旬殷点了点头,看向温世昭,笑道:“王爷从未去过萧国,想必对萧国的路途不熟,此去萧国,由属下保护王爷,随王爷一同前去。”
“那简直太好了!”陈桐祥兴奋地叫道,“殿下,旬侍卫武功高强,前不久又从萧国来回跑了两趟,肯定很熟悉去萧国的路。”
温世昭沉吟道:“旬殷,你的心意我领了,但你是王兄的侍卫,随我去萧国,不太妥当。”
“并无不妥,太子离开时,曾吩咐属下照顾好王爷。”
旬殷摇了摇头:“太子若是知晓王爷为萧国质子,定然要心疼的。”
“王兄重情重义,可惜我们都生在帝王之家,也生在这乱世当中,事事皆身不由己。”温世昭纤细的手指覆在书籍,指尖悄然划过书的页面,划过印着“三十六计”四个端字。
旬殷拱手道:“王爷放心,属下定护王爷安然无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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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府。
当诏书宣告天下时,恰从长公主府回来的萧韵淑全然不知此事。
萧韵淑坐在亭中弹琴奏乐,从指尖拨出连绵欢乐又轻快的曲子。
她双眼闭上,仿佛正沉浸其中,眉间却透出一丝淡淡的哀伤。
已过去大半年,她日日去长公主府静静的等候,以为那女子会心软出来见她一面,长公主果真傲气,半年避她如鼠蚁,如此狠心绝情。
原本欢乐的琴音,倏地转变低沉杂乱,犹如萧韵淑此时的心绪。
阿仙听到消息,急忙就来寻太子妃,可看到太子妃正在弹琴,面容冷凝,她站在亭外犹豫不决,直到太子妃停下双手,琴音绝耳,这才快步上前,轻声唤道:“太子妃。”
萧韵淑睁开眼睛,指尖轻轻地拨动琴弦,淡声问道:“何事?”
阿仙恭敬地应道:“今日四皇子册封为怀王,被温王送去萧国做质子,宿期两年,后日启程。”
“竟真是她?”萧韵淑眼底掠过一抹诧异,又轻轻地笑了,这个结果意料之外又在意料之中,那四皇子倾慕她家君儿,此机会怎会错过。
阿仙垂着头,显得不开心,小声道:“连四皇子都走了,太子妃在这深宫,就没说话的人了。”
萧韵淑笑了:“这有什么,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
阿仙欲言又止,看着太子妃淡然的笑容,终究没忍住说出来:“可是太子妃,您犯不着为了长公主,降低身份,屈了尊贵的身子,太子妃这半年受的委屈,奴婢都看在眼里。”
“礼数不可废。”萧韵淑淡声说道,“长公主不愿见本宫,那便是本宫这个太子妃没做好。”
阿仙道:“依奴婢看,长公主就是故意刁难太子妃!”
“好了,不许诋毁长公主。”萧韵淑拧眉道:“笔墨伺候。”
“是。”阿仙无奈领命,快步前去书房拿了笔墨纸砚过来。
半时辰后,萧韵淑搁下笔,吹干墨痕,仔细折叠起来,伸手递给阿仙,吩咐道:“把这两封书信,分别交给太子还有六公主。”
待阿仙走后,萧韵淑双手轻抚上琴弦,指尖随意触动,毫无规律的杂音溢出,渐渐地形成悦耳的调子,依稀夹着低语:“本宫帮的,也就只有这么多,余下只能靠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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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众人都得知温世昭即将入萧国为质,反对声最激烈正是温世昭的三舅,幸好温世昭提前去了趟孙府,阻止刚踏出府门去寻父王的三舅。
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差点把嘴皮子磨破,三舅终于被她说服。
因温国是三国之首,国力强盛,即使去做其它国的质子,地位以及待遇也是与母国一样。
但远水难救近火,这两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身在千里之外的萧国,难免会受些委屈。
到了出宫之日,温世昭早早起来,前去拜别父王。
温煜城心中纵然再多不舍,可老四是最合适的人选,他只能让老四去萧国为质两年。
太子在边境防备齐国,其它两个儿子性子懦弱,不懂察言观色,为人处世不够圆滑,去了只会送死,老四虽不争权夺利,却最懂保护自己。
