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密 第16章

  刚刚那种心烦意乱的感觉瞬间消失。顾树歌走去沈眷边上,心间的郁燥消散得干干净净。她看了一下时间,已经快要十二点了。

  午饭时间到了。但沈眷早上的事好像还没结束。顾树歌想着她们下午是不是还要留在这里。

  沈眷说话了。

  “小歌,我们要晚一点走,你的那个木子同学,林默找到了,下午就能到,我打算在附近的酒店见她。”

  这么快?顾树歌有些惊讶,但她很快想起来,现在正好是圣诞假期,木子大概是回国了。

  “好。”她回答。

  沈眷低头看到地上的碎片,她没有叫人进来,直接弯身自己去捡。白色的瓷质咖啡杯,地上还有一摊咖啡渍,收拾起来,脏兮兮的。沈眷倒没什么嫌弃的样子,她把大块的碎片捡起来,放到几张废弃的打印纸上,准备都捡起来后包好,再扔进垃圾桶。

  捡到一块小碎片时,沈眷缩回手,指尖被割破了,血流了出来。

  “破了,快止血。”顾树歌慌道。

  办公室里没有止血的药品,沈眷站起来,按铃叫人进来。顾树歌围着她团团转,伤口有点大,流出来的血越来越多,滴到了地上,她着急得不行,一时忘了自己是个鬼,竟然伸手去碰伤口。

  然后,顾树歌呆住了,沈眷也呆住了。

  她碰到了沈眷的手指。

第二十章

  温热、湿润,还有一点粘稠。

  顾树歌惊得睁大了眼睛。

  门被从外打开,一个女声传来:“董事长,您叫我。”

  沈眷立刻回神,沉着地说:“我按错了,你先出去。”

  董秘看到了沈眷手上的血,惊道:“您的手破了,我去拿医药箱来。”

  “不用。”沈眷镇定心神,朝女孩笑了一下,说,“小伤口,我自己擦一下就好,你出去吧。”

  女孩好像还想说,可是老板虽然是随和的语气,分明不容许她不遵从,她只好退了出去。

  顾树歌有些晕眩,刚刚看到沈眷割破了手,她光顾着惊慌,没有注意其他。现在惊慌过去,她的注意力集中到手指上,看到沈眷的血,她腹中产生了一种强烈的饥饿感。

  好饿。顾树歌想。她目不转睛地盯着沈眷的手指,垂涎欲滴。

  “你怎么突然能碰到我了?”一把人打发走,沈眷就问。

  顾树歌像进入了混沌状态中,她还能思考,但是血对她的引诱,就像是水对被困在沙漠三天三夜滴水未进的人一样,完全无法抗拒。

  她能听到沈眷的问话,口中回答了一句:“突然就能碰到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目光还是落在手指上,身体不由自主地往下弯。舌尖碰到了伤口,她没有吮吸,而是竭力不刺激伤口,小心翼翼地舔了一下。

  血的味道在舌尖化开,竟然没有血腥味,而像是冬日里喝到的热水一般,暖暖的,顺着她的食道往下滑,一直到了小腹中。

  饥饿的感觉被慰藉,腹中升起一股热意,蔓延至全身,很舒服。

  沈眷的手颤了一下,顾树歌本来就好紧张,怕碰到沈眷的伤口弄疼她,连忙说:“你、你别动。”

  沈眷就真的不动了,也没有收回,仿佛能听到一样。

  顾树歌微微松了口气,又舔了舔,很小心,像是小动物讨好地舔主人的手,没有弄疼她。手指上的血很快被她舔干净了,新的血竟也没有再流出来。

  顾树歌感觉到她身上有一种热乎乎的感觉顺着食道,顺着胃,蔓延开来,魂体像是被滋养过,她低头看自己的手,手好像没那么透明了。

  又过了一会儿,热意消退,一切恢复如常。

  顾树歌有些懵,不明白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变化。

  她看向沈眷,沈眷神色有些不自然,头转到另一侧去,望着窗外,没有说话。

  顾树歌愣了愣,才反应过来,沈眷看不到她。她轻轻地说了一句:“好奇怪。突然能碰到你,又突然很想……”她停顿住了,后知后觉地感到可怕,变成鬼也就算了,毕竟她有沈眷,恶念不敢出来蛊惑她,她不会妨害别人,也不会变成厉鬼。

  可是现在她竟然觉得鲜血很美味。

  “小歌。”沈眷唤了她一声。

  顾树歌答应,然后她就看到沈眷的脸有点红。

  “你热吗?”她关心地问。

  沈眷听不到她的话,自顾自地说下去:“我们得弄明白,你为什么忽然就能碰到我了。”

  顾树歌的注意力就被转开了。

  “我觉得是血。”沈眷继续说,目光微微地下敛:“我手指破了,流出血,你,刚刚,碰到,的地方恰好是血流出来的伤口。”

  顾树歌点点头,她也这么认为,然后她就看到沈眷说完这句话,脸更红了,而且说这句话时,断句也不太自然,中间说碰到的时候有些凝滞,但别的句子就很顺畅。

  “你真的没事吗?不然先把暖气调低一点?”顾树歌更加担心了。冬天的室内,温度很可能过高。

  “我们先验证这个猜想。”沈眷目光柔和。

  顾树歌忽然很感动,姐姐一定是因为她能碰到她了,所以很高兴吧。她突然充满了力量,既然现在能碰到姐姐,以后说不定能让她看到她呢。

  顾树歌顿时就觉得当鬼也是一件很有前途的事,也是很有盼头的。

  沈眷弯下身,去捡碎瓷片。顾树歌看到,猜到她想做什么,忙说一声:“别!”

