敛君情 第57章

“在岛上那阵怎么了?”云尘问道,“出了何事?”

“在岛上那阵。”楚樽行双手放松了些,在他脸边贴了贴,“殿下,我很想你。”

第96章 死状再现

我很想你。

“为……为何突然说这个?到底怎么了?”云尘双臂一僵,他还从未在这人嘴里听过这些,足足愣神了好半晌才将他推开,拉着并排坐下,“你从何处回来的?”

楚樽行方才的举动全属心口一热,劲头过了不免先涌上几许赧然,他拿过桌上隔了夜的茶水灌下一口,缓声说道:“去了趟地道。”

“那位婆婆找你?”云尘不用猜都知道与何物有关,“可是说了蛊毒的事?”

昨夜楚樽行走后他原是想跟上去看看,但转眼又不知钻了哪处牛角尖,想等那人回来自己同他说。如此想着便也如此做了,脚下一转靠回了床上,一等就等了这些时候。

他捞过楚樽行手边的茶杯,吩咐小二上了壶新的来,心下莫名有些忐忑,面上却还是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婆婆都跟你说什么了?”

楚樽行只隐去了以毒攻毒的法子,剩余的便按照边昭说的话术原样复述过去。

云尘闻言面色一喜,神色也跟着舒缓下来:“如此便好,这蛊既是婆婆亲手炼出来的,有她帮忙便是再好不过了。”

“嗯。”楚樽行也跟着他笑了笑。

云尘偏头扫了他一眼,心里压着的沉重担子卸下了,这才意犹未尽地细品着他刚刚说的那话。

举着茶杯挡了半天也没挡住嘴边的笑,索性也不就藏了,凑上前在他双唇上不轻不重地咬了几口。

云尘与他不同,该说不该说的话那都是信手拈来。

他直咬到楚樽行朝他递来一个疑惑不解的眼神后,才掰着他的脑袋,像摆弄娃娃似的左右晃了晃,温言回道。

“我也想你。”

景何存打着哈欠敲门进来时,云尘正提笔在信纸上洋洋洒洒写着什么,桌面上还摆放着几张未晾干墨迹的纸,如此篇幅看下来,想也知道不是何小事。

楚樽行则是坐在一旁,侧对着门口出神,从景何存这个角度望过去,多少显得有些……呆笨。

他踱着步子慢悠悠地进了屋,看似无心经过,实则目的正是那桌上放着的热腾吃食。

云尘向来不防他,他也习惯有事张口就问:“殿下这是要给何人送信啊,写了这么几张纸?”

“你想吃便拿去吃,装模作样的干什么?”云尘被他小偷小摸地逗笑了,将食袋推到桌角,应道,“给谓浊的。”

景何存被看破心思,挠头朝他咧开嘴:“好端端的给萧将军送什么信?”

信上的墨迹满了,云尘将其平铺在一旁慢慢晾着,没回这话,反倒是不着头尾地说了一句:“临出宫前母妃跟我说,宫里要有喜事了。”

“什么喜事?”楚樽行问道。

“这事我也听漓妃娘娘说过。”景何存嘴里塞得满满当当,嘟囔着说,“贵妃娘娘再过几月要给宫里添皇子公主了。”

“阿行可还记得刚从南水回宫时,我带你去定水楼逛了一圈。”云尘放下手头的笔,“你说在夜市上看见一女子徘徊在医馆附近,长得有些像明贵妃身边的丫鬟从冬。”

“确有此事。”楚樽行点头道,“光线太暗看不具体,但瞅着身形也有七八分像了。”

“你那阵说了我只当是女子家的私事不便宫里御医插手,但母妃先前又无意提到过,明贵妃向来不愿过多接触父皇,可有一阵却是想着法子让父皇过去。”

“什么时候的事?”楚樽行没听他说起过。

云尘挑了挑眉,淡淡瞥他一眼:“有人同我闹脾气,将我气到殿外那阵。”

气到殿外?

