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在村子里的温拾清瘦又书生气,这从城里走一遭,仿佛换了个人似的,比那电视上爆火的小明星还俊。
这还真是去享福了。
再看温拾旁边的男人,人高马大,脸长得那是看一眼下辈子都忘不了的惊艳,就是眼神太骇人,温成头被他盯的有些发毛。
“二叔。”温拾见到温成头熟悉的老脸,并没有见到亲人的眼泪汪汪,或许因为本身他们之间就算不得亲人。
过了这么多天,温成头在他心里的地位,都已经比不得宋庭玉。
“我的老天爷!拾头回来了!看看,你真是过上好日子了!过上好日子就行啊!二叔没愧对你爹妈!”温成头硬生生挤出两滴泪,这些日子卖惨多了,这鳄鱼泪已经熟能生巧。
温成头上前想拉温拾的手,却被立在一边的宋庭玉挡开,五爷垂眸,“二叔?”
“哎呀!你就是温拾那口子吧?你们俩这是成了?真好啊!”温成头一擦眼泪,讪讪收回手,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个小辈面前,他大半辈子都好似白活了似的。
见宋庭玉护着温拾的架势,温成头起了贼心,“拾头啊,你肚子有动静吗?”要是有动静,是不是还得给他五万块养老钱?
温拾肚子哪里来的动静?他现在只有一肚子气,气这温成头为了钱什么话都说得出口,“二叔,我是男人。”
“你弟还是男人呢,不是照样能生吗?”
温浪是海棠受,和正常人的生理构造能一样吗?!
“不说别的了,二叔,那一万块的聘礼,你能还给我做嫁妆吗?”有聘礼,娘家总也要出嫁妆,这才合理。
温成头闻言大惊失色,“孩子,那一万块叔哪还有啊!你也不是不知道,咱家这些年欠了不少外债!田里的麦苗都是赊账来的!还有二叔我这身体也不好,总要看病买药的……花钱如流水啊,那一万块,真没剩多少。”
一万块说没就没,黄河水流的也没这么快。
“不过你放心,咱家的聘礼不会少的,就河套边的那块地,本来是留给你弟的,现在啊,你先成家了,那就先给你!”
河套旁边的地,一下雨涨水就要淹,平日里根本什么都种不了,温成头都不惜的往那边去,给了温拾也并不心疼。
温拾更加无语,他清楚自己这连锄头都抡不动的身板,要一块地根本无用,只有荒废的下场,加上真跟宋庭玉结婚后,肯定是常住京市,哪里会有功夫千里迢迢回来侍弄一块地?
送出嫁妆,温成头继续假模假样的嘘寒问暖,“这些天叔一直惦记你和浪子,现在看见你俩郎才€€€€额,郎貌的,叔就放心了,这位爷啊,拾头他脾气倔,你多担待啊。”
宋庭玉不知道温成头是怎么对着温拾这好似面团任人揉捏的脾气说出来‘倔’这个字的,不过他已然清楚,这二叔不是什么好东西。
本以为温拾被带回宋家,十有八九都是宋念琴独断专行的错,从港湾带回来的歪风邪气到了京市也还没收敛,说不定温拾的亲人在家如何垂泪难过。
但眼下,宋庭玉觉得,他大姐有错,这温拾的二叔,更是离谱,对温拾似乎半点血亲该有的关心都没有。
五爷抬手,“二叔,借一步说话。”
温成头立马乐开花,他正想跟宋庭玉提提那养老费的事,“哎!成!咱爷俩到屋里说!”
温拾忙抓住宋五爷的袖子,猛摇头。
他二叔是什么样子的人,宋庭玉还能看不出来吗?
真进屋去谈,这温成头指不定怎么狮子大张口,温拾可不希望宋庭玉再成了冤大头,那给出去的钱,可不能算在小温的账上。
五爷回头,唇角微动,“放心,我有分寸。”
温成头一进到屋里,就忙里忙外给宋庭玉洗水果,端茶缸,眼看着对个外人,比对自己侄子亲热的多。
“不用招待我,坐吧。”宋庭玉坐在炕沿儿,显得温成头这土炕土房都金碧辉煌,他更惯有一种坐在哪,哪就姓宋的威风。
“哎,好。”温成头低头搜罗一圈,找了个破木凳,放在一边坐下。
“我很喜欢温拾。”宋庭玉单刀直入道:“家里为我的婚事着急,起先带走温拾时,或许有些误会,聘礼订亲说的都匆忙,我想为此代他们道歉。”
“没有误会,这有什么误会?咱们就是亲家!你姐姐都跟我说清楚了的!你们要娶一个能生孩子的男人!这不温拾正好就是!咱们村里面,没那么多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温拾爹妈不在了,他的婚事就是我做主!再说,他在村里肩不能提手不能抗,不找个好男人,还不把自己饿死?”温成头一脸得意,半点对温拾的愧疚都没有,“跟你们走了,他这是享福了!半辈子修不来这种福气!”
