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密 第26章

第三十一章

  “以血养魂,以血养肉。”这八字映入沈眷眼帘。

  她急往下看。

  书上写着“血通经脉,可筑身魂。五行之中,血属火,以血养魂,可固魂质,以血养肉,浴火重生……”

  沈眷看得入神,一张白纸啪嗒一声落下,挡在了书上。

  沈眷吓了一跳,抬头一看,身前空空,她蹙了下眉,道:“不许捣乱。”

  她说完,去掀白纸,一股力道将纸按住了。力道极小,要拦着她,就如蚍蜉撼树,可却很顽强,不肯让步。

  沈眷聪慧,几乎是瞬间就从她的行为中看出了深意,道:“你搬了一张纸来拦我,是早就知道这法子了,是吗?”

  她想到小歌能碰到她血的当夜,能被感觉到的时间剧增,当时她还疑惑是什么原因,现在一回想,就明白了,小歌那天舔过她的伤口,喝过她的血。

  原来饲养小鬼的办法早就出现了,只是她没发现。

  “我的血好喝吗?”沈眷问。

  白纸轻微地颤了一下。

  “还想喝吗?”沈眷又问。

  白纸颤得幅度大了一点。沈眷感受到小鬼情绪中的渴望与克制。

  她笑了笑,又问:“我一直养你,好不好?”

  身前的情绪立刻变成了许多波浪线。然后鹅毛笔从桌上飘了过来,在盖在书上的那张白纸上画了一个巨大的叉。

  沈眷显出失落的神色,问:“不想我养你?”

  白纸上不假思索地又出现了一个叉。大抵是见她伤心,那人又歪歪扭扭地写了“我想你养我,我想留下来,我不想投胎”。

  顾树歌蹲在她身前,抬头看着她。

  一行字,她写了五分钟,沈眷看到她写想她养她,想留下来,唇边就浮现了笑意,看到不想投胎,笑意便有些凝固了。

  她看着身前虚空的那块地方,说:“可是和尚说,你会投个好人家,命数富贵,不会吃苦。你不愿意吗?”

  顾树歌一点都不觉得受诱惑,来世再好,没有沈眷又有什么意思。她写道:“我舍不得这里。”

  沈眷眼中有了笑意:“可喝了孟婆汤,你就不记得这里。”她停顿了一会儿,大着胆子,加上一句,“也不记得我了。”

  没有就是没有,跟记不记得有什么关系。没有沈眷,她光是想都觉得很可怕。顾树歌觉得沈眷有些讨厌,为什么一直跟她描述来世的好处,她是不是不想养她了?

  顾树歌这么一想,余光就瞟见桌上堆得高高的各式典籍,又内疚起来。如果不想养她,她就不会在这里看这些晦涩难懂的经文了。

  “我不去,我要留下,我陪着你,好不好?”顾树歌缓慢地写,虽然她只是一只飘飘幽幽的小鬼,但她也可以陪着沈眷,让她不无聊啊。

  沈眷眼中浮现暖意,说:“好啊,那我用血养你,你就可以更好地陪我了。”

  顾树歌顿时睁大了眼睛,沈眷竟然套路她,她立刻在纸上画了一个硕大无比的叉,画得坚决无比。

  这么一个软乎乎的家伙,变成鬼了,都没有变得自私一点,沈眷想到她的死,又是一阵心酸和愤怒。小歌这样的脾气,怎么可能会得罪人,伤害人,又是什么样的怨恨,要这么三番五次地杀她,作践她的尸身。

  顾树歌没得到沈眷的回应,又在纸上写:“我们再找找别的办法。”

  沈眷只能答应:“好。”

  顾树歌又写:“你把书合起来。”

  沈眷依言合起来,放到看过的那一堆里,又选了另一本来看。顾树歌这才满意,坐在一边,盯着她,以防她重新拿回来看。

  沈眷又看了两个小时,一直没有说话。翻了一本又一本,摘抄了些东西,但看上去都不是特别有收获,顾树歌也在看,她看得不慢,但翻得很慢,沈眷看三本,她差不多能翻完一本。

  将近十二点时,沈眷忽然说:“桌上的书快看完了,你去楼上看一看,找一批新的来。”这些书很杂,搬到桌上翻阅的都是挑出来的,有些事根据书名挑的,有些事根据前面几页的内容挑的。让顾树歌去挑,就是让她浏览书名,看一看哪部分书跟她们所查找的内容搭边。