  刚刚沈眷的血滴到了地上,顾树歌飞快地用指尖沾到地上的血,然后在沈眷的手背上点了两下。

  又点到了。

  这是顾树歌第二次碰到沈眷,可她还是止不住地高兴。她眼睛亮亮地看向沈眷,血真的可以被碰到。

  手背被点到,有些痒。沈眷脸上刚刚退下去的红晕又返回了一些。她动作一顿,语调镇定地说:“看来使可以用血为媒介,来碰到东西。”

  顾树歌也是这样认为的。

  “那么,你就可以用血来写字,我们就能对话了。”沈眷又说。

  顾树歌点点头。

  她又沾了沾地上的那滴血,沈眷就看到地上的血滴形状发生了变化,然后渐渐地就消失了。顾树歌把地上的血都擦到指尖上,才蹲下来,在瓷砖上写字。

  她感觉到强大的阻力,手指移动得很困难,就像是狂风中逆行的人一样,迈不开步子。顾树歌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写出一横,但手指上的血不够用,不能再写下一笔。

  虽然她们没有说话,但沈眷能看出来那一横写得很慢很吃力,并且突然中断。血液粘稠,并不适合做墨。

  “你先等等。”她说了一句,又拨了个电话,让人去血站买几袋血包过来。

  接到命令的人满头雾水,想不通董事长要血包做什么,但他还是赶紧驱车去了血站。

  等人把血包送来还有一段时间,沈眷继续收拾地上的碎瓷片,她的伤口已经不流血了,不碰到就不会疼。她动作利落,很快就把碎片都捡了起来,还有些细小的碎渣,得用工具清扫。

  她就坐到了一边,没再碰。

  顾树歌坐在她的边上。她现在很忐忑,一方面是有了血包,她和姐姐的沟通就不愁了,另一方面,她有些怕,她竟然会想要喝人血,这太可怕了。

  她想起小时候听过的一个说法。

  农家养来看家护院的狗是不能喂它鸡骨头的,因为它尝过了鸡骨头的美味,就会上瘾,很可能会去追逐、偷吃院子里的活鸡。

  她很担心自己变成那只食髓知味的农家狗,会依赖上人血的美味。

  她做鬼才第九天,人类社会的道德观还深深地刻在她的骨子里。光是想象自己喝人鲜血的样子,都觉得毛骨悚然。

  难道就要从阴鬼堕落成妖怪了吗?顾树歌悲哀地想。

  “你紧张吗?”沈眷问。

  她突然出声,顾树歌正心慌,吓了一跳,结结巴巴地回答:“紧、紧张的。”而且还很心虚,她不敢告诉沈眷,她刚刚喝了她的血。

  她知道沈眷一定不会讨厌她的,可是,万一她觉得这种行为很可怕,从而害怕她了,怎么办。

  可是不说,就显得很不诚实。

  顾树歌为难起来,在犹豫要不要把这件事告诉沈眷。

  沈眷看上去要镇定得多,她站起来,去接了杯水,喝了一口,才温声安慰她:“不用紧张,能交流,就好办了,等等我们就在茶几上写。”

  茶几是玻璃质地的,玻璃面平滑,阻力小,写起字来会比在地砖上容易一些。

  顾树歌被她的镇定感染,深吸了两口气,点点头,她想等晚上回到家,还是把人血对她有诱惑力的事告诉姐姐吧。

  不知道为什么,刚刚她还担心沈眷知道这件事,会害怕她,但现在听了她一句安慰,她又觉得,可能沈眷不仅不会怕,还会去血站买血投喂她。

  明明是很可怕的事,这样一想,顾树歌却有了笑意。

  过了将近一个小时,血包才送来。

  办这件事的人很周到,由于沈眷没说要哪个血型的,除了熊猫血一时难寻,他每种血型都买了一包回来。

  沈眷拿到血,把办公室从里头锁了起来,然后她拿了一个杯子,把其中一袋血剪开,倒进杯子里。血腥味在空间中弥漫开,有些刺鼻,沈眷微不可见地蹙了下眉,但片刻,她就恢复如常,看不出有任何不适。

  顾树歌紧张的心情从血包拿进来就凝滞了,她觉得有些不太对,因为她看到这些血,没有那种很想吃很美味的感觉。

  这些血对她毫无吸引力。

  “小歌,过来。”沈眷唤她。

  顾树歌稳了稳心神,心想,不想吃,但或许可以用。她走过去,用右手食指去沾杯里的鲜血,然后她就看到自己的手指没入血液,而血液表面平澜无波。

  她碰不到这杯血。

第二十一章

  过了两分钟。

  杯中的血液始终没有动静。

  “碰不到吗?”沈眷问。

  顾树歌把手指抽出来,沮丧地点头:“这个血,不行。”

  沈眷得不到她的回应,只能靠自己猜测,她又拿了几个杯子,把剩下的血包全部剪开,分别装进去:“再试试。”

  一杯杯猩红的血液排成一排,像是一场属于吸血鬼的盛大晚宴,光是看着都使人头寻目眩。

  顾树歌叹了口气,可惜她毫无胃口。这些血液看起来一点也不美味,一点也不好喝。她挨个儿试过去,全都碰不到。

  看来跟血型也没关系。

  沈眷又等了两分钟,那一排杯子里的血液没有任何波动,她就明白了,这些血,对小歌无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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