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清词(重生) 第9章

  晚安,么么哒

第14章 看见

  残阳在西,映照着满地的血水,浓厚的血腥味让人胃中很不舒服,旬长清本是关心卫凌词,却惹来这一句,当即放手,不知为何今日的脸色总是红扑扑的,让人看着格外可爱。

  旬长清低眸间错过了卫凌词眼中一闪而过的狡黠之色,耳畔响起了错乱的脚步声,如此大的刺杀行动,定然会引起官府的注意。十几名衙门里的捕快带刀冲了进来,将小巷子里的进口出口围得水泄不通,看着遍地的尸体,胆小的捕快后退几步,扒着墙头吐得稀里哗啦,险些将苦胆都吐了出来。

  小城之内,都未见过大世面,其中胆大的捕快上前看了几眼,满地血水,残肢断臂,甚至有人都在睁着眼睛,走近了看,会以为他在瞪着自己,几人吓得后退了几步。旋即又撑着胆子,拔出了手中的刀,问着卫凌词:“你们是何人?胆敢在这里杀人,跟我回衙门再说。”

  卫凌词未曾将这些人放在眼中,低头望着小徒弟,示意她去解决。

  旬长清撇撇嘴,望着这些胆小怕事又在死撑着面子的捕快,走近两步,在怀中摸索了两下,掏出来王府的令牌,在他眼中晃了晃,语调肃然:“我们是平南王府的人,死的是刺客,凌阳县令治下不严,管辖之地,贼人乱蹿,好在王府侍卫将刺客打退,不然你们县令只怕混到头了。”

  旬长清说话带着些奶声奶气,但背脊挺直了,似棵未长高的青松,让人不易忽视。她如一个小大人一般斥责捕快,神色凛然,身后站着不苟言笑的卫凌词,二人虽衣着简单,但气质不似普通人。

  捕快怕惹事贵人,但还是接过了旬长清手中的令牌看了下,确认是平南王府的人,才弯腰陪笑道:“小公子,你看地上死了这么多人,还请您回去和我们大人叙说,也好做个笔录,不然我们也不好办。”

  是认真办事的态度,又是小门户里出来的老实人,旬长清不愿为难他们,派了几个侍卫跟着这些人回了衙门,她则和卫凌词一同回客栈。

  回去的路上,脑子里一直想着卫凌词刚刚的话,不过握住她的手罢了,就那般反感,刚刚又是谁拉住自己贴在她的身上,横竖都是她有理,心中愤懑。

  师父便了不起吗?

  上辈子被她欺负也就罢了,这辈子仔细算算,自己醒来的时候是五岁,加之上辈子活了十五岁,比她都得大上些许,可是在她面前总是抬不起头,想想就委屈,怎么想都觉得卫凌词仗着年长便为所欲为。

  她嘟着小嘴,往卫凌词的一侧瞅了一下,眉梢垂下,平常直起的背脊都弯下去了,便是无精打采的模样。

  卫凌词出去时,衣裳都是干净的,发髻也是整齐的,回来时满身脏污,衣衫也变了原本的颜色,鬓间的发丝都乱糟糟的,看上去有些狼狈。反观,旬长清出去时一身昂贵的锦袍,回来时却换了素色普通衣袍,但身上都是干净的,并未有不妥之处。

  跟来的人都是王府中的人,见小公子安好,她们也就放心了,命人下去烧些热水,身上脏成那样,总该洗洗的。

  旬长清自有下人服侍,也用不着卫凌词,她便转身回了自己的屋子。

  望着卫凌词的背影,旬长清又在发怔,何人要杀她?而且刺客都是训练出来的,不似随手抓一把的江湖杀手,何人这般大的手笔杀一个与世无争的女子?

  江湖上不可能,凌云山乃是江湖名门正派,至高的威望,掌门弟子,皆有可能是下一任掌门,况且卫凌词行事谨慎低调,万不会得罪江湖上的人,而且江湖上的人若是杀人,会顾忌到朝廷。

  卫凌词还有一重身份,便是县主,是请封而来,虽不是郡主公主的身份高贵,但比之寻常闺秀,还是有品级的。能出手这般阔绰,又不怕惹上麻烦的便只有朝廷的人了。

  朝廷中不惧平南王府的人,只有少数,不喜卫凌词,大概只有皇后邵韵了。

  旬长清记得前世旬亦然登基后,并没有立即娶卫凌词,如此爱慕,应该迫不及待才是。能阻拦皇帝娶妻的人,就是太后了。卫凌词非出自权贵之家,旬亦然娶她,不会有任何助力。凌云山不参与朝廷之事,皇后不愿也是常事,她怕旬亦然陷入太深,故而才会想杀人断了他的情根,这是最简单最有效的办法。

