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宁想不通,也不愿意再多想,他半撑着身子,站了起来,凝眸看着段则天,“段则天,你到底在计划什么!”
段则天跟楚烨有着什么深仇大恨,他尚不清楚,可他娘亲自小生活在祁国,是连京城都没有出过的,要说他娘亲对段则天有什么利用价值,他实在想不到!
现在他唯一想到的,是借着他娘亲吸引他的注意,从而成功劫持他,继而用他威胁楚烨。
可是,段则天怎么知道他会爱上成为他弱点的自己?又怎么会事先把娘亲挟来晟国十几年?
难道,段则天从小便是料事如神,聪慧过人不成?
这太过虚假,尽管是有这个可能,可他依旧不信段则天会料到十几年后的今天。
段则天修长的指尖轻轻敲了敲额心处的银色面具,歪头,似乎是望着身旁的叶落,淡淡的说道:“本宫的计划?本宫能有什么计划?”
事实的确不像沈宁想的那样,叶落并不是他在那场大火里挟持来的,而是阴差阳错的被他手下救了而已。
眼下,似乎是起了很重要的作用。
段则天眸子闪了闪,拽了拽叶落的衣角,当即就有侍卫强硬的将叶落推到了段则天身旁,压着叶落跪了下来。
沈宁见了,双目更是猩红,嘶吼着:“段则天,你要干什么!”
沈宁冲过去的身子被侍卫紧紧阻拦,任凭他怎么也挣脱不开。
不过也是,他现在……哪里还有什么力气,光是站着,就已经是勉强。
段则天对沈宁的嘶吼充耳不闻,指尖捏上了叶落的脸,另一只手,握着一柄泛着冷光的匕首,抵在了叶落的喉咙上。
与其说是抵在了叶落的喉咙上,不如说是抵在了沈宁的心脏上。
看着那轻轻划动的匕首,沈宁害怕了,“段则天,有什么事,你冲我来,我怎么样都行,只要你放了我娘亲,好不好?”
几近哀求的语气,沈宁望着段则天,脸色灰白,仿佛被人紧紧扼住了喉咙,弱点,任凭那人定夺生死。
“放了她?你在说什么蠢话啊。”段则天看着沈宁,像在看一个痴傻之人。
而他手里的力气也加大了几分,叶落的脖子上,已经有薄薄的一层鲜血从匕首之下浸了出来,汇成一条血线,隐落进了衣领里。
“段则天,我杀了你!”
沈宁像是被那触目惊心的红激发了一直隐忍的愤怒,他遏制不住的怒吼一声,握着手心里的刀刃,身形一闪,钻越过阻隔他的侍卫,直迎上了段则天的脸。
不自量力!
段则天心底冷屑,唇角微勾,“若是你在上前一分,你娘亲……可就彻底没命了。”
像是验证他话的真实性,抵着叶落脖子的匕首果然向下压了下去,而那流出来的血则直接荫红了叶落的衣衫。
沈宁虽然是气愤到了极点,可到底是害怕的段则天真的会对叶落动手,他飞身过去的动作,硬是被迫停顿了下来。
陈深看动作迟缓了的沈宁,足下一闪,直接冲着沈宁踹了过去。
沈宁回身躲避,却为时已晚,胸口剧痛,身子猛地砸上了身后远处的树干之上。
胸口一阵血气上涌,沈宁控制不住,鲜血从口中喷涌而出,染红一片前襟,就连面前也扬起一片血雾。
身下的雪,也被染上了点点红迹,像极了树枝头争相开放的红梅。
疼……
沈宁脑子里灌有的只有这一种想法,骨头好像是被撞碎了一般,身体的每个地方也都充斥着让他无法忍受的剧痛,他甚至觉得,他要被活生生疼死了一样。
陈深缓缓走过去,蹲下身小声道:“我劝你最好搞清楚自己的处境,一味的挑衅对你并没有好处。”
他用的声音极小,除了他们两个,连段则天都不能听见。
他不是要帮沈宁,只不过是提点他一句,要死要活,还是要沈宁自己决定。
而他不过觉得,沈宁这样弱,可这股子不怕死的倔强倒是让他微微有些兴趣。
或许,等主的大计成功,他可以向主讨了沈宁,留在身边,或许也不错。
话说完,陈深不顾沈宁疼的蜷缩着的身子,直接粗暴的拎着沈宁的衣领,托着沈宁扔到了段则天脚下。
段则天拽着沈宁的头发,看着沈宁仰面的痛苦表情,他开心也似的轻笑着,微微俯身,“老实一点,对你,亦或者对你娘亲的安全来说,都好。”
沈宁意识连连眩黑,甚至连瞪一眼段则天的力气都没有,段则天的话也不知听没听见,便晕了过去。
沈宁又被侍卫重新拖回了密室,段则天也离开了此处,压抑的气氛瞬间冰凉下来,似乎连空中飘落的雪花也变得欢快了些。
陈深给叶落松了绑,解开了五指,“手下人绑的紧了些,叫你受苦了。”
叶落揉了揉胳膊,旋即被脖子上的刺痛绷紧了意识,“这是……怎么了?”
第168章 段则天亲见沈宁
叶落看了看手心,脖子怎么会流血了?疑惑的目光看着陈深,似乎是在等待着陈深的解释回答。
陈深轻轻笑了笑,“方才这里来了刺客,你被那刺客扔出来的利刃伤了一下,所幸那利刃偏了几分。”
“是……吗?”
刺客?叶落垂头望着手心里微微有些凝固的血,有些不信。
方才,主派人来,并未说明缘由就将她绑了起来,还遮上了眼睛封闭了五识,嘱咐她只需要喊出小宁这两个字。
眼下,她莫名受伤,却说是因为什么刺客,就算是来了刺客,跟她又有什么关系?这又跟绑着她有关系吗?
