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 比如……
段则天俯下身子，手指擦过沈宁满是血污的脸颊，旋即大力的勾起了沈宁的下颌，逼迫沈宁与他对视。
“依你现在的处境，乖乖听话，是最好的方法，你那么聪明，应该知道怎么做，沈小公子，你说对吧？”
段则天声线轻快，好像是同着熟络的友人谈叙一般，可是，沈宁听着，却是忍不住的背脊发凉。
沈宁眸子黯淡无光，不惧段则天审视锐利的目光，撕扯了一番，这才从干燥灼痛的喉咙里吐出两个字。
“自然。”
按他的处境，的确是该依顺着段则天，激怒他，没有任何好处。
他不是不懂，只是不想去隐忍，可是……
沈宁垂了垂目光，他到底是受制于人，也是他能力懦弱……
或许现在只能忍着，依顺着段则天……
沈宁苍白的一笑，费力的说道：“我渴……想……喝水……”
段则天听了，像是意料之内的，轻轻一笑，目光微动间就已经有侍卫将水递了上来。
段则天另一只手拿过那尊装着清水的琉璃小盏，停在了沈宁脸的上方，掐着沈宁下颌的手指用力，趁着沈宁吃痛张口的时候，那尊琉璃小盏便倾斜了开来。
清澈的水划破空气，肆意砸落在沈宁脸上，有的，更是灌进了沈宁的鼻腔里。
沈宁没有力气挣扎，连清水灌进鼻腔里所发出的呛咳都是虚弱无力的。
好在，段则天及时收了手，也许是怕一不小心呛死他，没了威胁楚烨的把柄。
段则天松开了钳制沈宁下颌的手，沈宁失去支撑的身子瞬间就跌回了冰凉的地面上，他抚住喉咙，小声的咳嗽。
他嘴里也被迫也是咽下了少许的清水，干燥的喉咙微微湿润了些，胃里也不是那么难受了。
沈宁狼狈的匍匐在地上，休憩着，身子好不容易恢复了些力气，沈宁爬了起来，坐靠在了墙上。
“识时务者为俊杰，你做的很不错。”段则天擦拭着指尖，漫不经心的随口说着。
沈宁扯了扯唇瓣，“我还没活够，想要做的事还未完成，自然要好好活着。”
“哦？”段则天像是来了兴趣，问道，“未完成的事？说来听听。”
“比如……亲手杀了你？”
沈宁细弱的声音，脸上带着强撑的笑意，眸子弯成月牙儿，看起来纯真无害，可实际上，却是只披着猫儿皮的狼。
从沈宁自密室逃脱，虚弱之时独身杀了田东和众多侍卫之时开始，他就知道沈宁有这个本事。
越是这样，才越有意思不是么？
段则天指节扣了扣银色的面具，森冷的语气问道：“如此胆大，是真当本宫不敢要了你的命？”
“敢不敢，太子您自己心里没个想法？”沈宁冷了脸，直接回了话。
被噎的太子殿下脸色当即就沉了下去，语气有些微怒：“呵，届时，楚烨向本宫跪着伏降时，你也能像现在这样如此肆意才好。”
大抵是知道楚烨真的会像段则天说的那样，不论被怎样为难，怕是都会为了他甘愿做任何事，哪怕是极丧尊严之事。
沈宁面色不由得严肃起来，沉眸望着段则天，问道：“你跟阿烨……到底是什么关系？”
若真是那层关系……这仇怨，也怪不得会这样深。
他倒是希望，这只是他单单的想多了而已。
“有些事，沈小公子最好还是别知道的好，这对你还是有好处的。”
段则天不会轻易告诉他，他也没打算多加追问，转而询问别的疑惑。
“太子可否告诉我，我娘亲的事？”
提及叶落，沈宁脸上的灰白之意分明转变成了欣喜期待。
段则天今日难得的好心情，没打算过于为难沈宁，开口道：“她本不是本宫计划内的，不过是设杀楚烨时，我派去的人随手救下的而已，没想到今日却派上了用场。”
沈宁微微蹙起眉：“我娘亲的记忆也是你们故意的？”
娘亲不记得他，还在晟国待了十几年，若不是记忆被抹去，娘亲不可能抛下他和爹。
“沈小公子当真是随意把人心想的一样坏。”段则天似乎有些不高兴的道。
“太子所做的事，难道不是么？”沈宁讥讽的回答。
若是段则天的心是好的，何必用这么卑鄙的手段把他掳来晟国，以此威胁楚烨？
“你娘亲不过是被烧塌的梁木砸伤了脑袋而已，若不是本宫属下私自救下，你娘亲怕是真的会死掉。”段则天笑了笑，“说起来，本宫也算是你娘亲的救命恩人。
沈宁冷笑：“可你若是不派人来我家纵火，我娘亲也不会被梁木砸伤了脑袋，既是如此，又何来什么救命恩人一说？”
段则天歪头失笑，又将身子慵懒的斜了斜，“随便你怎么说，你和你娘亲的命都在本宫手里，你说，楚烨会为了你做到何种地步？”
