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死。
€€€€€€€€另一边已经打算带路的导购看了他们一眼,有些疑惑,似是在用眼神问他们为什么不跟上。
€€€€€€€€花白禾看他一脸的难以启齿,啧了一声,没想到自己这弟弟如此害羞,只能转头对导购说一句:
€€€€€€€€“算了,拿最贵的过来吧。”
€€€€€€€€几分钟后,薛继鸣拎着袋子里那个药房最贵的痔疮膏,像是手上挂了个炸弹,推着花白禾往车的方向走,时不时还低头看看那个袋子。
€€€€€€€€生怕它下一秒会爆炸似的。
€€€€€€€€最后是花白禾看不下去了,从他腕上将东西拽了下来,对他说道:
€€€€€€€€“我帮你拿,行了吧?好好的孩子,怎么还不肯面对现实呢?”
€€€€€€€€薛继鸣:“……”
€€€€€€€€他想了很久,只能勉强自己将对方的这个举动当作是真诚的关怀,对花白禾道了声谢,然后将袋子揣进了口袋里€€€€决定一回家就丢掉。
€€€€€€€€花白禾看他这幅憨样,心底忍不住笑了笑。
€€€€€€€€……
€€€€€€€€所幸上车之后的花白禾没再闹什么幺蛾子,只闭目养神一样地往座椅靠背上倒去,吩咐一句:
€€€€€€€€“累了,回家吧。”
€€€€€€€€其他人别无二话,车子平稳地朝薛家所在的小区开去。
€€€€€€€€四十分钟后€€€€
€€€€€€€€花白禾在自己的房间里,摊开了那本被自己表弟说是‘看一次就气一次’的书,不仅没有被气死,还声情并茂地给系统朗读,美其名曰‘奇文共赏’。
€€€€€€€€系统:“这么好的东西你还是自己留着吧。”
€€€€€€€€花白禾开口拦道:“别啊,咱俩谁跟谁,你别跟我客气€€€€”
€€€€€€€€系统:“……”
€€€€€€€€求求你跟我客气一下吧?
€€€€€€€€但它没来得及开口,花白禾已经开始倾诉读后感了:“我跟你说,这作者文笔很不得了啊,肉戏和感情戏相得益彰,既注重读者的阅读体验,还注重每一次场景和动作的创新,不得了,我想认识一下这位大家。”
€€€€€€€€系统:“……”
€€€€€€€€它眼睁睁地看着花白禾打开了手机,开始搜那个叫做‘流萤’的作者,结果这人名气不小,居然还真的让她找着了。
€€€€€€€€尽管这个‘流萤’的个人资料很少,几乎从不在网上留下自己的真实信息,但好在生活在一个十分宽容的年代,百科上赫然给她封了一个“知名成年文学作家’的称号。
€€€€€€€€里面的代表作,最为畅销的就是这本《薛苓的幸福生活》,几乎算得上是成年之后的阅读类书籍敲门砖。
€€€€€€€€花白禾还兴致勃勃地去搜这人之前的作品。
€€€€€€€€结果十分钟之后就一副贤者时间到的表情,躺在床上对系统叹了一句:“真难看,把我都给看萎了。”
€€€€€€€€系统冷笑:“呵,你还有可以萎的地方啊?”
€€€€€€€€花白禾正儿八经地吐出四个字:“精神萎靡。”
€€€€€€€€说完她又叹了一句:“这作者,之前写文错别字一大堆,用错典故,附庸风雅,技术活描写很不到位,怎么突然就变得……这么色气了呢?”
€€€€€€€€还一本成神,简直匪夷所思。
€€€€€€€€就像是……菜鸟秒变老司机。
€€€€€€€€系统身为一个未成年人,无意跟她讨论这种东西,正想拒绝,花白禾的房门被人敲响了。
€€€€€€€€平日里,只要不是饭点,或者有贵客上门,除非是她主动喊人,否则家里是没人敢打扰她的。
€€€€€€€€故而她转移了一下自己的注意力,却听见门外的人开口道:
€€€€€€€€“小姐,薛先生说今晚有贵客上门,让您届时务必出来一趟。”
€€€€€€€€贵客?