临行前,在朝阳殿大门外,温世昭乖巧地站在长姐身旁,耐心地听着长姐一遍又一遍的嘱咐:“世昭,到了那萧国之后,碰到任何事情,定要三思而行,不可冲动鲁莽。”
“长姐,我都记下了。”温世昭点头,眉眼间添了一丝忧愁,她轻声道:“长姐也要多多保重身子,常出府走走散散心,别老是闷在府里。”
“好。”温玉祁笑应,转眸看向旁边的陈桐祥,“小祥子,要照顾好四皇子。”
陈桐祥坚定地应道:“长公主放心,奴婢会好好照顾殿下。”
“嗯。”温玉祁淡淡应声,目光望向旬殷,“此行危机四伏,四皇子的安危就交给你了。”
旬殷拱手:“属下明白。”
他们四兄弟中,长姐只待她是最好的,此时看着长姐嘱咐,温世昭只觉心间似有暖流淌过。
她伸出手,揪了揪长姐的衣袖,笑道:“长姐不要担心,就凭我现在的武功,行走江湖也没几个人是我的对手,我可以保护自己。”
温玉祁拧眉道:“人单力薄,若不是你执意要去萧国,长姐又怎会为你担惊受怕。”
“两年我就回来。”温世昭摇了摇温玉祁的衣袖。
“你长大了,有自己的主见,长姐也管不了你,长姐只希望你平平安安回来,也期盼如你心中所愿,才不辜负去萧国历得这趟风险。”
随在身边长大的四皇弟,离开两年之久,温玉祁心头泛起惆怅。
“长姐只管放心。”
温世昭了然地笑了笑,眼底溢出一抹自信之色,此时冬日暖阳散落在她的面容,伴随着金灿光芒的点缀映衬,这玉面郎君是越发俊俏。
“你王兄不在宫中,你今日也要离去了,长姐成孤家寡人。”
“这不是还有太子妃么,长姐要是憋在府里嫌闷,可以与太子妃下下棋,切磋琴技。”
这番话说的委婉,温世昭却见长姐面容的神情并无异色。
温玉祁淡笑道:“好了,时辰也不早了,不要耽误行程。”
“好吧,我马上就启程。”温世昭狡黠地转了转眼珠子,仰起头观看天色,侧过头正要与长姐辞别,目光如期瞥到向她们而来的娉婷袅娜身姿,那女子笑吟吟越走越近。
温世昭收回视线,看着还不知情的长姐,急忙拉她的衣袖,出声提醒:“长姐,太子妃来了!”
第24章 晋江独家首发1
“太子妃”三个字划过温玉祁的心头, 掀起层层叠叠的涟漪, 她怔愣了一下, 下意识回头望去, 只见萧韵淑唇角含笑,眉眼极致温柔, 踏着满地金灿晨光,向她款步而来。
已经避无可避, 逃无可逃, 温玉祁挪了挪脚步, 蹙起眉心,转回脸不去看萧韵淑, 又听得四皇弟笑道:“长姐, 太子妃是来送我的。”
温玉祁轻轻“嗯”了声,听着那人的脚步声由远渐近,不过眨眼间, 熟悉的郁清淡香渐渐萦绕在鼻尖,她不由得抿紧唇角, 绷紧面容。
四皇子那番话, 恰好落入萧韵淑耳里, 她眉眼笑得弯起来,走到这两人身旁,深深地凝视温玉祁,却见这女子冷眉冷脸,看都不看她一眼。
萧韵淑也不在意, 目光望向温世昭,嫣然一笑:“幸好本宫来得及时,不然怀王殿下就要走了。”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温世昭唇边意味深长地笑了,面向萧韵淑拱了拱手,“多谢太子妃心里还记着世昭,大清早便过来送世昭。”
“怀王客气,本宫还要多谢怀王这半年以来的照顾。”
萧韵淑说着,不动声色地跨出小步过去,身子稍稍挨近温玉祁,却被温玉祁察觉企图,她亦不着痕迹向后退了一步,拉开些许距离。
温世昭眼神敏锐,自然是捕捉到这细微的行为变化,她拉了拉长姐的衣袖,不露声色地笑道:“长姐,我不能陪在长姐身边,长姐今后若是在府里待得闷了,可要多出府走走。”
“好。”温玉祁应声,余光睨了身旁的萧韵淑一眼。
温玉祁眉心紧蹙,只当这女子不存在,背过身去,望着温世昭,嘱咐道:“此去多年,你在萧国要照顾好自己,时常给长姐写信。”
温世昭点头:“我会的。”
温玉祁抬手轻拍四皇弟肩头:“时辰真不早了,你该启程了。”
“长姐。”
真到了临别时刻,温世昭极为不舍地看着温玉祁,自母妃去世,她随在长姐身边,长姐如母,真心实意对她嘘寒问暖,贴心照顾她多年。
“去吧。”温玉祁旁若无人,轻抚了抚四皇弟的脸。
“长姐保重。”温世昭点了点头,目光望向静静伫立在她们身旁而被长姐无视的萧韵淑。
长姐真是狠心,太子妃已在眼前竟还能熟视无睹,若此刻真是心静如水,太子妃大婚之日落下的泪又如何解释,温世昭心中不忍,声音软了些:“太子妃保重,世昭先走了。”
“怀王殿下稍等。”萧韵淑开口阻了一下。
“太子妃还有事么?”
