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秧子夫君是当朝首辅 第36章

“愣着干什么,追啊!”

*

雪越下越大,掩埋了一切踪迹。

借着大雪的掩护,身后穷追不舍的鬣狗们总算被甩掉了。

宁长风抱着容衍钻进了一处湿滑的山洞。

怀里的身体开始发起高热,脸上的温度烫得吓人。

宁长风将他靠坐在山壁上,扣住容衍瘦而白皙的手腕,探进一丝异能。

幸好段弘最后出手的药粉虽凶猛,却不是奔着要他命去的。

宁长风运转异能,一点一点拔除了缠绕在他心脏肺腑间的毒素。

不知是不是吃了银月草的缘故,才捡到容衍时要拔除他体内的毒素往往事倍功半,现今倒是顺利多了。

随着毒素的拔除,容衍身上的体温也渐趋稳定。

宁长风松了一口气。

今日他喝多了酒,大中午便抱着容衍睡起了午觉,谁知一睁眼竹楼内空空荡荡,竟只剩了他一个人!

那一刹那的心悸宁长风不愿再回想。

他慌忙下山,沿着鹿鸣河就要找到镇上去,却在半途听到了打斗的声响……

容衍啊容衍,真有你的!

宁长风脸色阴沉地盯着昏迷的容衍,山洞内光线并不充足,只能隐约看到他柔和的脸部轮廓,和微微蹙起的眉头。

血腥味蔓延开。

他肩骨上还插着一支弩箭,箭头已完全没入。

方才打斗时他便注意了,这种箭头是特制的鱼头箭,箭头带脊,既薄且锐,两翼尖锐内收,中箭后若要拔出必得连皮带肉扯下一大块,极易因失血过多而丧命。

宁长风取了短刀,刃尖挑开他衣裳。

这时,他的手被抓住了。

容衍不知何时醒了过来,意识到是他后紧绷的身体骤然一松,随后推开了宁长风的手。

“你什么意思?”宁长风语气带上了怒意。

相识一年,他从未对容衍粗声过,这是第一次。

任谁一觉醒来发现对象和崽子不知所踪都有权利生气吧。

何况容衍睁眼的第一个举动竟是把他推开,几个时辰前他们还对雪互酌,开怀大笑,怎么突然就变成了这样?

他难道不该要一个合理的解释?

容衍倒吸一口气,摇晃着站起身,背对他道:“你不该来。”

也许是才发过高热的原因,他的嗓音带着些哑。

宁长风险些被气笑,遂起身站在他身后问道:“怎么,又想玩不告而别的戏码?”

不等容衍回答,他便又道:“来吧,把话说清楚,我早猜到你恢复记忆了。”

不问只是想等他自己说而已。

容衍身形一僵,一时山洞内静默无言。

洞口的雪花飘落在他身上,竟有些冰冷。

片刻后,他低咳几声,压下喉间的血腥气,轻声道:“方才那些围攻我的人,有一个统一的组织,叫绣衣局。”

“而我,是他们的前首领,因刺杀先帝而被通缉的要犯。”

“景泰蓝,是被我挟持逃亡的太子。”

“绣衣局,权掌诏狱,侦讯百官,手下冤魂无数,罄竹难书。”

“还想知道什么?”

他声音放得极轻,却每个字都犹如巨石一般砸在宁长风的胸口,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怪不得……

怪不得有时觉得他脾气好得过头了,骨子里却偶尔会露出点偏执……

怪不得景泰蓝才三岁稚龄便天资聪颖,口齿伶俐,时常对治国之道侃侃而谈……

把头想破了他也没往皇亲国戚的身份上想!

宁长风怔怔望着站在山洞口的剪影,一时连呼吸都有些不顺畅。

绣衣局……

他是耳闻过的,在江府,在李老的口中……

那瞬间他脑子里纷繁闪过无数画面,有初见时容衍总对他讨好笑时的,有容衍刚下地行走时满眼期待的,还有每次心虚时,容衍便会扯一扯他的袖子,冲他弯眼一笑……

无论那个画面,都无法与他们口中那个心狠手辣的恶人头子联系起来。

“你,是那样的人么?”再开口时宁长风发现自己嗓音滞涩,但他必须要说出来,仿佛想亲耳从对方口中证实些什么。

“我是。”

“我不光是那种人,甚至比他们还要凶还要恶,死在我手里的人上至耄耋老人,下至待哺婴儿,不计其数。”

“我本就不是什么好人。”

