敛君情 第73章

皇宫内外入眼皆是金红璀璨,年轻的帝王立于大殿之上,注视着台阶下缓缓朝这边靠近的喜轿,面目温情。

大红绸缎缠绕在轿身,数不清的珠宝挂饰透着烛火摇曳生姿。轿帘被人从里掀开,楚樽行的身段尺码云尘烂熟于心,合身夺目的红衣让他眼底无端一红。

沿着台阶含笑而来的身影,是他自小就藏在心底不愿放出的人。

完整的礼节少说都要几个时辰起步,云尘担心他的身子,特意将非必要的东西省了,只剩下几个简单的过场。他握上楚樽行有力的手,听从礼官典跌宕起伏的呼声逐一行礼叩拜。

每拜一回,他心里便多了几分底气。

帝后大婚,大张旗鼓,天下周知。

“礼€€€€成€€€€”

二刻钟后,随着礼官的一声高呼,嬷嬷垂首领着他们进了殿内。云尘垂眸眨掉眼眶的酸涩,楚樽行跟他相视一笑,于礼坐在榻上静心等候。

殿内也被红布铺的满满当当,桌上放了两只银杯,是行礼合卺礼用的酒。

殿门被人轻声合上,云尘端着酒杯走到榻边与他交杯而饮。酒水见底,他俯看着近在咫尺的人,眼底除了情爱外更多的是安定,是餍足。

楚樽行从他看向自己后便没再移开过视线,二十几年来,即便是被言语或疼痛纠缠得痛彻心腑时他也从未有过想哭的感觉,可此时此刻眼底却当真有些发热。他说不上自己是何种心情,像是恍惚,像是得了一场触及不到的梦,又像是如愿以偿后的不大真切。

云尘勾起他的下巴,刚俯下身触及那番温热,后背便被人猛地用力拽前几步。唇上吮吸的力度骤然加深,既霸道又柔情,湿软的舌尖启开口腔缓慢索取,粘黏着津液久久都不曾抽离开。

“钟离前辈先前跟我说他回不上嫁妆……怎么办呢?”云尘意犹未尽地在他嘴角舔了舔,抽开他的腰带将人按在床上,一件件褪净两人的喜服,打圈抚摸着掌下紧实却布满伤疤的身体。

楚樽行抱着他压在自己身上,低笑问道:“殿下想要如何?”

“让我想想……既然前辈回不上,那就只能阿行自己尽了皇后的责任,日日侍寝还了。”

云尘目光灼灼,贪恋地将人映进了眼底,继而贴在他身下,随着帘帐轻缓散开,榻上的声响有呻吟也有轻微的撞击。

世人常说时间会消磨很多感情,普通人的喜爱尚且短暂,帝王家的就更不必说,有太多携手半生最后仍是分道扬镳肝肠寸断的人出现。

可这所谓的世人到底还是低估了云尘与楚樽行之间的情爱。

哪怕是日后岁月蹉跎,年华淹没了往史。二人再回眸望向对方的眼神里,只会永远满含爱意。

“阿行。”云尘仰起脖颈,搂住楚樽行喃喃轻吟,“我好爱你。”

“殿下,我亦然。”

第122章 番外一:他是皇兄的

临近年关,宫里到处挂满了大大小小千汇万状的纸灯笼,远远看上去整座皇宫被照得通红一片。宫女太监们手里捧着内务府新发下来的绸缎首饰,有说有笑地稳步在宫道各个角落,好不热闹。

这阵正是一年中最忙碌的时候,顺帝早早便挑了吉时封印修朝,小年前后刚好赶上祭灶神、求国运。这天子过年与寻常人家也无甚差别,爆竹红联锣鼓升天那是样样不少。

若真要挑个毛病出来,那便是宫里的年比起外边,到底是多了不少规矩。

不同的仪式要如何穿着,何时要赶往何地做何事,这些都是循规蹈矩半点容不得修改,一套套流程下来,主子跟奴才都累得不轻。

凌渊殿外,六福公公也正张罗着一众下人爬上爬下地四处布置。他上了年纪,吆喝几声下来竟也胸口上不来气,撑在一旁窗沿上气喘吁吁。

不过好在忙活了这么大半天,殿外总算是沾染上了不少年味,与往日的冷清素雅相比,简直判若云泥。

六福公公拍了拍肚子,很是满意。

云尘刚用过晚膳便被太傅大人喊了过去,说是有些年头规矩需得提醒两句。他向来不喜太多人围着自己转,于是先前便吩咐过,凌渊殿内不得有下人久待。

但显然有人例外。

楚樽行来回往返于殿内各个角落,不肖几个时辰,便将里头打理得井然有序,无论何处看上去都舒服得很。

他手脚不停地将碳炉移至中间,赶着时间往里多丢了几块炭好让周围暖得快些。俯身刚将炉子点燃,殿门便被人从外推开。

云尘只着了身单薄里衣,一路小跑着搓手哈气。他彼时年少,脸上难免存着一股幼气,面颊两侧的肉随着他上下颠簸的步子一颤一颤的。

他几步跑上了床,缩进被子裹着滚了好几圈才伸出脑袋。殿外不远处还追赶着两个嬷嬷,无一不是惊慌失措,胸前上下起伏喘着气,嘴里还不断喊着:“哎呦,四殿下你慢些啊,这地滑摔了可如何是好啊!”