“也没什么事。”萧韵淑从腰间卸下块玉佩,伸手绕过温玉祁,递给温世昭,眉眼含笑:“这个送给你,到了萧国,有它进出萧宫也方便些。”
“这是太子妃的信物么?”可长姐还在这里,温世昭面露犹豫。
“无妨。”萧韵淑笑道,“本宫不在萧国,已经用不上它。”
温世昭眨了眨眼,拉温玉祁的衣袖,征求意见:“长姐。”
温玉祁点头:“收下吧。”
“多谢太子妃。”
温世昭欢喜地接过来,这玉佩小巧玲珑,质地细润,雕刻的是一只凤凰,可携带凤凰配饰在身,可见这萧长公主,在萧国的地位极高。
时隔半年,长姐与太子妃好不容易初次见面,温世昭识趣,凤凰玉佩小心妥当地放入怀中,退一步躬身行礼道:“世昭告辞,二位珍重。”
温玉祁只担忧地看着她,萧韵淑倒是应声:“怀王殿下一路小心。”
寒风凛凛,温世昭带着对长姐与故土的不舍,以及对将来的希冀与忐忑,踏上了前往萧国的路。
温玉祁与萧韵淑静默无言,隔着些许距离,静静地伫立,注视马车逐渐远去,直至马车消失在这深宫弯处的尽头,再也看不到。
最先忍不住开口的是萧韵淑,她深怕身边这个女子又离她而去,似乎担心声音过大会吓到她,语气尽是轻柔:“长公主,别来无恙。”
温玉祁眉眼清淡:“如若可以,太子妃今后别再来找我。”
今日太阳明明是温暖的,怎得这番话落入耳里,却冰冷刺骨,萧韵淑眸光微凝,唇边勾起一抹讥笑:“长公主就这么不想见到我?”
“你即已是太子妃,自当恪守妇道,而你我缘尽这世间,若不能和睦做一家人,又何必再见。”
温玉祁负手而立,声音清淡听不出任何的情绪,萧韵淑却冷了脸,只是在萧韵淑看不到的地方,她隐在衣袖中的指尖抑制不住地颤动,也极力克制心底涌起的心悸而隐忍不发。
“长公主刚才所言,是在与本宫谈妇道么?”
萧韵淑冷冷一笑:“从认识你温玉祁,本宫就不知何为妇道!”
“身为太子妃,谨言慎行,休要胡言乱语。”温玉祁蹙紧眉心,冷声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今日若不是四皇弟故意安排,我又怎会见你。”
“本宫胡言乱语?”
萧韵淑仿佛听到天大的笑话,掩住嘴笑得花枝乱颤,笑声韵韵,华服之中掩不住的风姿秀雅,只是眼底却冰冷至极,幸此时身边只有温玉祁,没让他人看到这般惊骇的模样。
温玉祁本想一走了之,却听得萧韵淑冷笑道:“你隐瞒身份接近于我,又弃我而去,你今日之言,竟以本宫不守妇道,你不觉得很可笑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