  先前从未想过这些,可如今看来皇后邵韵并不如外表那般和善。醒来后,很多事情与前世不一样了,但她并非是八岁稚子,很多事情不用去经历,也会看得明白。前世不懂不明白的事,今生看起来很简单。

  比如平南王府谋反,十之八九是新帝旬亦然容不下功高盖主大权在握的叔父。况且当今圣上与平南王并非是亲兄弟,不过是姨表兄弟罢了,到了旬亦然这里,血缘又隔了一层,疑虑更深了几层,削藩是必然的事情。

  重生后,她知道了一些旁人不知道的事情,比如皇帝何时驾崩,平南王府何时反击等,她都可以做好准备,这些是她的契机。

  今生懂得了很多事,才知权利在手,非善事,但没有权利,任人宰割,又是伤心之事。

  看得远了,旬长清蓦地又明白一件事,皇后和旬亦然并非如表面那般和睦,若旬亦然知道皇后派人截杀卫凌词,多情的二皇子是否会与皇后争执?

  比之刚刚醒来时的茫然、无措,她已经渐渐适应了眼前的环境,昏暗之境,迎来了淡淡的阳光。

  侍女将热水送了进来,她只坐在椅子上,看似百无聊赖的模样,嘟着嘴儿,眼神不断四周看着,不忘晃悠着两只小短腿。侍女想上前替她更衣沐浴,她摆手道:“我自己来,你出去吧。”

  下人走后,她从桌案上找出了笔墨纸砚,提笔写了几字,找了信封装好,不如上次写给谷梁乾那般严谨,随意捏住了封口,唤来了守卫,命他将信送回平南王府。

  邵韵的人全死在了巷子里,她得不到消息回去,心里肯定紧张,遇到平南王府的信使,肯定会截住,看看情况究竟如何。

  信中话语不实,只道卫凌词深受重伤,皇后知晓后,必定暂时撤回剩下的人。

  信使走后,她招来了一直守在门旁的人,看似普通的侍女,其实却是暗卫,这人她前世便识得,只不过印象不深。在她被抓上帝京时,曾试图截囚车,可惜寡不敌众,死在了禁卫军的刀下。

  梓缙不过十二岁,可比旬长清高了很多,她进屋时,看到了热气腾腾的水雾,原以为旬长清唤她进去替她更衣沐浴。

  进去后,旬长清站在桌旁,仰首望着她,她是下人,怎可让主人这般做,她便俯下身子,听着吩咐。

  旬长清注意到这些细节,心中更觉舒服,她看不懂梓缙背后是何人,也不知该不该信任她,绕弯子不如直接问她,“你是暗卫?是谁的人,父亲还是母亲?”

  梓缙一愣,可旬长清面色严肃,不似假话,正欲开口否认时,又听道:“你若说假话,我便让你回去,我不要你,更不要撒谎的暗卫。”

  旬长清个性霸道,她在王府时有些了解,若真回去了,主子不用的暗卫,只怕下场凄楚,她跪地叩首,回答:“属下是王妃的人,路上不安全,她命属下贴身护着您。”

  原来是母妃的人,旬长清并不叫起梓缙,相反,直视她,“我有个任务给你,你若办砸了,我还是不要你。”

  这……霸道不讲理的性子,梓缙无法拒绝,只好低头称是。

  “很简单,你回帝京,向二皇子透露些消息,告知她今日我们的事情,添些柴火,是卫凌词重伤,再旁敲侧击,是皇后所为,”说完,旬长清小手拍了拍她肩膀,笑颜绽开,“成功了,我带你上凌云山。”

  梓缙的脸色渐渐暗沉了,摇首道:“属下离开了,您的安危……”

  “怕什么,有卫凌词,快去快回。”

  此举,旬长清不过为了试探梓缙罢了,暗卫终究见不得人,她若聪明,放在阳光下见人,光明正大的站在自己身后亦无不可。

  旬亦然与皇后的矛盾日益激化,才是她的目的。就算他登上帝位,母子不和,邵家忙着与皇帝缓和关系,对付平南王府的时间也会少了一些。

  关键是,皇后不该派人追杀卫凌词,这是第一次,若不主动反击,还有第二次,第三次……没完没了,至死方休。

  沐浴后,她自己穿好衣服,擦干了头发,无须下人帮忙,自己收拾妥当,出门时,下人传话,卫凌词唤她过去。

  有了初见面的教训,旬长清站在门外敲了敲门,听到里面人应允后,方敢推门进去。

  进屋后,正堂内并未看到人,她环顾四周后发现外间并无人,驿馆内的房间都是相同的,她的屋子是套间,卧房应该在里面。

  她往卧房走去,眼睛四处望去,忽而顿住脚步,榻前卫凌词在擦拭着头发,似是衣衫不整,她脑子里嗡地一下,往回跑已经晚了,忙用两只白嫩肉乎的小手捂住自己的眼睛,挡住了自己的视线,自欺欺人道:“我……我什么都没看到……你让……我进来的。”

