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清水点头,说:“做过的事,自然要承担后果。”
黄岐问:“如果她要杀你怎么办?”
张清水说:“王涯不会,她没有杀我的资本。杀了我,她也活不了,王成安是个傻子、失去她连个照顾的人都没有,封瑜琴等着她去救,封家的传承等着她传扬下去。即使有血海深仇,在她的眼里我的命也没有她自己、王成安、封瑜琴三条命重要。她要活就必须留下我。”
黄岐闻言半晌无叹,许久才叹了句:“清姐,是非对错、天理道义哪里去了?事有可为有不可为,纵然你能笃定王涯奈何不了你,你摸摸自己的心问问自己,你这样和妖邪有什么区别?心不正怎么立身治家?清姐,你别毁了自己和张家。就算你现在捏着王涯的把柄她奈何不了你,将来呢?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你在她的心里埋下仇恨的种子,时间越久她就越恨你,将来的报复就更疯狂。我知道我说的你都懂,但我希望你能给王涯一个交待把这事了结。错了,就该承担责任,而不是一错再错继续错下去。”
张清水沉沉地叹口气,说:“小岐,有些事不好跟你说,你也不明白。我和王涯之间并不会因今晚的事有任何改变。我对王涯有亏欠,我只能在能保她时尽量保她,这是我唯一能做到的。”
黄岐彻底无言,再不愿与张清水多久,直接上床窝在床边睡觉。
张清水低叹口气,走到窗户旁立在窗边一夜无眠。她何尝不知道自己做的是错事,她何尝不知道这样的自己行事不正,她何尝不想克制自己的欲念,她又何尝想满心欲念脑子里想的全是王涯,她何尝不想清心寡欲做个行事端正、毫无差错、十全十美的人?张清水在心里念着王涯的名字暗暗地叹了口气。如果她今晚没有见过王涯迷醉的模样,而是把王涯交给王成安扶上楼或许情况便不一样。然而,世上没有如果,即使能够重来,在那样的情况下,也只能是她和小岐送王涯回房,而不是让那三个中年男人或老吴的妈和儿媳妇送回去。男人送王涯回房不妥,吴婆婆和吴婶是普通人把露出妖相的王涯交给她们就更不妥。张清水只能当自己命中注定有这一劫,自己在劫难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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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涯从沉睡中醒来已是天光大亮,屋子里只有她一人。她掀开被子,见到床头摆着一套干净的衣服,自己身上的血渍已经被清理干净,身上涂着药、以前留下的青色瘀痕消失了,青藤蔓捆缚在身上留下的伤痕已愈合,只留下一圈浅浅的痕迹。□传来的隐隐疼意刺痛着王涯的神经,昨夜发生的一幕幕浮现在眼前。如果不是黄岐来得及时,在她的呼吸刚止、离魂时便赶到抢救及时,她离魂后直接飘到中阴界又正好遇到她奶奶把她送回来,她已经是一个死人。
王涯在生死之间转了个来回,再加上之前的崂山道士、昨夜的张清水以及奶奶的那番话让她像拨开了云雾,见到的虽然不是月明,却掐掉她的最后一丝幻念让她清醒过来。
曾经的她只想救回奶奶、带着她爸找个城市定居,凭着一身本事抓鬼除妖为人解队、赚钱养活他们过些安稳殷实的小日子。她姓王不姓封,封家的灭门大仇与姓王的没关系,冤冤相报何时了,老一辈都是快入土的人了,年轻一辈没参与过当年的事都无辜,就让往事淹没在往日的岁月中。鬼家、张家、崂山道士让她明白一切都是她一厢情愿地异想天开,当年封家的事并没有完。她不计较、退让、宽宏大量换来的只是他们变本加厉的迫害。她王涯没有资格去原谅他们,而他们更没有资格值得她原谅。就算她是只真正为祸苍生的妖,除魔卫道诛灭她便是,她毫无怨言,可他们欺她、辱她、算计她,打着降妖除魔的名义强取豪夺,他们是为利欲而争!
她不恨张清水,甚至连愤怒也没有多少,心中更多的是冰寒,只觉这个世界和她的体温一样阴凉。她不恨张清水,但她要张清水死。
王涯她慢慢地穿好衣服,挎上装有古铜钱和收鬼铃铛的小皮包下楼。她走到餐厅,见到老唐、王成安、张清水、老吴两口子和老吴的妈都在,正在吃早餐。她的视线落在坐在正扭头朝她望来的张清水身上。
王成安看到王涯,欢呼一声:“涯涯!”放下筷子就朝她奔过来,欢喜地叫道:“阿岐说你很快就会醒过来,你真的醒过来了。太好了!”