楚樽行怔了半晌,他直觉云尘这句“有人”指的正是他自己。可两人这么些年从来都是各自顺着对方,何时闹过一点矛€€€€

脑中的珠链子猛地一下绷断,他抬头接下了云尘那颇带兴师问罪意味的眼神。

好像是有那么一回……且这事到现在都没解决。

€€€€便是顺帝安排下来的婚事。

景何存正听得津津有味,见两人讲着讲着都不说话了,一个满脸揶揄,一个无所适从,于是奇怪地看了看他们,寻思着问道:“何人有胆子能将殿下气到殿外?”

“我也不知是何人,胆大包天。”

云尘摊手摇摇头,玩闹一阵后,便收回神色言归正传:“方才说到的事本也没甚不妥,可昨日池向晚说明贵妃在外头还藏了旁人……”

许是接下来的猜想委实不宜开口,云尘讲到一半便停了下来。

景何存将嘴里的包子吐了出来,试探着替他说道:“殿下怕不是怀疑贵妃娘娘那肚子里装的不是陛下的孩子?”

“我也不敢断言,毕竟后宫的事容不得我插手。”

楚樽行提醒道:“殿下若是当真起疑,为何不找漓妃娘娘帮忙?”

“这便是我昨夜说要同你细讲的事。”云尘按了按眉心,低低叹出一口气,“前后也没过多久,阿行应该没忘了在霜寒岛上见到的那块蓝缎料子。”

楚樽行点了点头,自是记得。

“那料子我先前便说过是皇室贡品,宫里有它的人不多,除了在荒岛上见过一块残布,剩下的便是在那位名叫南门箐的巫女身上。”云尘指向景何存,“阿行留在岛上的这几月,我也让景何存在宫里帮我多加留心着,他跟在母妃身边,比起我要方便不少。”

他沾了墨,在空纸上画了几笔:“父皇赏出去的这料子,除了母妃跟明贵妃手上的两匹,其他的都在宫里见过了。”

楚樽行看着纸上落下的两个带有指向意义的圈,明白他的言下之意。

南门箐身上的那件衣裳,想来就是这两人之一赠出去的。

“回宫后我也有意无意跟母妃提过此事,母妃当时说她将料子放起来了,我若是想要便派人给我送来。”云尘继续道,“母妃答应得果断我便没起疑,可后来我多留了个心眼同母妃说想看上一看,母妃却也一直寻着由头没拿出来。”

他自然不可能对漓妃存疑,于是之前一直顺理成章地将目光落在明贵妃身上。可在宫里这么久,他也不是没察觉到,漓妃跟明贵妃之间,关系应该不一般。

“母妃应我的那话想来是唬我的,左右她知道我不会真的要。”云尘道,“父皇赏赐下去的东西除了亲近之人外,绝不会放心让外人接手。南门箐没离过岛,后宫的女子也不得随意出宫,母妃身旁更是没有能远去霜寒岛的人,故她该是在替何人打掩护。”

景何存耳朵听着脑子却没跟上,扣着手指数了数:“那如此说来,贵妃娘娘也并无可能啊。”

“所以只剩了一人。”

“何人?”景何存不解。

“二殿下。”楚樽行出言替他答了惑,又朝云尘问道,“殿下回宫后二殿下可有做些什么?”

云尘摇了摇头:“我与二皇兄也就在宴席上见过一回,没多久他便请命北上了。”

顺帝得了抑水石摆在寝殿内,见当真没了褚师夷预料的不祥之灾后龙颜大悦,摆了场宴席用以庆贺。

云肃此行无功而返倒是出乎意料地没甚旁的反应,只是在离席时别有深意地看了云尘一眼。

那一眼情绪颇为冗杂,云尘只从中抓出了几分猜忌。

话音至此,便也没了下文。

一只信鸽扑闪着羽毛打破几人间的沉闷,轻飘飘地落在桌旁架子上。云尘将晾干的纸张塞进竹筒里封好,又提起笔取了张新的纸写。

楚樽行买吃食时只用银子不用心,一大袋少说也买成了好几人的量,眼下正好给景何存捡了个便宜。

他吃了个半抱,这才想起自己进屋找两人并非完全是为了吃。

“诶,楚兄,我昨日还没来得及问你,你身上的毒是怎么回事?”