€€€€€€€€花白禾想了想,让那人进来跟自己说话。
€€€€€€€€“是西京的江家,薛小叔与江家人此次同在一个编书组里共事,听说那人是江家的一个小辈,文采卓绝,文学方面的见解独树一帜,薛小叔有意提携她进京城大学的文学院。”
€€€€€€€€京城大学的文学院……
€€€€€€€€花白禾在脑海里自动翻译了一下,因为这世界文学传承没有遭受炮火的洗礼,所以跟她所知道的大学不太一样,这京城大学的文学院是鼎鼎有名的地方,具体多厉害呢?
€€€€€€€€大概相当于她原本世界民国时期的西南联大[1],这是当时国内实力第一的综合大学。
€€€€€€€€严格意义上来讲,西南联大当时的师资力量很能吊打一番后世的北大中文系。
€€€€€€€€由此也能见到,薛家小叔能在京城大学里当一个教授,实力本身就不容小觑了。
€€€€€€€€薛承上有两个姐姐,下有一个弟弟,所以薛家到他们这一代,也不算是人丁没落。
€€€€€€€€至于江家……
€€€€€€€€花白禾从记忆里搜寻了一下,那是个与薛家门户相对的大家族,内部传承同样很严苛,听说年轻一代才华横溢,其中有个叫做江雪的,后来还连续拿了几个文学奖。
€€€€€€€€这些只是她在看世界背景的时候顺便接收的零散信息,其实花白禾对这种正儿八经的人没什么兴趣,只回了一个字:
€€€€€€€€“哦。”
€€€€€€€€这意思就是,到时候她出不出去,全看心情。
€€€€€€€€进来与她说明情况的小女佣也不敢多劝,跟她交代完了事情,就退出去了。
€€€€€€€€她继续捧着自己手头的书接着看,但不知为何,脑子里又蹦出那两个字,江雪。
€€€€€€€€不知是不是小学背古诗词的阴影犹在,以至于花白禾一听这个名字,就忍不住开始背诵:
€€€€€€€€“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
€€€€€€€€她疑心是这个薛家的文墨气太重,搞得她脑子都有点不正常,甩了甩脑袋,继续看自己的书。
€€€€€€€€……
€€€€€€€€当晚。
€€€€€€€€花白禾去外头给自己倒了一杯水,慢吞吞地准备转着轮椅回房间,但是动作慢了一步,因为她盯着水杯在思考,自己这一杯水下去,去洗手间时到底是接着跟马桶奋斗挣扎半小时,还是干脆从今天开始,直接朝舒适的保姆帮扶力量屈服。
€€€€€€€€结果就这一个迟疑,客人正好登门。
€€€€€€€€薛苓跟人家无冤无仇,平日里的作主要也只针对自家人,如果这时候头也不回地转轮椅走人,铁定让客人难堪。
€€€€€€€€错过了离开时机,她只能安安稳稳地在饮水机旁边坐着,捧着一杯水,眼观鼻鼻观心,犹如老僧入定。
€€€€€€€€薛继鸣已经被刘璐赶出来接客了,斯斯文文地朝着薛家小叔子€€€€薛合点了点头,礼貌的喊了一声:“小叔。”
€€€€€€€€薛合的性格跟薛承不同,整个人永远笑眯眯的,脾气好得很,给他介绍了一下旁边的两人:“这是江教授,江河晏,这是江教授的侄女,江雪。”
€€€€€€€€江河宴一身唐装,手里还拿着两个文玩核桃,闻言只对好友笑了笑:“哎,老薛,大家都这么熟了,喊什么教授,继鸣喊我一声江叔叔就行。”
€€€€€€€€薛继鸣看了看自己叔叔的脸色,立刻顺着喊了一声:“江叔叔。”
€€€€€€€€至于江雪,两人都是平辈,点头便过。
€€€€€€€€薛合给双方都介绍了一遍,顺嘴就开始慰问了最近薛继鸣的论文进度,薛继鸣硬着头皮跟两人聊,所幸他们俩的方向跟他毕业论文方向不太相同,否则薛继鸣能聊出一身汗。
€€€€€€€€一行人进了客厅,刚在房间里打完电话的薛承走了出来,大家于是又是一轮互相慰问,气氛一时间好不热闹。
€€€€€€€€还是薛继鸣局促之下,注意到了在角落饮水机边待着的姐姐,他不太擅长这种家族社交,不知道是不是下午花白禾给他的好脸色,让他莫名察觉到了善意,这会儿他居然跑到花白禾身边嘘寒问暖。
€€€€€€€€花白禾对着他只能勉强保持绷着脸不冷不热,态度并未见多么尖锐,尤其是发现他头顶的情感进度脱离零蛋,光荣地走到了‘1’,更是想对他这样主动开启情感线、很有眼色的世界之子温柔以待。
€€€€€€€€但薛继鸣这一来,把客厅聊天众人的注意力全给引来了。
€€€€€€€€让她陡然间成了全场的焦点。
€€€€€€€€偏偏薛继鸣看她孤零零的样子,凑过来又问了一句:“姐,你要不要过来一块儿喝茶?”
