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秧子夫君是当朝首辅 第37章

宁长风推开藩篱,入目便是一片空荡。

檐下烧烤架子还扔在那,被刮进来的风雪裹上一层白,酒坛倒翻在地上,咕噜噜滚出老远,一旁用红泥小火炉煨着的竹叶青还剩一个底儿,炭火早已烧完,被鹅毛大雪一扑,湿淋淋的像只落汤鸡。

热炭已冷,筵席易散,原来没什么是留得住的。

他从来都是一个人,踽踽独行在失去人类的世界,也在万家烟火的另一个人间。

上辈子是,这辈子亦然。

宁长风缓步上楼,右手边是景泰蓝的房间,已经收拾得干干净净,连功课本都带走了。

他不免觉得好笑。

一个皇子,愿意哄着他做那些低能的功课,不知道算不算看得起他?

左手边是自己和容衍的房间。

宁长风带上门,仰面扑倒在床上,怔怔地盯着屋顶出神。

被子上清冽的酒香传至他鼻端,宁长风嗅了嗅,从里面分辨出几分容衍身上特有的清淡松香。

于是他翻身把被子一裹,卷在里面不动了。

过了一会,房间里响起€€€€的声音,裹着被子的宁长风扯过脖子上挂着的戒指,反手扔出窗外。

玉戒滚落进菜地,不多时便被大雪掩埋。

雪下了多久,宁长风就睡了多久。

天放晴时已不知是几日后,他被刺目的阳光照醒,脑子一片混沌,起身时竟险些被床脚绊了一跤。

宁长风扶着墙壁缓了好一会,这才将头晕恶心的感觉压下去。

太久没吃饭了,饿的。

自从有了能源核心后,宁长风的身体还从来没感觉到这么虚弱过,容衍带给他的后劲真足。

他走出门外重重吸了口气,冷冽的空气被吸入肺腑,终于将这几日来的浑浊一扫而空。

家里又只剩下他一个人,就不必每天想着吃什么,宁长风随便烧了点饭,就着霉豆腐三下两除二扒拉干净,取了墙上的弓箭去了深山。

这一走就是七八天。

深山中无日月,昏暗中猎物的丁点动静都能让他更专注,手上也更加有准头,因此收获不菲。

从黔南山脉出来,宁长风就着冰冷刺骨的溪水洗了把脸,扛着打到的猎物往山下而去。

经过村里时,玉婶正在河边洗被褥,见到他连忙拿出一盒松子糖来,笑呵呵地说带给景泰蓝吃,被宁长风推了回去。

“不了,他们出远门了,不定什么时候回来。”

“啊?”

看着宁长风离开的背影,玉婶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咕哝几句,到底还是将松子糖收了起来。

酒楼掌柜的一如既往的好说话,验过货之后当场结付了银钱,宁长风兜里揣着沉甸甸的银两,一时竟不知该怎么花。

他的物质欲.望一直都很淡薄,要不也不能在山上自得其乐地过上那么多年。

以往景泰蓝这小崽子是看什么喜欢什么,一张小嘴哄得他不停买买买,容衍又是个药罐子,三天两头便要去医馆散银两,不知什么时候竟养成了他多挣钱的习惯。

宁长风脚步顿了顿,心想回去就把山岭里圈养的那些羊啊鹿的给放走。

肉还是野生的好吃。

他走在街上,一边盘算着把家里关于容衍和小崽子的东西全部清出来丢了,一边很认真地在思考他这种情况算不算死对象。

这时,有人叫住了他。

宁长风回头一看,原来是鹿鸣书院的邱夫子。

“可一段时日没见着您二位了,容老爷近日可是事忙,怎么派了个才束发的少年来当掌柜的呢?”邱夫子胳膊下夹着一卷书,想是才从书院出来。

虽说那少年办事麻溜圆滑,书铺里的事也处理得井井有条,但俗话说嘴上无毛,办事不牢,邱老夫子总觉得不太得劲儿。

宁长风这才想起镇上还有个他们开的书铺,因着一直是容衍在打理,他插手得少,便下意识忽略了。

但对外容衍一直称是他的产业,要求书铺里的学生都一视同仁叫他老爷。

宁长风皱眉,隐约觉得有些古怪。

容衍那日不告而别,应该就是抱着跟他死生不见的念头走的,虽说后面突发了一些状况,但无论如何也不该再派人到铺子里守着。

这不是平白给他把柄么?

“我去看看。”

邱夫子还在那里念叨,宁长风已经迈开长腿,直朝书铺的方向走去。

雁回书铺。

宁长风还没走到近前,就看到一个约莫十五六岁的少年正搭着梯子擦门口的招牌。

“雁回”两个大字让他擦得锃锃发亮。

这动作莫名有些熟悉。

他脑海中才闪过一张脸,就见那少年一回头看见了他,欢快地打招呼。

“宁老爷好!”

他“呲溜”一下从梯子上爬下来,几乎小跑着走到宁长风面前,圆脸大眼显得十分可爱,不是那个沉默寡言的单薄少年。

宁长风不知怎的舒了口气,他扫了一眼铺子里,问:“落大呢?”