楚樽行回头见云尘双手冻得通红,心下一紧赶忙往炉子里添了把火,倒了杯温水上前,又将他被子包紧了些,只剩个脑袋在外面。

一连串事情做完,再张口时语气难免带上些责备:“殿下这阵不是应该在太傅大人那儿吗?怎的突然跑回来了,还只穿了身里衣。”

“太傅被三皇兄气走了,现下想来理当在父皇面前老泪纵横地商议何时才能告老还乡。”云尘接过温水一饮而尽,又解释道,“外袍被三皇兄打湿了,穿着冷,索性脱了,左右跑回来也要不了多久功夫。”

云尘撑起身子靠在床边,这会儿安静下来了才发觉殿内竟也隐隐透着股寒气。他朝碳炉看去一眼,果不其然,里面银碳燃了三分之一都不到。

“这碳怎的是刚燃的?”

楚樽行见他要下来,从地柜里重新取了件大氅替他裹上,随后俯身歉意道:“殿内无人,属下便没点碳,殿下恕罪。”

“我不在殿内你自己就不冷吗?”云尘佯怒一掌拍向他后脑,握上他的手探了探,掌心触及到一片温热,他这才缓缓放下心来。

外头响起一阵脚步声,六福公公推门进来,躬身行了礼:“殿下快些收拾收拾,漓妃娘娘到门口了。”

“母妃不跟父皇在一道来寻我做什么?”云尘不明所以地问了句。

话音未落,漓妃便怀带着轻笑声踏进了殿内,她假意责怪道:“怎么,尘儿这是不欢迎母妃?”

“怎会,儿臣不敢。”云尘拉过她坐到软椅上,奉了杯茶上前,“母妃来找我可是有何大事?怎么的连法会都不去了?”

“法会那边有你父皇在便是了,我一个妇人家去不去有何关系。”漓妃顿了顿,又寻他玩笑道,“若要说大事,给尘儿送礼算不算大事啊?”

“眼下虽还未到你的生日,但好歹也是过年,按年岁来算尘儿也有十五了。”

漓妃说着声音竟带上几分恍惚,她抬掌覆上云尘的手背,脑中不自觉地便浮现出他再小些时候的模样:“这日子过得可真快啊,这才多久尘儿便长这么大了,母妃也老了。”

从他还是个奶娃娃要自己天天哄着才能睡着,到现在行为举止规整有度初显风致,仿佛一眨眼便荡了过去。

日日待在宫里,到底是没了概念。

云尘听她言辞间不免笼盖落寞,于是不紧不慢地揭开话题,轻笑出声:“母妃哪里老了,儿臣看着并无差别,还是同往常一样仙姿玉色。”

漓妃闻言一时失笑,伸手刮了刮他的鼻子:“这是从哪儿学来的花言巧语?竟用来哄骗母妃了?”

“儿臣所言句句属实。”云尘卖了个乖,三言两语略了这段,转言问道,“母妃方才说要送我礼物,是何物?”

“是何物当然需问尘儿想要何物啊。”

云尘弯眸笑了笑,眼底闪过一道精光,似是正等着这句话一般,他顺理成章地应声道:“儿臣确有一事相求。”

“说来听听。”

云尘小幅度地偏过头瞟了一眼在不远处候着的楚樽行,他所求之事倒是与他相关,若当面说便没了新意,可又怕命他出去他会误会。

转念一想,索性前倾身子凑到漓妃耳边低声耳语了几句。

漓妃面上虽是有些疑惑,但思索一番后觉得无伤大体,便也应了下来。

她在后宫位份不低,又一贯受顺帝宠爱,手头上的事务自然也少不了,继而嘱咐了几句后便起身离开。

“明日便是除夕了。”直等宫道上看不到漓妃的影子,云尘才趴在桌上朝楚樽行招了招手。

楚樽行漫不经心地“嗯”了声,除夕于他而言跟平常没什么不同,甚至下意识地想避开这个日子。娘死了,爹不认,横竖他将世上翻遍了也寻不到一个亲人。

云尘心里打算着自己的事,并未留意到他的异样,手指沾了点水在桌上胡乱画着什么。两人心里各怀思虑,不知不觉间外头天就擦了黑。

楚樽行在殿内环视一周,确认该收拾的都收拾妥了,于是出门一如既往地跟外头夜里看守的太监嘱咐几句云尘的习性后,便准备动身回偏房歇息。

云尘见状一口叫住他,不甚满意:“阿行可是又要回偏房?”

