敛君情 第63章

“你娘定是爱你的,我亦然。”

一席话犹如泉水澹澹萦绕心间,楚樽行呼吸微促,郑重其事地应了一声。云尘被他这煞有介事的模样惹得属实止不住笑,强忍了半晌的笑声终是脱了口。

他稍许坐直了身子,在他脸上揉了几圈,语气颇为遗憾:“平日里不勾你几回你是连动都不带动的,若是寻常你也如现在这幅性子该多好?”

楚樽行挡开他顶在自己小腹的腿,转而用单膝牢牢压将其压在椅面上,刚欲欺身吻下去,听到这话却又顿了顿:“寻常,怎么了?”

“没怎么。”云尘看得稀罕,饶有兴致地将自己衣领往下扯了扯,用指尖抵住他的胸口摩挲打转,“你想如何我都随你,干什么都成,可满意了?”

见人当真点了点头,云尘又低低笑了良久,这才眯起眼睛从容淡定地问道:“阿行晚些酒醒了可不会赖账吧?”

楚樽行皱了皱眉,直截了当:“这有何好赖账的?”

“那便信你一回。”云尘拖长音调,捏着他的脸颊转向身后的烟火,笑道,“它什么时候停,你便什么时候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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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酒后的小楚搜索了一下记忆,决定给大家表演一个鸵鸟埋沙

第106章 寒冬又至

夜幕如同星光璀璨的汪洋,霎眼间的争奇斗艳后,便逐一化作云斑瀑布坠落下来,等待着下一批烟火的艳丽承接。

云尘缓缓退开身体,揉着嘴唇甚是愉悦。胸腔起伏轻喘着气息,格外认真地寻思着回去要在凌渊殿内时常备些酒才行。

“殿下。”

楚樽行小声地喊了喊他,眼底流转的情绪冗杂不明。他喉间动了动,一字一顿地认真说道:“十几年,多谢。”

“只十几年罢了,往后还有几十年呢。”云尘知道他在谢自己,不由地心下一热,轻轻挠了挠他的下巴,“还有许久,等日后七老八十了再说也来得及。”

楚樽行默应一声收回手,径自坐在旁边陪着,呆视着前方也不知听明白了没有。直待身后椅面一动,他才连忙回过神一把将人拉住:“要去哪?”

“去给你拿些醒酒汤来,一会儿还得回宫。”云尘手腕抽了几下没抽动,笑着睨他一眼,“还要说什么?”

“不准走。”楚樽行略一用力将人拽回面前。

“怎的还这般霸道?”云尘拗不过他,顿时哭笑不得,“我不走,你待着别动,一会儿我便回来陪你,来去都要不了半刻钟。”

楚樽行静默着掂量了下这话真假,随后才极慢地松手应了声好。

云尘弯眸摇了摇头,脚下却还是加快几步下了楼。端上几碗醒酒汤,又特意绕到掌柜的面前给了些赏银,这才赶着时间匆匆回了露台。

掌柜的看着桌上大手笔的赏银,心下无端起了不详的念想,赶忙叫过一旁正在算账的老板娘,吊着口气试探道:“夫人啊,你方才可是把我珍藏多年的老酒给那公子送去了?”

老板娘算了一半的账被他这一打断又乱了数,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人家什么好东西没见过,能稀罕你那几坛子脏水?让你拿出来喝了也不听,留着做什么?放臭了传家啊?”

“如何能叫脏水!”掌柜的松了气,心口都不服地愤慨道,“这酒啊,自是藏得越久味道越正,口感岂是那些普普通通的劣质酒水能比上的?”

“是是是,藏得越久味儿越正,就你那抠抠搜搜的酒还好意思日日拿出来说。”老板娘阴阳怪气地学着他说话,看了看头顶,“哎呦,这一口下去是连阎王那桥都能见着喽。还不快些算账,算不完你便别回家了!”

“你这婆娘!”掌柜的讲不过她,指着鼻子‘害呀’了几声,仍是硬气地回了一句,“妇人之见!我不与你计较!”

楼里食客像是见惯了这番场景,皆笑得合不拢嘴,连连打趣掌柜的气焰又低了一截。

定水楼里觥筹交错,街道上也毫不逊色。

萧谓浊买了两盏祈福花灯,沿着河边找到了那正探头在皮影戏台前凑热闹的人影。云济像是感知到迈向自己的脚步是何人,笑意盈盈地回头朝他招了招手。

“让你别乱跑为何都不听,一转身就找不见人了。”华光洋溢在他眼底,萧谓浊那点不满瞬间没了踪迹,将好看点的那盏灯递给他,“看什么呢?笑这么开心?”

“自然是看见你才笑的。”云济眨了眨眼,边说边拉着他往河边走。

河边这阵围了好多放花灯的人,他们找了许久才勉强用银子寻了个角落的空位。

云济学着旁人的模样将灯叶展开轻置河面上,双手合十闭着眼默然许了个愿。

萧谓浊单膝蹲在他斜后方,替他隔开时不时拥挤过来的人群。等人睁开眼,才问道:“许了什么愿?”