  该死,她忘了,今世她是‘男儿身’,站在正堂等她才是,不该如前世般横冲直撞地进她房间。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和看热闹的群众:啧啧啧,小徒弟想为师父报仇,就直说,何必拐弯抹角。

  旬长清脸红不语,望着自家师父,笑道:你的桃花也不错,让我利用下。

  卫凌词:那不是我惹来的桃花。

  旬长清:那是什么?

  旬长清:那是作者非要插过来的仙人掌。

  作者:什么鬼操作。

  冒泡流言哈,看看你们哈,路过喜欢记得收藏哈,我心累了……

第15章 误解

  金乌西沉,暮色四合。

  屋内光线不太好,卫凌词擦拭发梢的动作显然一滞,她不禁低眸看着自己一身寝衣,并无不妥之处,或许今日逗弄她的那句玩笑话影响到她了,她望着双手捂住自己眼睛的孩子,掩耳盗铃之举。

  她依旧坐在那里,细细擦拭着自己的头发,半晌后旬长清依旧无动静,两只小手紧紧捂着自己的眼睛,难得这般乖巧,时间久了,两只手难免会酸涩,她走近拿开两只小手,笑话她:“你看到什么了?你在国子学学到了哪些东西,”伸手戳了戳她的脑袋,怪道:“与我说说,方才看到什么了?”

  两只手被卫凌词握着,湿湿黏黏,肌肤触碰处更加灼人,往回缩了缩,旬长清因着羞窘再次脸红了,头埋入了衣领处,低低道:“我什么都没看到,下次我不乱闯了,对不起。”

  玩笑笑够了,该适可而止,卫凌词松开她的双手,走至桌边点燃了烛火,火焰一蹿而上,爬上了灯芯,回身去望旬长清,明光下,脸上依旧红得发亮,她笑道:“男孩子为何脸皮这般薄,以后如何出去见人。”

  方才情急下未曾仔细看清,只看到了卫凌词湿漉漉的秀发,原以为她沐浴出来,未曾来得及穿衣,谁知是自己大惊小怪了,卫凌词自从出了帝京后,总喜欢打趣她,她羞涩一笑,改口说起他事,“您唤我来有事?”

  她悄悄退了几步,其实这些日子她也渐渐明白,无论自己怎么努力去改变,事情都还是朝着前世的方向发展,既然无法更改,那便只有早作打算,想好日后如何应对。

  正堂内传来下人进出的声音,卫凌词出去看了一眼,吩咐了几句话,又折回来,道:“唤你来吃饭,有些事想和你说,”说罢,看着很是精神的孩子,不免怪道:“白日我就好奇,刺客来时,你为何这般镇定,眼下看你精神饱满,你不害怕?”

  八岁的孩子,遇到此番刺杀,早该嚷着回家找母亲,再不济也该掉几颗泪珠子;可是旬长清的神色态度如常,都好似未曾发生这些事一般。

  重生一事在任何人眼中都是荒唐的事情,但确实发生在了旬长清的身上,她状似不解的眨了眨方才眯起的桃花眼,同样注视着卫凌词,小脸上生起肃然之色,昂首道:“母妃说平南王府的人不该惧怕这些,前面是荆棘之路,也该走下去。战场上死伤无数,若害怕他日便上不了战场。”

  平南王府的人确实在战场上摸爬滚打,若说血腥,白日的刺杀与战场相比更不值一提。如此,这话出自平南王妃口中也算常事,卫凌词未加质疑,眸中似浩瀚无际的大海生起了波涛,少顷后又化为温柔的泉水,伸手想拍拍旬长清的脑袋,一面夸道:“那你表现很不错,你母妃知道了定然为你骄傲。”

  孰料,旬长清躲开了去,桃花眼微微弯起,口中却是叹道:“师父,男女有别,不能拍我脑袋。”

  很像平时卫凌词说话的语气!

  卫凌词指尖触空,一笑置之,从衣柜中取了外衣套上,笑颜如玉,“出去吃饭吧。”

  今生的卫凌词与前世的她,完全不同,旬长清站在原地,望着她的背影,她二人走得都是前世走过的路,但她已不是前世懵懂不知的孩子了,而卫凌词也与前世不同,她待自己似乎少了些东西,多了些关心。

  关心,在前世都是很少见,她一直以为卫凌词个性如此,可现在又打破了她的猜测。当年她是被凌云宗掌门带上山,入门后,拜师礼都未有,便直接入了她的门下。卫凌词开始不喜她,无非因为她是亲王之后,身份高贵,态度散漫。后来自己时间待久了,摸准了她的性子,渐渐才得她喜欢。

  可如今,却又不同。看得出,现在,卫凌词并不厌恶自己,甚至是喜欢自己,这又是何故?

