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密 第45章

  她们在一个空间里,各自做着事。办公室的门时不时会开一下,顾树歌听到声响,每次都会抬一下头,看到来人,再低头做自己事。

  到了下午三点多,她看累了,揉了揉眼睛站起来,走到落地玻璃前,看外面的景物。

  沈眷审完全部文件,抬头找她的时候,就看到她背对着她,站在窗前。

  “我好了?”沈眷说。

  顾树歌立刻转身,跑到沈眷身边,望着她,问:“我们接下来去哪里?”

  沈眷忽然一阵恍惚,就像是时光错乱,回到了四年前,小歌经常来公司找她的那一段时间。

  那时候,她就是这样,等她忙完了,跑到她的身边,问:“我们接下来去哪里?”

  沈眷忽然想知道,小歌是什么时候喜欢上她的。

  她本来想应该是这半个月的相处,让她产生了变化,可是小歌表现得太自然了,就像是喜欢了她很久很久。

  那会是离开的四年里,因为距离而改变心意吗?

  可是四年前,她拒绝的意味分明那么坚决。

  “我们不走吗?”顾树歌疑惑地问。

  沈眷对上她的目光,她迟疑了一下,决定还是问出来。

  正要开口,门被叩响了,沈眷就收敛了心思,道:“进来。”

  是一名助理。她捧着一个箱子,走进来,一边说:“您有一个急件。”一边把箱子放在办公桌上。

  沈眷问:“什么时候寄来的。”一面说着,就拿起桌上的拆信刀,划开封口。

  顾树歌也凑上去看。

  “前台刚刚送上来的。说是才寄到,趁着您还在公司,赶紧送上来了。”助理回答。

  箱子被打开,露出许多泡沫之类的填充物,沈眷拨开填充物,看到底下是一个瓶子。

  这是什么?顾树歌好奇。

  沈眷把瓶子取了出来。

  “啊!”一声尖叫在办公室里响起,助理睁大了惊恐的眼睛,连连后退。

  瓶子里,一根人的手指,泡在液体中。

第五十二章

  助理尖叫的声音贯彻室内,叫得顾树歌头皮发麻,连恐惧都给她叫没了。

  瓶子是普通实验室里用的标本瓶,灌满了无色透明液体,猜测是福尔马林,一截手指泡得肿胀发白,看起来狰狞恐怖。

  助理边叫边退蜷缩到了角落里,要她帮忙做什么已经是不现实了。

  “先放下。”顾树歌说。

  沈眷放下瓶子的时候,瓶底磕了桌面好几下,分明是手上不稳,在颤抖。

  这截手指是谁的?顾树歌想,多半是她的。

  助理终于停止了尖叫,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顾树歌只能被沈眷一个人看到,其他人都看不到她。助理在,她们就不好交流,必须把她支出去。

  沈眷的脸色比助理好不了多少,但她至少还维持了表面的镇定,见她不叫了,就说:“你出去报警。”

  助理像是没听到,身体死命地往墙角缩,像是想把自己活生生地塞进墙里。

  对于一个没有直面过生死,一直活在和平世界的人来说,泡在福尔马林里的活人手指确实太过恐怖。

  沈眷把声音放缓,又说了一次:“快去报警。”

  这一次,助理听到了,她瞪圆了眼睛,说了两句:“好、好。”几乎是爬着跑出去。

  顾树歌本该害怕的,可是看着那截手指,她却没有害怕的感觉,而是一种奇怪的情绪:“是我的。”

  沈眷点了下头。她像是不忍心看,又像是愤怒,没再注视标本瓶,而是转向快递盒子,翻找起来。

  “应该还有东西。”沈眷的声音微不可察地颤抖。

  顾树歌担心地看着她,沈眷像是没有发现,手下看似镇定地在满盒子的填充物里翻找。然后,她真的翻找出了一张照片。

  照片里是一具尸体。

  相比较半个月前的乱糟糟,照片里顾树歌的遗容要好得多。应该是细致地整理过了,脸上的血污灰尘全部擦得干干净净的,血肉模糊的创口因冷冻而凝结。

  遗体的脸上凝了一层冰霜,头发上都是白色的霜,看起来保存地还算完好。枕边放了一束白日菊,和沈眷当日摆在太平间的冰柜里的那束一模一样。

  两只手交叠摆放在胸前,一只手上的食指是缺的,被砍下来了。

  这张照片的用处,应当是证明手指的主人是谁。可是细看又觉得有些别样的意味,好像是在炫耀。

  “背面还有字。”顾树歌看到相片背面隐约有字迹,就提醒了一句。

  沈眷翻过来,背面果然歪歪扭扭地用孩子的字迹写了一句话:“很可爱是不是?虽然舍不得,但如果是和你分享的话,相信她也会愿意的。”

  这个她指的当然就是顾树歌本人。

  沈眷放下照片,双手无意识地在桌面摸索,摸到了一杯水,她木然地端起来,喝了一大口,然后捂住嘴,跑到卫生间,呕吐起来。

  直到吐得只剩酸水,依旧干呕不止。

  顾树歌陪在她身边,却连为她递一条毛巾都做不到,只能告诉沈眷:“我还在这里,那个身体已经没有用了,凶手要折腾就由他折腾吧。”

  这只是一句安慰的话,而且是一句毫无说服力的话,可顾树歌也只能动动口而已,别的她什么都做不到,甚至不知什么时候,她会连动口都不行,因为现形的状态能维持多久,谁都不知道。

  她觉得很无力,在沈眷需要她,而她什么都做不了的时候。

  但沈眷却突然抬起头,直直地盯着她:“你还在我身边?”