宋庭玉听着,眼底若落了层薄冰,凉嗖嗖的,是看死物的视线。
他两手交叠,一手拇指捻着另一只手袖管里的檀木佛珠,拨过一颗又一颗,弹簧绳绷紧又并拢,哒哒哒响个不停。
早说过,宋五爷不信佛。
宋庭玉掩下眸中的暗色,“二叔,我是港湾人,我和温拾婚期将至,到时候要回港湾本家祭祖,想请你去港湾玩一玩,如何?”
“港湾?!”
眼下谁不知道刚回归的港湾是何种风光的模样,各项娱乐产业都不是内陆可以比拟的,说是纸醉金迷的销金窟也不为过,听说就是京市都比不上那处的繁华!
温成头当即动心,可,“我一个糟老头,穷哇,去那种地方,哪有钱啊……”
真是三句话离不开钱。
温成头的贪婪,宋庭玉都看在眼里。
像温成头这样的人,宋五爷见得多了,在港湾时,那些不入流的赌.场门外多的是如此败类,在里面赔了钱,转头就找个暗巷卖儿卖女,只要能来钱,什么他们都能做的出,哪怕伤害的是至亲也无所谓。
这种东西似乎已经不能称之为人了,而野兽都不肖此模样。
五爷凉声布下诱饵:“不用担心钱的问题,到时候会有人全程跟着你付账,你只需要放心玩就是了,若是一段时间后你喜欢那里,想在那颐养天年,也不是问题。”
第20章 见不得人的小册子
想到港湾纸醉金迷的生活,温成头立马厌倦了这破烂村子,恨不得插翅膀飞到港湾去。要知道他这辈子都苦留在这山沟沟里面对几亩良田,眼下有了高枝,愿意请他去港湾养老,真是苦尽甘来的福气!
温成头高兴的满面红光,“这可好!这可好啊!我这辈子,还没去过南边呢!能去看看,也是好事!”
见温成头兴冲冲的模样,宋庭玉微微颔首,“那就这样说定了,尽早出发,可以吗?”
“可以啊!”温成头咧开嘴笑了,嫁出去温拾简直是他这辈子做过最正确的决定,不然他恐怕这辈子都没有这样的机会。
转念想起自己大起肚子还不知道是哪个野男人搞出来的亲儿子,温成头就晦气,温浪真是命不好,早知道这种事,他就该该留住温浪,让自己儿子去享这份清福,不至于叫温拾捡漏。
没等他继续对宋庭玉千恩万谢,屋外头传来一阵响动,吵嚷非常。
隔着窗子一看,只见十几个小年轻浩浩荡荡挤进了院子,手里拎着锄头,扛着镰刀,气势汹汹。
那架势,像是土匪。
坐在院子里的温拾也骇了一跳,守在他身边的宋武站了起来,定睛一看,这人群中还有个被羁押的,是他宋家的司机。
宋庭玉的司机也是见多识广的人,没大吵大闹,将方才发生的事一五一十说出来:“宋助理,你们走后没多久,车就让这些人围了,车窗都给砸了,说他们要见五爷和温少爷。”
来的要是一两个,司机还能制服,只是这十几个拿着锄头铲子的小年轻,司机也只能束手就擒。
“你们想干什么?”宋武不愧是跟着宋庭玉的老人,活动筋骨往那一站,真刀尖舔过血的人,凶神恶煞的架势不是几个小年轻能比的。
“把我们的人交出来!”为首拎着锄头的人挥了挥,一指坐在磨盘上的温拾,“温拾是我们温家村的人,不能叫你们这些□□带走!”
方才打那晃眼的虎头奔一驶入温家村的地界,就被田垄里的村民注意到了。
温成头这些日子的卖惨,叫村民看到这种豪车,便觉得不是好人,定睛一看车上下来的人竟然是温拾,更是忙从地里拔出脚来,跑着去村长家通风报信。
大家都知道,温拾是村长家定下的儿媳妇,只不过被城里人抢去了。
小地方尚未开化,村子里的人才不管这车是从京市来的,车上坐的人是何等大人物,在他们这地界,就是村长最大,村长说的算,村长儿媳妇叫人抢了,那还了得?
无论如何,也得把温拾给抢回来!