  顾树歌在纸上画了个勾,画完,沈眷余光瞥见手表正好走到十二点。她感觉到顾树歌的存在,是一个轮廓,比前几晚更加清晰了。

  那小鬼站起身,乖乖地去找书了。

  沈眷确定她走远,立即从那堆书里翻出记载了“以血养魂”的那一本,翻到刚刚那页,看完,把重要内容熟记在心,然后合上,放回去。

  整个过程,不到五分钟。

  用血养魂,是邪法。滥杀无辜,采集血液,浇灌阴鬼,先养魂,再养体,耗上千万条无辜之人的性命,可浇铸出一具肉身,这样养出来的就是阴魔。

  沈眷失望,这个办法显然不行。但再看下去,就见有说,阴鬼皆嗜血,饲喂鲜血,能使魂体稳固,兼以灵气,化去阴煞,就能养出实体。

  又说到灵气了,灵气究竟是什么,又怎么汲取?

  沈眷思索着,顾树歌回来了。

  她一回来,就抓起羽毛笔,在纸上吭哧吭哧地记录,哪一层,哪些书架,哪些位置上的书,提到修炼相关的事。以便沈眷按图索骥。

  完全没发现,她不在的时候,沈眷已经把“以血养魂”的办法掌握了。

  第一晚,她们忙到凌晨五点多,一方面是时间的确很紧,另一面,是沈眷记录她现在能被感觉到的时长。

  已经有五个小时了,这两天增加的时间变得很长,这样下去,不用多久,沈眷在白天也能感受到顾树歌的存在了。

  发现这件事,她们两个都很受鼓舞。

  藏经阁是有一间歇室的,沈眷让人换了干净的被褥,作为临时卧室。五点多时,她去睡了。

  顾树歌一点也不累,不用休息,于是继续看。

  她看着看着,突然想到,她上次想找恶念出来问一问,有没有留意到她先前得罪过什么人,但往广平寺走一趟,就忘了。

  警方那边不知道进展怎么样了,估计不是太顺利,恶念如果能帮忙想一想,就又能多出一条线索。

  顾树歌朝窗外看了一眼,天已微凉,晨光熹微,明月已沉。她放下书,回头朝歇室看了一眼,悄悄地走出门。

  有和尚已起床了,寺中梵音缭绕,传入顾树歌耳中,使她心境澄净。她沿着藏经阁外的一条小径走,不远就是一片竹林。细长的竹叶上堆积着白雪,不时坠落下来,传来啪的一声,响声细微,伴着梵音,竟有禅意。

  顾树歌有些遗憾,如果她还是人,这时候,想必可以感觉到竹林间清爽冷冽的气息。

  走入竹林约莫十步远的地方,头开始剧烈地疼痛,她回头看了一眼,距离不太远,可以确保她一发生不测,就马上回到沈眷身边。

  她不再往远走,停了下来了。

  过了数秒,脑海中恶念冒出来了。

  顾树歌没做什么耽搁,直接问它:“你记不记得我得罪过什么人?”那个凶手她肯定认识。

  一个一个揣摩认识的人,猜测他们中哪一个是凶手,这种感觉十分诡异,偏偏还一无所获。

  “没有。”恶念回答,它今天竟然很心平气和。

  顾树歌有些意外。

第三十二章

  冰天雪地,又是不到七点的清晨,要是人在这时间出没,恐怕说句话呵出的气都要在空气里凝成白霜。

  但顾树歌没有任何感觉,她轻飘飘地站在小径上,小径两侧是竹林,白雪皑皑,竹子与竹子间的地上都铺着厚厚的白雪。

  她继续问:“你能确定吗?”