楚樽行先是下意识地点了点头,随后反应过来,以为是云尘还有事未吩咐。他朝窗外看去一眼,寻常早已熄灯昏暗的各处宫殿眼下依旧灯火通明。

是了,明日便是除夕,今晚宫里众人理应彻夜难眠,不免要四处走动办事。他既被云尘安了个贴身侍卫的身份,岂能擅离职守。

心下暗骂自己考虑不周,思绪回转间他便屈膝跪地行了礼:“是属下失职,还望殿下恕罪。”

云尘哪能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无奈叹了口气,原是想扶他起来,可手将伸到一半却又收了回来。

他扬起衣摆蹲在那人面前,顺着他的请罪说道:“失职岂能轻易恕罪,今晚宫里怕是得吵上一夜,便罚你留在凌渊殿陪我打发打发时间,可有异议?”

“……属下遵命。”

云尘微眯着眼,心满意足地点点头,一把将他从地上捞起。夜里的软椅太冷,他便将人连拖带拽地弄去了床上。

楚樽行对他向来依顺,见状也便虚虚地坐在窗沿陪他说话。

说夜里睡不了的是云尘,这阵没讲几句话便困倦昏昏的也是他。

分明连眼都睁不开了嘴上却还在嘟嘟囔囔地讲着趣闻琐事,楚樽行见他如此,眼底顿时染上几分笑意,目光不自觉地柔和下来。

他伸手将人搂进怀里,在他背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轻拍。不出半刻,怀里人便自行挪动身子,寻了个更为舒服的姿势睡了过去。

楚樽行又哄了会儿,本是想将他好生安置在床上,可云尘右手死死扯着他的衣带,他需得同他一道躺下才行。

门外候着的宫女太监若是有急事相寻,推门进来撞见了怕是要出大事。

楚樽行无法,只好就着这个姿势让云尘待在自己怀里。用被子将人裹紧后又腾出一只手替他松缓地揉着后腰,以免他明日一早起来酸疼。

这夜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

翌日一早天还未亮,六福公公便在门外催起了人。楚樽行见云尘睡得安稳,心下虽是不忍,却还是出声叫醒了他。

宫里的御厨今儿个一整天都得为百官宴跟团圆宴做准备,以至于现下端上来的早膳都没了往日的精致。

云尘随意吃了几口,吩咐楚樽行不得擅自离殿后便跟着一众太监匆匆离去。

他今日的时辰排得满满当当,早些需得跟着顺帝一道拈香行礼,宴请各路神佛来宫里过年。到了午时便是百官宴,顾名思义帝王届时需邀请朝中臣子以及外藩军王共同赴宴,杯杯清酒背后悬着的都是项上人头。

百官宴结束仍是不得休息,还需祭祀求神,以保大顺翌年风调雨顺、遇难成祥。

除夕这个阖家团圆的日子于皇室而言,只拍“折腾”二字当真实至名归。

大几个时辰下来,云尘连脚步都是虚浮的。

晚上团圆宴时,他趁人不注意悄悄塞了好些吃食在纸包里,随后朝高台上坐着的漓妃使了个眼色。后者会心一笑,随后在顺帝耳边轻声了几句,顺帝便扬了扬手允他先行离席。

他昨日同漓妃求的礼物,正是眼下这份安逸。

由于顺帝今年下令让不当值的宫人尽数回家团圆,因而眼下皇宫的热闹都聚集在宴席上,其余地方不免显得冷清了不少。

凌渊殿外此时空无一人,只有几盏被寒风吹乱的纸灯笼印证着当前正值年关。

云尘不准楚樽行回偏房,这阵他便独自一人呆坐在殿内望着窗外出神,整根蜡烛燃了个尽他也不见动弹分毫。

殿门“吱呀”一声响动,他以为是被风吹开了,将欲起身关门,却猝不及防地在门外看到一抹熟悉蛊人的身影。

云尘一身华服还没来得及换下,此时正招着手冲他挑了挑眉,眸底闪烁着熠熠生辉的星光让人不自觉陷进去抽不开身。

他手里拎着几袋纸包轻轻晃荡着,见楚樽行只是直愣愣望着自己不做反应,几步上前拍了拍他的头:“怎么,一天没见着本殿下便认不出来了?”

楚樽行对上他的笑,怔了良久后才缓缓找回自己的声音:“殿……殿下怎的回来了?”

“自然是回来找阿行用膳的。”云尘说得合情合理,他将手里的三袋纸包打开,里面装着方才团圆宴上的吃食,油光滋滋混带着香气,荤素点心样样齐全。

云尘将垫在外头的帕子抽出来随手扔开,颇为庆幸道:“好在我还随身带了条帕子,不然这身衣裳沾上油渍,怕要苦了浣衣坊的宫人了。”

上一章 返回目录 回到顶部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