叶落想不明白,眼角的余光却突然看见树下那成片的血迹,还有明显拖曳的血迹,一直延伸到靠近她脚下,看起来触目惊心。
可为什么……她胸间闷闷的,有些难受?
陈深见叶落久久不说话,笑着拍了拍叶落的肩膀,打趣道:“别想太多,索性啊,那利刃偏了几分,若是叶姨有点什么差池,总首大人不还得杖毙了属下。”
叶落听见陈深说的话,有些顿顿的收回了目光,苦笑一声,“陈大人,这样的话还是不要说了,我和林大人只是普通朋友的关系。”
她还记得,她刚醒过来时,什么都不记得,可手臂上阵阵灼疼的烧伤,说明她一定是经历了什么。
而第一眼看见的,也是林彦宗,他说,她是他的妻,家中失火,梁木砸伤了脑袋,所以不记得他了。
她不知道她到底是不是林彦宗的妻,每每与林彦宗靠近,她的心总是不由自主的会疼痛,越是靠近,她的心就越是宛如刀割,剧痛不已,像是抗拒。
所以,直到现在,她也坚持认为林彦宗跟她只是普通朋友关系,并不是什么他的什么妻。
她对林彦宗疏离, 林彦宗就越是对她好,好到她都感觉亏欠了林彦宗。
或许…………
等她记起了那段记忆,就不会抗拒林彦宗了吧。
陈深微微有些丧气的撇了撇嘴,也是知道叶落一直不肯接受林叔的心意。
她不过是林叔在祁国随手救下的有夫之妇的女人,能被他们总首大人瞧得上眼,可是叶落八辈子修来的福气,可叶落却一直不肯接受。
甚至,他有时候都觉得,叶落是有些不知好歹的。
虽是这样觉得,可到底也是总首大人喜欢的,该有的尊敬他一分不会少,笑道:“好,那我就先走了。”
刚要离开,陈深就被身后的叶落再度喊住,陈深回过头,询问:“叶姨是还有什么事吗?”
“上次在祁国……主让我去引诱的人……可是带回来了?”今日主的交代也是为了那个沈宁,所以她有些在意。
不知道怎么的,提到沈宁这两个字,她感觉心脏像是被触动了一瞬,不知名的酸涩情绪回荡开来,身体隐隐有些发凉。
又看了一眼身后的血迹,声音带着她也没察觉到的颤抖:“那个刺客……不会就是那……沈家小公子吧?”
陈深眸子深了深,道:“他不乖,只不过给了点教训而已,不碍事的。”
这话,便是承认了方才所说的刺客,就是那沈家小公子。
只是点……教训么……
叶落低着头没有说话,口中的含着的,却迟迟说不出口的一句“能不能带我去看看。”也没能说出口,就被身后的一道磁性的男声截走。
“落儿。”林彦宗走过来,炙热的目光停在叶落身上。
“林大哥。”叶落并不喜欢看见林彦宗,因为,她自觉,她受不住林彦宗对她的好。
“落儿,你一定要与我生分么?”
林彦宗有些无奈的口吻问道,却也知道叶落大抵是不会答话的,转言又道:“落儿,你受伤了,我带你去敷药。”
看着叶落脖子上的伤口,林彦宗是忍不住的心疼,可这是主的意思,他没资格置喙,尽管心疼,也只能忍着。
叶落在林彦宗的搀拽下,不情不愿的走了。
一直默不作声的陈深,愣了片刻,吩咐了侍卫将院子打整干净,也离开了。
…………
静……死一般的沉静……
昏暗的密室里,沈宁满身血污的身子蜷缩在角落里,眸子涣散灰暗,哪还有一丝往日的明亮生动。
倘若不是还能瞧见沈宁胸口那微弱的起伏,怕是都要以为,躺在那里的,不过是沈宁是尸体。
距离沈宁出逃那日,已经过去了两天,段则天命人给他简单处理了伤口,保证他不会死掉。
而段则天也为了让沈宁老实一些,专门给沈宁脚腕锁上了镣铐, 缩减了吃食。
本来每日一个硬馒头也不足以饱腹,更何况现在是缩减成了每日一碗清粥,那粥,寥寥几颗米,倒不如说是一碗清水来的更准确一些。
倒是今日,除了送来一碗清粥,还有半块沾着灰土的硬馒头,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捡起来的扔给了他。
沈宁并没有吃,那一共三碗清粥还有那半块脏馒头,都原封不动的放在原本的位置上。
喀喇€€€€€€€€
门锁被打开的声音,在静寂的密室显得尤为刺耳,沈宁像是被吵醒了,可唯一能动的,也只有指尖可以微微拢起。
段则天被推进了密室,看了一眼地上丝毫未动的吃食,眉头不悦的皱起:“怎么,沈小公子可是对本宫特意给你准备的吃食不满意?”
话音落下,密室再度陷入死寂,而段则天望着沈宁,似乎是在等着回答。
愣了半晌,沈宁才睁开半阖的眸子,僵硬的转动着目光,唇瓣蠕动了一瞬,微不可闻的声音支离破碎。
段则天很仔细的听着,也没能听全,不过他也能猜到,沈宁不会说出什么好听的话,左不过是一些谩骂他的话。
既然是这样,那听不听的清晰,也没有关系。
段则天动了动指尖,陈深见了,当即就把角落里的沈宁拖到了段则天脚下。
段则天高傲的睥睨着地上如丧家之犬一般的沈宁,缓缓地,将脚踩上了沈宁的肩膀,而后重重往下踩去。
突如其来的疼痛激的沈宁身子猛地打了个颤,脸色瞬间惨白,唇瓣不停地颤抖着,嗓子里却发不出任何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