那少年道:“落大哥呀,辞工了。”

宁长风扫了他一眼,沉声道:“你跟我来。”

说着大跨步往后院走去。

少年在无人处露出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转身扬起笑脸小跑着跟上。

后院。

宁长风打开门窗,确认周边无人后才返身,脸色沉沉地问道:“叫什么?”

平时倒不觉得,他变脸时显得凶悍极了,少年缩了缩脖子,如实道:“落十三。”

宁长风:“……”

他还有什么想不明白的?

容衍这人浑身上下净是心眼,早就安插了人在身边。

他竟然还觉得“落大”可怜,自作主张地把他“捡”了回来。

见对方脸色越来越沉,落十三眼睛骨碌一转,想起容衍的嘱咐,忙解释道:“主人吩咐过了,让我来这里只打理书铺,别的事儿一概不做,绝不会将麻烦带给您的!”

他信誓旦旦地保证,宁长风却不为所动,冷声道:“你以为我会信?”

落十三讪讪闭嘴。

好吧,主人说的话确实没什么可信度。

宁长风转身就走:“这铺子别开了,你最好从哪儿来的回哪儿去,再让我发现还有他的人跟着,我绝饶不过。”

落十三一听,那哪儿行啊,主人可是下了死命令要保护他,更何况宁长风如今是主人的夫郎,主人得罪的人多如过江之鲫,若真有个疏忽,他就只能自挂东南枝了。

于是他抢上前一步,抱住宁长风的大腿就开始嚎:“主人有命令在身,是死是活十三都跟定您了!”

第38章

少年将他大腿抱得死紧,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诉若不让他跟着回去后会受到怎样严厉的惩罚,将卖惨发挥得那叫一个淋漓尽致。

他生得可爱,年纪又不大,若是个大人也还罢了,偏生是个身体都没长开的少年,被抱大腿的宁长风心知他多少有些演的成分在,但到底拿他无可奈何。

他单手卡着落十三的胳膊提溜起来,沉声警告道:“既然你想留在这里,那就把话说清楚,第一,你就在镇上待着,不许上山,更不准跟踪我。”

落十三抬起脸,眼巴巴地问:“那有事可以上山找您么?”

宁长风顿了顿,点头:“如果是书铺的事,就可以。”

“第二,我不管你们绣衣局是个什么组织,别来招惹镇上和村里的人。”

落十三连连点头,何止不招惹,鹿鸣镇里外都被主人的密探围了个严实,一只苍蝇都别想飞进来。

“第三€€€€”宁长风目光有一瞬的放空,旋即回神道:“告诉他,无论这次他玩什么把戏,我都不会上当了。”

……

就这样,落十三在鹿鸣镇住了下来。

这孩子性格活泼,又善交际,没两三天就把书铺里的老人笼络得七七八八,就连邱老夫子都笑呵呵地夸他嘴甜会来事,全然不见前几日在宁长风面前抱怨的样子。

只是也忒勤快了些。

自打宁长风点头说有事可以上山找他后,这孩子便三天两头地往山上跑,今儿提一壶酒坊新酿的糯米酒,明日送来俩过路商沿街贩卖的荷叶鸡,所幸他懂事,东西放下就走,从不逗留。

连宁长风赶他的机会都不给。

只是那些东西宁长风多半都散给了村里人,他的生活一直很简单,容衍和小崽子在时还有些热乎气,他们走后竹楼里又变得冷冷清清,走个路都能听到空荡的回声。

他不愿待在竹楼里,便携了弓箭和猎刀往山里跑,常常十天半个月都不出来。

转眼到了初夏。

天气逐渐变得炎热潮湿,一天能下三场雨,宁长风从山里出来就被淋了个透湿,等到家时雨大得更是连眼睛都睁不开,檐下挂着一排洗过的衣裳,一摸全是湿的。

宁长风抹了把脸,站在原地出神。

去年这个时候,他才捡回容衍和景泰蓝不久。那时容衍还坐着轮椅,每次他洗了衣裳容衍就会替他烘干叠好,他只要打开衣柜就会有清爽干净的衣服等着他换。

宁长风脱下衣服拧干水,又将就穿上了。

灶房里冷锅冷灶,桌上用竹罩盖着的半拉馒头已经发霉,被宁长风拾起扔走。

他不想做饭,便起锅烧水,准备下碗面随便对付一顿。

水刚热就听到外面竹林子一阵响动,接着门前传来脚步声,落十三推门而入。

“哎呀您怎么穿着湿衣裳,幸好我带来了,快换上快换上。”落十三着急得和个老妈子似的,将手里的包袱塞给他,连忙催着他去换。

宁长风也没矫情,加上湿衣服穿在身上的确难受,便拿了包袱上楼去换。

包袱里不止一套衣裳,均是便于行走动作的短装,颜色均是沉稳的黑蓝灰,虽不明亮,但手感很好,应该是细棉制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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