这是巴结村长的大好时机,更是卖村长人情的好机会。
‘□□’对宋武而言,可实打实是侮辱人的话,“小崽子,毛都没长齐在这叫瞎唤什么,你来,哥先让你几招。”
不给他干的亲妈都不认得,宋武还就不姓宋了。
莫名成了争抢对象的温拾忙站起来,“别动手,有话好好说。”
宋武不听,躁动地解开衬衣纽扣,撸起西装袖子,露出一片青红刺青,繁复的花纹真像港湾电视剧里的古惑仔,后腰别着斧子的那种。
温拾看到都一咯噔,更遑论表面逞凶斗狠的年轻人们,村里人哪见过这样的硬茬,忍不住倒退几步。
“宋武。”宋庭玉迈过门槛,阻止了这一触即发的闹剧,“停下。”
正巧,得到消息从家里骑着自行车一路飞驰来的温广原也到了院墙外,跳下车扒拉住几个好兄弟,“二栓,生头,你们拎着镰刀干什么呢!”
总算来了个温拾认识的,“牛柱哥?这是怎么回事?”
总算挤进院子的温广原一看到穿戴一新时髦不已的温拾,险些都有点不敢认,温拾比原先有肉了,气色也好了,明显在京市过得不错。
“温拾,你……”温广原不是个话多的人,一见到温拾,他就愈发沉默,“你终于回来了。”
“回来看看。”温拾点头,不明白这高壮的汉子怎么眼神闪躲,不敢看自己,鬼鬼祟祟的,“那些都是你的朋友?你们是来找我的?”
“因为你被京市那些□□带走了。”温广原认定了那凶神恶煞脸上还带着一道疤的宋武不是好人,和上次来把温拾掳走的黑西装们,是一丘之貉。
宋武不爱听了,“喂!说话文明点!谁是□□啊!”
“你们抢人带走,不是□□是什么?”温广原一把拉住温拾的胳膊拽到自己身后,“你别怕,今天,不会叫他们抢走你。”
温拾已经听傻了,他什么时候被□□带走了?他也没欠高.利贷啊!
一直远观的宋庭玉总算被触到了霉头,几步上前,勾住温拾的肩膀,将他从温广原身侧带进了自己怀里,宽厚的胸膛笼罩在温拾背后,低头姿态亲昵,唇尖几乎触到温拾的耳稍:“这位是?”
鼓足勇气也只敢拉个手臂的温广原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这身量不逊于他的男人有是从哪冒出来的?凭什么搂温拾的肩膀!
温拾的耳朵被宋庭玉的呼吸搔的发痒,忍不住笑弯嘴角,这一看,仿佛他专门对宋庭玉露出这般温柔小意的模样,看的温广原心底里直打鼓,暗道不妙。
好在怕痒痒的温拾下一秒就往前迈了步,从宋庭玉的笼罩下逃了出来,转头给自己的甲方介绍起来,“这是牛柱哥,我们村村长的儿子,之前帮我劈了很多柴火,很厉害也很善良,是个好人。”
宋五爷意味深长地看了过去,“你好,宋庭玉,从前的事,多谢了。”
“温广原,不用谢,都是我该做的。”温广原面色紧绷,活像是看家护院遇见不法分子的狼狗。
两个男人彼此第一次见面,都有种准的令人发指的野兽直觉,他们之间,气场不合,不止不合,还像是有宿仇。
宋庭玉看向嘈杂的人堆儿,良民般道:“听说你们把我车砸了,还要把我的未婚夫带走?”
温广原被那恬不知耻的“未婚夫”震的说不出话,怎么有这样不要脸的人?
宋五爷还在继续,“你们不会是村匪吧?我是不是该报警?”
金尊玉贵的宋五爷和那群提着镰刀铁锹的村民如此一对比,明显后者更像什么帮派团伙。
宋庭玉的车不便宜,甚至内地都没有几辆,真报了警,砸车的人高低要蹲几年。
“不能报警。”温广原拦住他,“车我们会赔给你,但温拾不能跟你走,他根本不是你的什么未婚夫!你们这是限制他人身自由!”
宋庭玉垂眸,他现在的心情,离恶劣的边缘,真就只有那么一点点的距离了。
和这个温广原费那么多口舌干什么?
直接叫他€€€€
“牛柱哥,不是你说的那样的!”温拾清脆的声音打断了宋庭玉的考量,也吸引了温广原的目光。
站在一边的温拾算是听明白了,只是他也尴尬极了,在宋家这么些天,除了最初没见到宋庭玉时堂皇过,其余时候,温拾的脑瓜里半点出逃的念头都没有,一门心思想着挣钱,可谓被宋家的糖衣炮弹俘获的极其彻底。
谁让自打穿过来,没人比宋庭玉对他更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