“这能说得?说了便没用了。”云济如临大敌地摇了摇头,回想起方才皮影戏上武将拼死御敌的桥段,双手不免垂落下来,有些沮丧地问道,“萧将军啊,你日后打算做什么?”

萧谓浊见他突然兴致缺缺,抬手顺了顺他脑后的黑发,实话实说:“无事便留在皇城陪着你,若是陛下下旨命我出征,那我便去守住大顺海晏河清,完事再回来陪你。”

并非所有武将都需常年在外驻守,萧谓浊便是留在皇城等待顺帝调度的那批。大顺边陲安定也鲜少会有大规模的战乱,倘若哪天当真需要全体将领尽数领兵,那便是出了不得了的大事,恐怕要天下大乱了。

云济听他说的坦然,勾动冰凉的河水打散了倒映在上面的月影:“如若我不想你去呢?”

“这不是想不想的。”萧谓浊将手上的河灯也放了出去,“你平日里除了喊我谓浊外,更多的就是喊我萧将军。既担了这声将军,这便是我的职责。”

云济闷闷应了一声,他也并非不识大体,只是方才那皮影戏上将军战死沙场,所有人都在为打了胜仗而庆祝,可他却只想到了身后家眷肝肠寸断的哀泣。

“小济。”萧谓浊知道他又再想些伤心事,叹了口气,沉声率真道,“你看楚家世世代代远去边疆,丰功伟烈青山埋骨的不少,以身殉国荣归故里的更不少,战死没什么可怕的,怕的一贯都是护不住身后想要相护之人。”

“不管我日后会陷入如何凶险的困境,我都不会莽撞行事,拿自己的生命去冒那些没有意义的险。因为我知道你还在等我,我会保护好自己,你也该相信我。”他望向云济,又道,“可是若有朝一日当真避无可避了,我也定不会临阵脱逃,所以即便是剩下你一个人,也要学会好好活下去,明白了?”

云济双唇静静抿成一条线,没回话也没动身。河面清晰可见的被几颗水珠激起了一阵微小的波澜,转瞬又归于平静。

“行了,好端端的想这些干嘛。”萧谓浊将人拉了起来,抢过一旁小孩刚拆开的糖人送给他。

小孩脸上一懵,刚想瘪着脸哭,却见自己娘亲掌心上多了几个叮当作响的铜钱。他小小年纪不知道这是什么,但见娘亲好像高兴得紧,便吸了吸鼻子,索性也就不哭了。

“我知道你担心我,但不必杞人忧天,往后的事便往后再说。”他揉了揉云济的后颈,“快把脸擦擦,一会儿回去被四殿下看到了还以为是我欺负你了。”

云济头也不回地打开他的手,生硬地挪开话题:“连小孩子的东西都抢,不知羞。”

“我可没抢他的。”萧谓浊耸了耸肩,“给过银子的,充其量算作是他替我买回来罢了。”

两人言来语去地没一会儿就到了定水楼门口,云尘笑得满面春风从里面出来,身后还跟着耳根有些发红的楚樽行。

云济调整好情绪冲两人招了招手,楚樽行正好借此机会往旁边看了一转,将目光锁定在那不断吆喝的糖葫芦铺上。

“……殿、殿下,糖葫芦要吗?”

云尘笑而不语地塞给他一个钱袋,话里有话地叮嘱道:“银子可要带够,莫要跟铺老板赖账了。”

楚樽行转身的动作一僵,微应了声,下一刻便隐进人流向对面走去,许久后又拿着四串糖葫芦折返回来。

街上目光所及之处皆是热闹非凡,几人里里外外绕了一圈,总算是在家糕点铺前找到了景何存。楚樽行将一直拿在手上的糖葫芦给他,眼看时辰也不早了,萧谓浊便叫了辆马车将几人送回了宫里。

云济一下轿子便相当有眼力见地打发景何存送自己回殿,临走前还转头玩味地朝云尘挤眉弄眼谄笑一阵。

景何存眼尖地注意到他这举动,忧心忡忡地问道:“三殿下可是被风迷了眼睛?如此眨眼可不成啊,会愈发难受的,来我给你吹吹。”

他说着便上手强硬掰开云济的眼皮吹了吹,云济见他面上的关切不假,一时竟不好意思拂了他的意,便干笑了两声好不无奈。

简直不解风情!