€€€€€€€€喝喝喝,喝个屁,花白禾心想,她凑过去跟这么一群大文豪聊什么?
€€€€€€€€品评她新买的18r小说?
€€€€€€€€薛承能当场把她给掐死。
€€€€€€€€结果薛承丝毫没跟上女儿的脑电波,揣摩了下她的表情,发觉脸上没多少厌烦的神色,也以为下午那一通放风让她心情平和了许多,即刻跟旁边人开始说起自己的大女儿。
€€€€€€€€三言两语说完她的情况,又开始介绍她的名字,花白禾倒是想转身就走,奈何那么多双眼睛看着€€€€
€€€€€€€€而且,那个江雪,还挺好看的。
€€€€€€€€“最后这句才是重点吧?”系统在她脑海里鄙夷地说道。
€€€€€€€€花白禾充耳不闻,对薛继鸣丢了个眼色,就见他笑呵呵地推着花白禾的轮椅过去,在这期间,花白禾都在用余光看那个江雪。
€€€€€€€€与她不同,对方在正大光明的打量她,不是那种让人不舒服的刺探视线,仅仅是很平静地注视她一眼,对她礼貌地点了点头。
€€€€€€€€江雪指尖如玉竹,骨节分明,捧着那个青绿色的薄瓷杯,不知是谁衬了谁。
€€€€€€€€澄澈茶汤冒出袅袅水汽,隐约笼的她皮肤像是由冰肌雪骨砌成般。
€€€€€€€€当她垂下眼睫的时候,犹如簌簌飘雪纷扬而下,将眼底的光映得细细碎碎。
€€€€€€€€尾端自然卷的黑发正好托出她的五官,明明也不是玲珑小巧的类型,偏偏文文静静地往那边一坐,给人一种……
€€€€€€€€乖巧的感觉。
€€€€€€€€花白禾这么个风骚的人,当然喜欢的不是这个类型,但也不妨碍她欣赏一下漂亮的花瓶。
€€€€€€€€结果不知是她的视线停留太久还是怎么着,那人端着茶杯,又抬眼往她的方向看了看,好像觉得在人家家里不好太约束,脸上露出几分迟疑,对她开口说了自己的名字:
€€€€€€€€“我叫江雪。”
€€€€€€€€声音低低的,不知是不是害羞。
€€€€€€€€花白禾总觉得自己面前蹲着只可爱的兔子,抿了抿唇,回了一句:“薛苓。”
€€€€€€€€江雪点了点头,冲她绽开了一个笑容。
€€€€€€€€像是寒冷的天里嘴里忽然被人塞了颗水果糖,甜度一点点绽开。
€€€€€€€€她就在这样的笑容里小声开口:“苓,卷耳也€€€€很可爱。”
€€€€€€€€那是《说文解字》里,对苓字的注解。
€€€€€€€€通俗点来说,卷耳就是……野菜。
€€€€€€€€花白禾:“……”
€€€€€€€€不论这个可爱是用在她身上,还是野菜身上,她觉得恐怕都不太合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