  恶念回答:“确定,你没得罪过什么人,倒是有不少举手之劳。我在记忆里翻过好几遍了,我也想知道谁是凶手。”

  它好声好气地回答,顾树歌竟然有点不习惯,语带怀疑地问:“你今天怎么不骂人,也不暴躁?”

  “你……”恶念冲口而出,但又克制地隐忍下去,没有爆发,只是抱怨地说:“你这个烦人鬼,跟沈眷告我的状,她肯定讨厌我了。”

  “你欺负我,就算我不告状,沈眷也讨厌你。”顾树歌冷漠地说。

  “胡说。”恶念又要生气,但还是忍了,“我本来就是你的一部分,自己欺负自己,算什么欺负。何况我也没欺负你,我是指点你怎么上沈眷,靠你自己永远都做不到!”

  顾树歌要还是人,现在肯定脸都涨红了,她怒道:“你可真龌龊!”

  “你难道没这个心思?”恶念故作惊讶。

  她有。顾树歌无法反驳,她还梦见过跟沈眷做那件事。但梦是不可控的,她不能控制自己不在梦中沉溺,而清醒时再这样想,就太不尊敬沈眷了。

  恶念在她的脑子里,跟她的思想互通,它得意地笑:“你不仅想上她,你还想一上再上。”

  顾树歌什么都不说了,转身回去。

  恶念发觉她的意图,又开始咆哮,让她赶紧停步,但它咆哮归咆哮,好歹没有骂她,大概是真的很害怕被沈眷讨厌。

  快到藏经阁的时候,恶念气呼呼地呜咽了一声,又消失了。

  没有找到案情的线索,还被奚落了一通,顾树歌很不高兴。藏经阁外有个年轻和尚,拿着一个食盒在门外探头探脑。

  顾树歌认得他,是来送饭的,他来太早了,沈眷睡下,还不到两个小时呢。

  她就站在和尚身边,和尚不知道有个鬼站在他边上犯愁,轻声地嘀咕:“还没有起床吗?”

  顾树歌在考虑怎么让他把食盒放下赶紧走。和尚却伸手推了下门。门没推开,沈眷把门锁上了。

  和尚见推不开门,想了一会儿,把食盒拎了回去,看来是打算晚一点再来。他转身的时候,擦着顾树歌的肩,顾树歌等他走了,才穿过门进去。

  里边的桌子上摆满了书,还有一叠沈眷做的笔记。顾树歌看了一眼,清隽的字迹记录的都是怎么养鬼,佛光对鬼的影响,鬼如何复生,之类的内容。

  要是被人看到,大概会以为沈眷信了什么邪教。

  还好沈眷记得锁门,否则那和尚要是出去乱说一通,会很影响沈眷的声誉。顾树歌犹豫了一下,穿过歇室的墙进去,榻榻米式的小床上,沈眷睡得很熟。

  她身上裹着厚厚的被子,头发飘落了几缕,挡住了她的脸,唇色有点白,眉心微微的蹙着,呼吸很轻,轻到顾树歌不由自主地蹲下身,靠近了去听。

  她一直靠近,一直靠近,直到听到了微弱的吸气呼气的声音,才停下来。然后,目光就被那苍白的双唇吸引了。

  她的理智上来了,极力地劝阻她。

  在沈眷睡觉时进到她的房里就已经够没有礼貌的了,怎么还能想些乱七八糟的事,再怎么说,沈眷从你八岁把你照顾长大,生出不轨的心思也就算了,起码举止上一定要给她尊重啊!

  但顾树歌不知道怎么了,理智犹存,却有另一个声音压过了理智。

  “你还想一上再上!”恶念的声音在她脑海中响起。

  真龌龊。顾树歌暗自皱眉,可目光却怎么都舍不得移开。

  她克制不住自己,抬手轻轻地触碰沈眷的嘴唇。

  有些干,但好软。她的指尖在颤抖,心跳飞快,心脏因为激动和内疚像是要爆炸了。顾树歌终于承受不住,收回手,转过身,连门都没有走,一头撞在墙上,穿出去,然后在外间大口地喘气。

  唇上冰凉的指尖离开了。沈眷没有睁眼,她担心小歌还没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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