云尘好整以暇地看着两人边闹边走,牵过楚樽行的手也往凌渊殿缓步走去。

“张嘴。”他将揣了一路的糖葫芦拿出来,撕去上头的薄膜,驾轻就熟地伸到楚樽行嘴边,“也不知道给自己买一串。”

“我不喜甜食,殿下吃便是。”楚樽行咬走了最顶上那颗,将剩下的推了回去。

许是铺老板果子没选好,竹签上的山楂酸得牙疼。云尘就着他咬过的痕迹尝了一口,果断避开山楂,只舔完了上面裹着的糖霜。

两人双手交握着,灯火引着前路,晚风清爽宜人。

今年的冬天似是比往年还要冷上几分,平白添了些山雨欲来之意。

一月半过后,便正式入了隆冬,接连三日的漫天大雪也总算肯歇下脚了。天地入眼融为透白,整座皇宫俨然银装素裹。

云尘独自一人坐在殿内的炭炉旁,手里捻搓着一张盖了萧谓浊私印的信件。他眸色幽深,眉梢微挑地看着信上的字迹,随后手指往旁边略一偏移,信纸便只剩了一团余烬。

六福公公端了个果盘上来,将云尘向来爱吃的果类转到他面前:“殿下早晨不是还说要出宫一趟吗,今日可是漓妃娘娘的生辰,陛下晚上特意在御花园给娘娘摆了宴席,殿下若是要出宫还需早些动身早些回来啊。”

“公公说的是,这便去了。”云尘起身拢了拢袍子,“阿行呢?”

“还在外头同景侍卫练武呢。”六福公公应道。

“还在练?”

云尘抵开窗牖看了出去,果真在院子里见到了两把长剑相继破开雪雾。他轻啧一声明显不悦,吩咐六福公公将屋内收拾一番后便皱着眉推门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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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说了不准打架不准打架,没一个听话的!

第107章 重逢旧地

景何存的性子讨喜,人又古灵精怪,漓妃对他也不似对其余下人那般严厉。只是时常嫌他在寝宫聒噪,便打发着他随处找些想做的事去,莫要总在自己耳边叨叨。

他有兴致的事极多,但在宫里能干的却是寥寥无几。索性趁着还有时间,大摇大摆地拎着把长剑去将楚樽行身上的功夫偷个干净。

院里的积雪被宫女们扫至一旁,晌午烈日略微一晒便化成几处浅滩,反射着粼粼微光。

景何存出了一身薄汗,连跳带蹦地抖落外袍,迎风张开双臂刚欲散去体内的燥热,被寒气吹的一哆嗦又乖乖穿了回去。他学着楚樽行的样子挽了个剑花收剑入鞘,临了又偷看他一眼,玩心大起似的舞着剑鞘朝他劈过去。

“楚兄楚兄!快看我!”

楚樽行当即抬头,条件反射地抬手挡了一击,眉间顿时微皱。景何存使的力度实则不重,可他却不像往日那般能随手接住,脚下不由地后撤半步,蹲撑在地上半晌都站不起身来。

“哎!哎!”

景何存被他吓了一跳,眼睛都瞪得老圆,将手上长剑一垂,惊呼着便要伸手扶他。只是没等他五指碰上去,楚樽行便倏地起身绕到他身后夺了他手上的剑,紧接着一掌拍在他左肩,还不待人看清动作,便往前踉跄几步趴在了石桌上。

“楚兄你骗我!”景何存弓身按着撞在石桌上的小腹,双腿一蹬坐在地上不断哀嚎。

楚樽行将赖着不动满脸委屈的人一把捞了起来,淡淡笑道:“这便是在教你无论何时都不得放松警惕。”

景何存努嘴横了他一眼,云尘站在殿门旁也松了口气,惶急往院里迈的步子这才收了回去,边走边向两人打了记响指。

“阿行这是在教他还是在吓我?”他掐过楚樽行的脸使劲捏了捏,佯怒地沉下眸光兴师问罪,“我前几日刚严令禁止了你们二人习武对打,为何不听?”

“最后一日罢了。”楚樽行拉着他坐下,冲他笑了笑,“往后就不教了。”

“啊?”景何存闻言不解,“为何不教我了?我如此聪慧。”

“该教的都已教了。”楚樽行将他扔在地上的剑挑起来递过去,“日后好生练着便是,切莫偷懒。”

景何存用袖子擦干净鞘上的水渍,听到此话嘿嘿一笑振作起来,跑到云尘面前摆手招呼两下,笑嘻嘻道:“那我给殿下练一段,殿下看看我有几分楚兄的影子。”

云尘含笑地抬起眼皮:“只给你一炷香的时辰,晚些我还有事要办。”

景何存爽快“嗯”了一声。

楚樽行静默看着他舞剑的身影楞了阵,不易察觉地微微侧了身,从怀中取出一个扁平的药袋子。楼仓给的药丸本就只剩了一个月的量,这多出来的半月他便是将节俭下的药丸掰成两半分开服用,也好多撑些时日。

他向后挪动些许避开云尘的视线,这才敢低低缓了口气。方才被景何存一剑劈下来当真让他猝不及防,余光扫到云尘正往院中跑来他也不好待在原地,勉力提息打回一掌,心口隐隐作痛竟是到现在也没好转半分。

前段日子他背着云尘给岛上送了封信,楼仓回信说是当夜出发,算来也就这几日便能到皇城了。袋子里还剩下一颗半的药丸,他犹豫半晌,取出半颗不动声色地咽下。

景何存酣畅淋漓地收了剑,跑到二人跟前眼巴巴地像个等待夸奖的孩子:“殿下,楚兄,怎么样?怎么样?”

云尘半眯着眼存心逗他:“差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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