖父未曾同意,道姐姐年岁还小。”
君琂见她摸着肚子,动作可爱,神色又是那般正经,与她年龄不符,笑了笑,道:“若是觉得撑,出去走走?”
“不走,带姐姐过来是为请教,若是出去散步,被皇祖母知晓就会生事。再者太傅所授,都是诗经,并无不懂之处。”代王在殿内走了两步,蓦地想起一物,去柜中找出来。
是一颗夜明珠,拳头大小。她塞到君琂手里,得意道:“前几日皇祖父恰好要给后妃赏赐,我就顺手拿了一颗,不过这个好像没有多大用处,听说晚上可以照明,姐姐试试。”
她说得满不在乎,眼睛却是紧紧盯着君琂的容颜,心口不一。
君琂知她好意,没有拒绝,与她说起近日所学。
说过一番后,代王突然道:“几位叔父刚回封地,皇祖父不大放心,就让人跟过去了。”
君琂道:“这是正常,陛下想削弱藩王之势,巩固皇权,也是平衡之道,你跟着陛下要认真去学,倘若不懂,又不可直言去问陛下,可写信告知我。”
半月才可见一次,大多时候都等不及。
代王习惯了,没有拒绝,见君姐姐修长的五指握着夜明珠,指甲上泛着粉色。她伸手去摸了摸,君琂不习惯,将手缩回。
她不悦道:“姐姐不给摸吗?”
君琂垂眸,略有些不自然。代王失落,面色不显,道:“皇祖父近日有让你入仕的想法,他与丞相随口一提,丞相想着合适的官位,皇祖父想让你去御前。”
“御前?”君琂诧异,御前官位不大,日日与皇帝在一起,见识良多,这样入东宫也很方便。她不明白,太.祖为何这般看重她?
代王不懂其中涉及的关系,但见君姐姐脸色不好,心中一紧,道:“这不好吗?我见丞相也是蹙紧眉头,好似不同意,皇祖父就没有再说。”
君琂不与代王说实话,她还小,多说无益,提醒她其它的事:“陛下在考虑,殿下不用在意这些小事,你当注意各地藩王的意向,不能让皇后调回吴王。”
经过半年时间,代王也成熟不少,明白吴王叔父离京与她有关。皇祖母无法挽回局面,进而间接怨恨她,当藩王都离京后,她才放下怨恨,然代王已知事务,不会再接受她的好意。
下次吴王叔父回京,再来一次,相信她的皇祖母依旧还会心存怨恨,不会站在她的边上。
这些不用君琂提醒,她就会主动去关注。藩王离京,仅留她一人,她已站在风口浪尖上。
午膳将至,代王吃不下了,让人摆了午膳,自己趴在食案上,托腮看着君琂一人用膳。
君琂被她看得不自在,匆匆用了两口就停著,道:“长秋宫那里可散席,我也该出宫了。”
“应当不会,我让人去盯着,若散席就送姐姐出宫,不急的。”小代王想与君姐姐多待片刻,目不转睛地望着她,脑海里想着皇祖母口中的母家侄孙。
皇祖母既然开口,就不会这样罢休,还会再提,她要想想怎样让皇祖父亲自拒绝。
想了片刻后,宫人来报长秋宫散席了。
君琂起身,代王不好挽留,亲自要送她出宫。
比起去岁,她长高不少。君琂见她身子高,也觉甚好,一面叮嘱她要多用膳食,甜点适当,不能代替每日膳食。
代王都听了,亲自目送君琂上车,盯着君府马车缓缓走远,回宫的时候盯着长秋宫的方向,在想那个侄孙是何模样,品性如何?
她不通外事,该如何知晓?这些事太过艰难,长叹一口气,边走边想,为何总有人要给姐姐说亲事?
踢了踢脚下石子,她走到太极殿前,徘徊几度,转身回东宫。她年岁不小了,君姐姐教授颇多,应当学会自己的事自己去解决,不能总是劳烦皇祖父。
或许,她应当从太傅那里着手,他通外事,学生遍布天下,当知长安城内哪家小郎君的品性。
代王在苦恼如何去做时,皇后也再次与皇帝提及亲事,夸赞君琂品性。
皇帝未曾应允,隐隐感知代王几次维护君琂,若真随意给君琂赐婚,只怕太极殿都给她闹翻了。想想作罢,给皇后母家那名侄孙另许配佳人。
皇后不乐意,僵持的时候,君夫人病了。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长大一丢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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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0章 果酒
母亲病重, 皇后不能违背为人子女的孝道提出亲事, 不如等着君夫人病愈, 再提。
代王不知皇后想法, 听闻君夫人病了,她心里焦急, 与皇帝禀过, 带着金吾卫前去君府探病。
她出宫, 君琂并不知晓, 直到门人来通禀。她去前院去迎,代王方蹦蹦跳跳地跨进府, 一见她就顿住脚步, 甜甜一笑,道:“我与皇祖父说过, 午后就回。”
“好, 我迎殿下入内。”君琂没有苛责,她出外探病也是常事。
代王走过去,让人将带来的补品搬进府, 与君琂解释:“皇祖父赏了些补品, 我带过来了,还有东宫也有补身子的,我也顺势带过来了。”
她历来大方, 君府的仆人都已习惯,面不改色地将补品搬入厅内。
君家非大富大贵,这些补品确实缓解君琂心中的忧愁, 摸摸代王的小脸,算作奖励,道:“我带殿下去见见母亲。”
“好。”代王习惯性牵住君琂的手,左右看一眼,没有见到君家其余人,怪道:“怎地就姐姐一人?”
“阿嫂生下一子,在庭院内不出来,父兄都去署衙。”君琂解释,没有拂开代王的手,在君府内没有那样多的顾忌。
代王牵到君姐姐的手,十分欢喜,就问起君夫人的病情。
两人边走边说,到了君夫人的屋外,君琂将代王留在外面,自己入内去问母亲可要见。代王非外人,就算不见,她也不会生气。
横竖她过来,探病只是出宫的理由。
代王不吵不闹,在廊下静静等着。
君琂入内片刻就出来,牵起代王的手,领着她回自己的卧房,道:“母亲屋内都是药味殿下还小,入内会过了病气,就不过去了。”
“我身体好,没有那么娇弱。”代王反驳一句,又道:“近来我练习骑马,皇祖父寻了金吾卫统领教我习武,我不会太差的。”
“金吾卫统领?”君琂诧异,太.祖让代王习武是怕她走了先太子的旧路,二者让金吾卫统领与代王从小接触,日后要收服他,也比旁人容易,毕竟有着师徒情分。
代王津津乐道,将近日所学都与君琂一一说过,最后道:“在东宫不比长秋宫清闲,可我觉得过得很充实,我听话,皇祖父吩咐的事,都会去做。”
自从被皇后抛弃后,代王心思愈发敏感,君琂也感觉出来了,故而她十分信任她。
君琂叹息,若是皇后能够想得明白,那么代王就不会在宫中这般孤寂,不会心心念念见她。
不过这样也好,以前代王养在长秋宫的时候,太.祖就会以为皇后会认真待她,心中松懈;现在入住东宫,代王无人照应,太.祖就会多花些心思,于代王而言也是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