屋子里的几人见到王涯过来都站起了身看着她。
王涯没理会众人的目光,缓缓走到张清水面前。低缓冷漠的声音自王涯的唇间溢出:“你是自裁还是由我动手?自己选吧。”
张清水立在王涯的身前,尽量用平和的语气说道:“杀了我,你怎么找你奶奶?你和王成安怎么活下去?王涯,你可以报复我,但不能是现在。我们已经找到地方,吃完早餐就可以出发。你很快便能找到你奶奶,在之后,你若想杀我,再动手不迟。”
王涯哼笑一声,说:“你觉得我现在不能杀你,你觉得你手上捏着我爸和我奶奶的生死,所以你昨晚才敢那样肆无忌惮?”
张清水说道:“有我在,至少你们不会面临大规模的围剿,至少还有一线生路。王涯,昨晚的事我很抱歉,是我迷失心智铸下大错,我郑重地向你道歉,在你将来面临生死绝境的时候,我愿意不遗余力地保你一条生路。”
王涯只觉张清水的话十分可笑!张清水会给她留生路?张清水不杀她只是因为时机未到,她还有利用价值,张清水还要利用她所以现在必须保住她。可她也明白现在的张清水是一张很好的保命符,她可以不在乎自己的生死,但她不能不在乎她爸的生死,她不能不在乎她奶奶,她奶奶养她二十年,呕心沥血抚育她长大,不是让她来害死他们、断绝封家传承的。张清水的话字字句句戳在王涯的心头,仿如一把锋利的刀,戳得她的心都似在滴血。或许因为心太痛,或许因为世道太可笑亦或是太悲凉,物极必反吧,王涯竟然笑了出来。她轻笑着应了声:““好,我先留着你的命。”她接受张清水刚才的话,她现在留下张清水。时机未到!本就已经是血债累累等着她来收,再让张清水欠这一笔等到将来一起清算又何妨?张清水、张家、那些所谓的名门正派要置她于死地,难道她不能置他们于死地?不走到最后,谁敢断定谁会是最后的赢家?
王涯只觉心中悲苦又觉这世道、这些人好笑,撑得她满心难受,索性什么也不想,吃饭,养足精神应付接下来的事。她坐到餐桌旁,拿起备在旁边的一套干净碗筷盛了满满的一碗饭吃早餐,低头扒着香喷喷的米饭头也不抬。身体冷、心冷,热腾腾的米饭暖不了心但能暖胃、暖身让她不那么冷。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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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行路难
王涯心无旁骛地吃着饭,三碗米饭下腹,胃里传来的饱胀感让她暖和不少,心情也稍微缓和一些,她这才抬起头朝院子里望去。就在她刚才吃饭的时候有辆面包车开进了院子里,老唐和老吴都迎了出去,看样子像是他们的老熟人。此刻他们正把面包车里的包裹往外卸。
送“货”来的面包车司机是个三十多岁的男子,黑黑瘦瘦十分精壮,乍一看就是个卖劳力的普通人,但王涯仍是一眼看出他与普通人的不一样,他身上有一股常年接触深埋地底的死人所沾染的气息。王涯不用想也知道这人估计也是干摸金校尉这一行的。
那人送完货物就离开了。老吴让老唐清点下看有没有遗漏什么,老唐将东西拎进屋子里,打开包裹一一作了检查,说准备得齐全,对着老吴又是一通感谢,把王涯、黄岐、张清水、王成安都叫进了屋子分配东西。
王涯进入屋子,见到堆放的全是物资,有野营的小帐篷、钢底的军款长筒皮靴、折叠铲、强光手电、冷光棒、登山包、登山绳等一大堆户外装备及用品、食物,包括牛肉干、能量棒、宝矿力粉等一大堆王涯叫得出名或叫不出名的东西。
老唐很详细地向王涯和王成安解说和演示了这些户外用品的用法,并且特别叮嘱王成安能量棒不是零食一定要留到饿得快死的时候才能吃,末了便是分配装备和物资,一直忙到将近十一点才弄完。