第37章

风从洞口呜呜地闯进来,宁长风觉得自己胸口也像破了个大洞,任那些刀割般的寒风穿过,连心脏都被冻得僵硬。

他活动了一下手指,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沉涩无比。

“哦。”

只这一个字,他便不知该说什么了。

他脑子里乱得很,一会想抓住容衍再问些什么,一会又只想夺路而逃,离这人远远的。

朝廷鹰犬,作恶无数。

原来是他眼瞎看错了人……

宁长风扶在山壁上的手指骤然一蜷,激出掌风朝容衍飚射过去。

容衍闪身一避,身后劲风直射数米远,只听“咔嚓”一声响,前方碗口粗的树木竟应声而断。

掌风再次袭来,容衍勉力支撑着与他对上数招,终于敌不过退出山洞,脚跟抵在那棵折断的树干上,吐出一口血来。

白雪染红,格外刺眼。

宁长风迅猛的攻势一顿,盯着那滩血迹晃了晃神。

就在这档口,容衍袖风一扫,地上的雪沫卷着树叶朝宁长风扑来,借他视线被遮挡的瞬间,容衍转身便撤,眨眼没了踪迹。

雪尘散尽,露出狼藉的地面和空荡荡的山谷。

宁长风还要追,就听得远处山野传来段弘的声音:“在那里,快追!”

他跨出去的脚步蓦然一收,盯着容衍离开的方向看了半晌,转身朝相反的方向离开。

林声簌簌,枝头的积雪扬起又落下,容衍终于体力不支,被飞来的流星锤砸中后心,踉跄着扑倒在地。

身后段弘带着手下已追到,遥遥站在数米远的地方,警惕地打了个手势。

立刻就有弩兵上前,手里拿着铁索,弯钩直射出去,一左一右牢牢钉住容衍的肩胛骨,两人同时发力,容衍被扯得往后一仰,发出痛苦的呻.吟。

“呵€€€€我还当你有通天的本事,也不过如此。”

段弘走上前,一脚踹上他心口,在容衍身边积压多年的恐惧与怨愤在此刻终于找到了宣泄口,因此这一脚毫不留情。

容衍被踹出一米远,穿住琵琶骨的铁索被猛地拉直,在雪地里拖行出一道血红的印记。

“带走,陛下要活的。”

*

“什么,容衍那杀千刀的被抓了?还是在咱们益州地界?”

金平城,江山云听到消息猛地站起来,他来回踱步,片刻后再次看向裴瑜:“小殿下呢,可是一起被抓了?”

裴瑜喝了口茶润润快要冒火的喉咙,这才道:“据说那夜被容衍挟持从鱼头山坠崖时就不慎被摔死了。”

江山云:“这€€€€”

怎会如此?

他怔怔半晌,突然弯腰扶住桌角,声音怆然:“先帝被刺,小殿下也已身亡,这天下七分已尽入新帝囊中,你说咱们还争个什么劲呢?”

师出无名,是要被天下人辱骂的。

何况他们益州向来不被朝廷待见,驻地常备军仅有五千,西北驻地却足有五万,更不用说拱卫盛京的京畿重军,贸然起事就是找死。

裴瑜手中正摇着的蒲扇不动了,半晌,他放下茶杯,轻轻叹了口气。

如今登基的这位是宫女所生,早些年一直在冷宫中长大,长到十几岁时才不知怎么入了先帝的眼,自那以后时时刻刻带在身边,虽备受宠爱内里却是个草包,治国之道半点不懂,争权弄权倒是一把好手,搅得朝廷内外乌烟瘴气,民不聊生。

若不是先帝子嗣单薄,这么些年死的死,疯的疯,就留了他这么个种,还真轮不上他来坐这皇位。

“戚将军呢,可有动向?”缓了缓情绪,江山云这才想起远在西北还有位大将,忙问道。

裴瑜摇了摇头:“先帝在时她便已当着文武百官立誓,此生非战死不得回京,陇西又堵着个赵阳,别说有动作,便是出陇州境内都难。”

提起赵阳,江山云气得一捶桌子:“可恨西北驻军防守严密,否则我定要取他赵家人狗头!”

室内一时陷入沉默。

不知过了多久,裴瑜这才站起身,语气不无遗憾:“可惜,你我手下缺个胆识过人,又能不被怀疑的有用之人,否则那陇西营还不是如探囊取物。”

赵家若倒了,新帝便犹如断下左膀右臂,届时朝堂上就好说话了。

“再等等,总会有机会的。”

*

鹿鸣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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