  与前世总感觉少了些东西,至于什么东西,也懒得去想,这世不管如何,这条路她都得走下去,一些事情无可避免,只有迎接,后退不得,那只有往前走。

  寝不言食不语,这是前世卫凌词教她的规矩,牢牢记住,饭桌上便只顾埋头吃饭,不敢开口说话。

  许是旬长清吃得有些快,又不曾开口说话,卫凌词盯着她瞧了半晌,起身替她倒了杯水,怕她噎着,放置在她的右手旁容易拿到的位置,眉心轻轻蹙起,轻声道:“明日让人备些点心,若饿了,便先吃些垫垫。”

  说好的寝不言食不语呢?旬长清抬首望着她,小脸皱成一团,更似外间铺子里的包子了,嘴角蹭了一粒米饭,自己未察觉,卫凌词眸色如炬,笑着替她擦去,想来还是个孩子,不懂得如何照料自己。

  温热的指尖从自己的嘴角滑过,旬长清下意识舔了下自己的嘴唇,近来她发现卫凌词对待自己,愈发细心了,这种细心却是上辈子不多见的。心中,隐隐有些不安,难不成她也如自己一般,经历过前世之事。

  这种猜想陡然在心中插根,前世卫凌词知晓自己不堪的心思之后,厌恶的眼神时时刻刻地在脑中回忆,握着筷子的右手隐隐发颤,随意扒过一口米饭,敛去了眸中惊惧之色,望着卫凌词,勉强笑问她:“师父,你可经常做梦?”

  屋内烛火点点,映着旬长清惨白的脸色,重生后,她便经常做梦,都是卫凌词身穿火红的衣裳,嫁给旬亦然的场景。奢靡的长乐宫,珍藏罗列,百官齐贺,喜娘站在新人身旁,笑脸喊着永结同心。

  每次,她想掀开盖头,都会有种无形的力量将她拉扯开,接着梦就醒了,再梦时,又回到那个场景,再想掀盖头,还是那般梦醒,如此反复,她从来没有成功掀开过卫凌词的盖头。

  噩梦便是噩梦,不会有你如愿的那一梦。

  卫凌词听后,有些沉默。好似做噩梦不是寻常事,她伸手握起旬长清的手腕,撩开她的袖子,指尖探上她的脉搏,后者怕惹怒她,只好乖乖等着。

  她有些难过,若卫凌词也如她这般知晓前世之事,是不是还会嫌弃她。重生后的两年来,虽未见过她,可每日都会想着她,久而久之,这股恨意便不存在了。

  她犹在想着,卫凌词已经松开手,医术是凌云山上必修之课,但大多人都只是会些皮毛,武功与文学才是主要,但卫凌词身为掌门之徒,学得比一般弟子更多,医术更是兼修。

  卫凌词看着她的眼神中多了丝探究,吓得她往后坐了坐,端起杯子小小地喝了一口,以此来遮挡卫凌词的视线,放下水杯时,眼中蓄积了薄薄一层水雾,定是热气熏的,她只能这么安慰自己。

  “长清,你想的有些多了,你出来可是思念王妃?”脉象平稳,很是正常,小孩子初次离家,思念家人也是常事,卫凌词触及她眼中的水雾,心忽而一沉,方舒展的眉头再次拧起,语气很是温和:“凌云山并无太严苛的规矩,你还是可以回帝京的。”

  好似卫凌词理解错了,那就说明她并不是重生的,对前世的事情并不知晓,如此,旬长清又有些心安,不嫌弃就好,嘴角弯起,雀跃道:“我知道了。”

  此后,二人各怀心思,都不再开口说话,卫凌词小口地抿着米饭,旬长清吃完后便回了屋子,明日要早起,养足精神才好。

  她端坐在那里,望着外面黑幕般的夜色,无星无月,眸色黑沉,阖眸时,眼前尽是方才旬长清失落的神色,她为何失落?又为何瞬间后雀跃?

  …………………………

  和亲队伍一直往北走,秋日凉意渐渐深了,天气也不太好,队伍走走停停。

  在初冬的时候一场大雨将人堵在了驿馆内,雨丝打入了廊下,下人来回走动,或关窗或关门,旬亦素的精神一直都不是很好,幸好携了宫中大夫,日日诊脉,也无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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