每个人的登山包都塞得胀鼓鼓的,都有好几十斤重的重量。王涯拎了下自己的背包,至少有四五十斤。她把身上的衣物换成了登山穿的冲锋衣、冲锋裤、军靴,把她奶奶留给她的那本破旧的古书和阴灵卷轴用防水袋装好结结实实地绑在小腹处,又把一些常用物资放进随身所挎的挎包中,这才将登山包拎进越野车后备箱上了车,然后自己坐在了后座。
依然是王涯坐在后座的中间,王成安和黄岐分别坐在她的左右,张清水坐在副驾驶位上,老唐开车。
上路前老唐对王涯交待了句,如果有人问起就说他们是出去露营的。
老唐选择的行车路线很偏僻,几乎全是乡道、村道。车由老唐开,王涯即不懂开车也不懂找路,对于老唐为什么专选偏僻的路开便没过问,她估计是为了躲避崂山道士、鬼家等那些想逮她的人。
一路上王涯都闭着眼睛运转体内妖力沿着周身经脉行气。在得到黄泉彼岸花妖的妖力以前,她体内的气弱得只是小小的一团,只能沿着一些主动经脉行走,如今只觉体内的妖力磅礴如汪洋灌注到全身的大小经络中,以前许多凝滞阻塞的经脉也已打通。
虽然一身妖气也给她招来不少伤害,但如今这一身妖力才是自己最大的保障和依靠,若在失去妖力和变成妖之间做选择,她宁愿变成妖也要留下这一身妖力而不愿成为任人宰割的鱼肉。
车子一路颠簸,王涯连眼皮子都没抬一下,直到车子停下后她听到老唐说“到了”这才睁开眼发现是到了一座很偏僻的小镇,比王家镇还不起眼的普通小镇,好歹王家镇还有个王家镇大酒店,这地方仅仅只有一家十分破旧的招待所。
一行人住进了招待所。
老唐告诉招待所有老板娘他们是登山露营的,明天一大早就要进山,想把这停放在这里一段时间,并且付了五百块钱托老板娘帮他照看下。老板娘收了钱十分痛快地答应了,又应老唐的要求去找了一大张很便宜的彩色塑料编织布把车严严实实地罩了起来。
第二天清晨五点钟,一行人在招待所的店面会和,简单地吃了些招待所卖的面条便背上各自的装备、物资出发了。
王涯踏出招待所,一眼便看到小镇后面的大山,山后连着山,一眼看去连绵起伏似乎望不到尽头。她背着重达四五十斤的登山包默默地跟在老唐身后。她从小练功,力气本就比常人大,几十斤的东西在以前背起来就不算事,如今一身妖力的她对背上背的这点重量就更不放在眼里。
他们沿着乡村土路一直朝大山走去,刚开始还能见到开辟在山脚的田地和零星的村、房屋,还有果园,走了大半天之后便算是进到了山里,几乎看不到人烟。
老唐告诉王涯,这是南岭山脉。南岭山脉起自云南云岭,东入贵州为苗岭,再东经两广和湖南、江西、福建等省边界而东达于海,其间大小岭不计其数,岭南五岭都在南岭山脉一线上。
王涯默不作声地听着老唐解说南岭山脉和岭山五岭以及他们所走的的这座山岭。老唐说得很详细,但王涯是个地理盲,一下子听老唐说起一大通地理知识、还引经据典地扯出什么秦朝军队的进军路线,唐朝那什么张几龄开避梅关古道,以及越南北部和宋以后才把越南北部分离出去,听得她只觉云山雾罩的都快分不清东西南北。
她在心里默默腹诽老唐:讲地理就讲地理,还扯什么历史,幸好老唐没去当老师教地理,不然教出来的学生都和他们学校的学生一样个个地理不及格。他们学校的学生地理不及格,那是因为地理不被算入中考和高考科目,全让语数外历史等主科老师给占去了。
老唐讲解了小半天,歇了气不讲了。王成安刚开始对这项登山“活动”还感到兴致勃勃、蹦蹦跳跳地甚至还爬上树去掏鸟窝,到后来也没了热情劲,跟在王涯的身边。只时不时地冒出句:“涯涯,累不累,要不要爸爸帮你背包包?”“涯涯,渴不渴,我这里有水你喝不喝?”“涯涯,你吃不吃饼干,我好想吃能量棒哦!”“涯涯,我们这是去找我妈吗?我妈搬到山里住去了吗?”
王涯敏锐地发现自昨天开始,王成安就怎么搭理张清水和黄岐了,甚至连老唐都搭理得很少。中途休息的时候,王成安也和她坐在一旁,不往老唐他们三人那里凑。她问王成安:“爸,你怎么不去找老唐他们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