  顾树歌被她直白的目光看得有些不自在,但依旧没有动摇,点点头:“我在。”

  沈眷笑了一下,但这笑容极为酸楚,问:“如果你不在呢?”

  顾树歌一怔。

  “如果你不在,我看到那截手指,该是什么反应?”沈眷接着问。

  心爱的人被谋杀,尸体被窃,被分尸,还装在瓶子里送到了她面前。这一连串下来,哪怕不疯,也不远了。

  “他想逼疯你?”顾树歌艰涩地说。

  沈眷站起来,漱口擦脸,说:“不知道,又或许只是觉得我不够伤心?”

  觉得她不够伤心?说完这句话,沈眷和顾树歌都想到昨天,肖敏指责她并没有受到噩耗的影响。

  顾树歌猜测着说了一句:“所以寄手指是凶手临时加的一环?只是因为觉得你不够伤心?”

  沈眷已经打理好自己了,但她还是没有出去,停留在洗脸池边上,和顾树歌说着话,看起来倒像是刻意拖延,不愿出去面对那截手指。

  “有可能。”她右手按在洗脸池上,手下很用力,像是浑身力气都蓄在了手心,支撑着自己站稳。

  顾树歌看得心软,放缓了声音,说:“如果你依然不伤心呢?”

  那么凶手必然会更加生气,或者说是不甘,肯定还会有进一步的动作,他做得越多,漏出的马脚也会越多。

  这么一看,就像是凶手心里有一本自己一早就编排好的剧本,每个人都得照剧本上写好的剧情走,沈眷在剧本里应该要悲痛欲绝,她没有悲痛,凶手就觉得偏离了剧本,要把沈眷强行拖回到轨迹上来。

  按照这个思路,最好的选择就是不照凶手的剧本走,逼着他做出更多的行动。

  沈眷也知道应该这样,但是她没有开口。顾树歌一看就明白她在想什么了。她害怕不照着凶手的意思来,他还会对尸体做出什么丧心病狂的事来刺激她。

  “那个身体不重要。”顾树歌轻声说道。

  沈眷看了过来,怜惜地凝视她,她的目光最终落在了她的手指上,问:“疼吗?”

  顾树歌笑了一下,摇摇头:“不疼。”

  她和身体的感知联系很小,近乎于无,所以手指被砍了一根,她都没什么感觉。

  “听我的,我们不能让凶手得逞。凭什么他杀了人,还能玩弄我们的情绪,要我们笑就笑,要我们哭就哭。”顾树歌坚决地说道。

  警察来得很快,一堆技侦在快递盒、标本瓶上采指纹,还采集了照片上的字迹带回去比对。

  “很可爱是不是?虽然舍不得,但如果是和你分享的话,相信她也会愿意的。”李队把照片上的字迹默念了一遍,只觉得毛骨悚然,遍体生寒。

  凶手是把顾树歌的身体当成私有物件了,想和人分享,就砍下一部分赠送。

  再看字迹,照片上的字迹是典型的学写字不久的小孩子的笔记,下笔凝滞,绵软,横竖撇捺都像是照着画出来的,显得笨拙天真,别有一番纯真意味。

  “这字迹,字迹库里肯定没有。”李队凝重地说道,想要比对出结果恐怕是不可能。

  “怎么偏偏用了小孩子的笔迹?”刘国华问道。

  “孩子意味着纯真、干净,难道凶手认为自己的行为也很干净?”李队猜测道。

  “有可能,一些严重心理异常的犯罪分子的心理是很难琢磨的。”刘国华说着,看向了沈眷。

  沈眷坐在办公桌后,照常在看文件,仿佛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刘国华和李队对视了一眼,都觉得她太过冷漠了,听说看到手指时现场还有另一个助理小姑娘,那小姑娘吓得尖叫不止,整个人都没了形态,这么一对比,沈董事长的反应简直是冷血。

  不止她们两个,其他的警察也不时地朝这边张望一眼,眼神中既好奇,又带着些疏离的畏惧。仿佛对这冷血的女人很是忌惮。

  李队走了过去,例行公事地问道:“这快件的时机恰好,正赶在您离开办公室之前寄到,您今天过来,是突然来的,还是之前就有计划。”

  “之前就有计划,而且已经耽搁了一天,本来昨天就应该来的。”沈眷放下笔,眼神稳稳地回视李队。

  “也就是说,不是秘密?”

  “不是秘密。”她要过来,林默肯定要整理文件,这么一来,看到的人当然都看到了。

  林默就在边上,他补充道:“至少董事长办公室所在的这一层都是知道的,而人传人的,其他还有多少人知道,就说不准了。”

  这么看,从有谁有犯罪条件上查,就不行了,李队派了两个警察去查包裹来源,现在寄件都是实名制,要身份证的,也许能找到点蛛丝马迹。

  “为什么是公司呢?”刘国华自语道,“为什么不是寄家里?”这一阵子,沈眷留在家里的时间比在公司的多得多,凶手为什么选择公司,而不是家里。

  是随机选择,还是有目的的?

  顾树歌突然有了启发,公司和家里的区别就在于一个是公开场合,一个是私人领地。人多的公开场合,便于凶手隐藏在人群中,就近观察,他今天很可能就在现场。

  刘国华还在凝神细想,李队走到标本瓶边上,对着那根手指蹙眉。

  顾树歌把这个猜测告诉了沈眷,沈眷点了下头,找了林默过来,跟他低声耳语了两句。

  公司有监控,只要进来过就躲不了,她让林默去查今天来的人有哪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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