楚樽行不愿多说此事,信口搪塞了过去:“此事说来话长,日后在同你解释。”

景何存撇嘴“哦”了一声,也并未往心里去,又问道:“那老婆婆说能解,可有说要多久?我还想在外边多留几日呢,宫里实在是要闷出病来了。”

云尘闻言也望向楚樽行,他大喜上头竟也忘了问这茬。

“要多久现下也说不准。”楚樽行道,“半月散炼成还要些功夫,宫里若还有事便先回去的好。”

“半月散?”景何存突然歪头咦了一声。

“你知道是何物?”楚樽行有些好奇,他在地道问过边昭这半月散的作用,老人家只说日后炼成了再告诉他。

“我听人说起过。”景何存摸着下巴想了想,“据说是种剧毒,中此毒者食不下咽,最后只能活生生被饿死,残忍得很啊,残忍得很。”

“你说什么!”

云尘眸子骤然一凉,手中的笔一个没拿稳,黑色的墨团晕开了整张纸面。

食不下咽,活活饿死,这不正是当年云澜的死状!

熟悉的症状重现耳畔,云尘顿时寒下声紧盯着他:“你方才说,中毒者会如何?”

他脸色难看至极,全然无半点平日里的随和温润,活像个生人一般,便连楚樽行面上也好不到哪去。

景何存见状也楞了,即便是再傻都反应过来了这毒有问题。

他收起吊儿郎当的性子,反复回想着他曾听过的症状,确认与方才所言一般无二,才再次郑重地朝云尘重复了一遍。

“食不下咽,活活饿死。”

第97章 搭台唱戏

日头到位了,家家户户紧锁的大门也逐渐往外敞开条缝。街坊邻里寒暄笑好,道上的吆呼一迭连声,可这客房里头却是寂若无人。

景何存那不咸不淡随口带过的一句话,宛若将云尘从被忿恚掩埋的重石下翻了出来,徒然灌入几股沉甸甸的气流,整个人都没缓过劲。

云澜的死一直在他心下大片荆棘密布的牢笼里禁锢着,他仍旧记得太医何明哲收到的楼仓那封回信,上面一个“蛊”字算是将他翻涌的猜想彻底坐了个实。

€€€€云澜死于毒,并非死于病。

他那阵有心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可当年宫里让一众太医险些两眼一黑撅过去的怪病,他也不知该从何下手。藏书房里的医书药典来来回回翻得起了毛边也寻不到一个哪怕是与之相像的症状,虽说他没想过放弃,但多少也有些心力憔悴。

好在皇天不负苦心人,这层蒙了多年的纸,还是要破了。

“有关半月散的事你都是听何人提起的?”云尘平复下情绪,冲还彷徨不定的景何存抬了抬手,“还说了什么别的没有?”

“没有了,都是我从家里偷跑出来时在路上听说的,具体是何人我也不清楚。”景何存知道事态严重,包子也吃不下了,往旁一扔便问道,“殿下,这半月散可是出了什么事?是宫里的东西?”

“宫里怎会有这些玄乎玩意儿。”

云尘一时在是否要实话告诉他之间摇摆不定,他一向是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再者说来,景何存也跟了他大几个月,是何性子的人他心中有数。

若说唯一尚不明确的地方,那便是他是口中的“家”到底是何地?

但云尘对此也有了几分揣测。

景何存没甚心眼,做事说话的习性也不藏着,又能一眼看出池向晚手上的是鹰骨笛,说是在其家乡常见得很……

如此算下来,也该是在偏北的某一处。

只是若偏北……

云尘无意识转动着手里还沾着墨迹的笔,墨水脱离笔端的软毛沿周边溅了一圈印子。许是将利弊在心头权量了一遍,他食指按下笔杆,还是将云澜与皇后的事简言相告。

景何存听到这脸色也没比二人方才好上多少,他拧眉顿了顿,随后才犹豫地问道:“殿下的意思是说,大皇子跟皇后娘娘的死跟霜寒岛有关?甚至可能便是地道里那位老婆婆操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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