沈宁灰暗的眸子低垂，浓寂的恐慌，无尽的害怕像是一团无法挥散的雾，霎时将他紧紧的包裹住，束缚住！
心脏也像有什么填着，压着，箍着，紧紧地，连气也不能吐出一分，似乎是要把他生生闷毙！
阿烨会为他做到何种地步？阿烨视他为命，为了他，阿烨定会万般委曲求全。
不等沈宁继续设想后果，段则天又张口，肆意高傲的声线像是一记重锤，狠狠的敲在了沈宁头上！
“若是本宫想要祁国……你说，楚烨会不会为了你，将祁国送给本宫？”
这话，听的沈宁耳朵嗡的一声，脑袋里也有什么东西爆裂碎断！
沈宁两眼发黑，一阵眩晕，倘若段则天想要祁国……阿烨……一定会为了他，将祁国拱手让给段则天！
阿烨兵力强悍，权利更是可以一朝倾覆朝野，拉下龙傲，独占祁国，对楚烨来说，并不是一件难事。
可是，阿烨是这祁国百姓眼中的战神，是他们信以为赖，更是放在心里高高敬仰着的神！
倘若百姓们知道了他们敬重的神，竟将他们，将整个祁国都送给了敌国！
届时，百姓们会怎么看待楚烨？
第170章 考虑
那时，百姓们怕是都要气愤不已，指着楚烨的鼻子谩骂，
光是通敌卖国的一条罪名，足以让楚烨声名狼藉，从那高高的神祗之位上跌落，被拉进肮脏的泥土里记恨，埋怨，肆意辱骂唾弃着。
光是想想这个场景，沈宁觉得都要喘不过来气，心疼的像是刀绞一样！
不可以！
这个想法在他浑噩的脑子里瞬间占据，剧烈而又坚定！
楚烨是祁国百姓眼中的梁柱，亦是他们的天，百姓们不能没有楚烨！
而他……除了会给楚烨添乱，也算是可有可无吧。
楚烨是含着光芒来的祁国，带着祁国一统南陆，不能因为他，让楚烨陨落两次，更何况这次，是关系着楚烨的一世英名。
上一世的过失，皆是因为他一时眼瞎心盲，犯了一次不可挽回的错误，也在那次错误里知道了他应该所珍惜的。
而这次，他怎么还可以再次重蹈覆辙？
他不是怯懦无能之人，只不过，他不愿意去显露！
可这次，他不想拖累楚烨，亦不想失去楚烨！
沉痛的眸子里隐隐闪起坚决，抬眸望着段则天，“若是阿烨死了，你晟国便是南陆第一国，何必非要全然吞并祁国？”
“自古以来，哪位君王不希望自己的疆土广袤？”段则天像是听到了笑话，口气好笑又带着一股子嘲讽。
沈宁眉心紧锁，段则天说的，他的确没办法反驳。
“本宫也不是非要祁国。”段则天撑着下颌，缓缓地继续道，“而是因为楚烨。”
因为阿烨？ “为什么？”沈宁追问。
他总感觉，他距离段则天和楚烨的仇怨渊结越来越近。
“为什么？因为他是楚烨啊。”段则天声音倏然冷寂下来，“他所拥有的所有东西，本宫都要一一摧毁！”
像是回忆起了那段不堪的记忆，段则天脸色黑沉如墨，胸腔里更是有一种无法遏制的怒火正在狠狠的灼伤着他！
段则天扭过头，俯身贴近沈宁，薄唇轻启：“你说，本宫若是毁了楚烨最爱的东西，他会不会气得发疯？”
冰凉阴狠的声线，像是一道无形的藤蔓，狠狠的扼住了他的身体，无法动弹！
段则天说的，楚烨最爱的东西，无非就是他！
面对段则天迫人的气势，沈宁浑身僵住，牙齿也是忍不住的轻微颤抖着，直到他将唇瓣咬破，丝丝的痛意炸开，他才找回了些许的动作。
“我只知道，若是毁了，那太子你，焉能安好？”沈宁咬牙，坚定的回道。
没错！若是他死了，阿烨一定会给他报仇！
段则天这样恨楚烨，定然不会给楚烨发疯报复的机会！
而段则天所谓的肆意张狂，不过是楚烨对他的重视在乎！不敢轻易动手而已。
所以，段则天不会杀了他！
既然段则天一时半刻的不会杀他，那他便还有机会，不为他，只是为了楚烨！
这次，他绝不会怯懦！
段则天指尖轻轻抚摸上沈宁的脸颊，冰凉的触感忍不住让沈宁打了个瑟缩，下意识的，沈宁撇过了头。
指尖骤然一空，段则天也不恼，动作风轻云淡，收回手指，随意的搭在了双腿上。
可以透过银色面具，可以看见段则天的眸子，像是蒙上了一层雾霭的黑夜，让人捉摸不透。
“性子如此倔强。”段则天嗤笑，“本宫是不能杀了你，可是，只要你有一口气，便足够了。”
沈宁扬了扬下颌，眸子讽然，颇有些与之作对的意味。
“太子说的，我可以考虑配合。”
说他性子倔强，不过是说他借机出逃杀他侍卫的委婉说辞，再往说白了就是说他不知好歹。
而说他只留有一口气便好，若是再有下一次，段则天怕不会只是断他吃食三天这样简单！
“考虑？”段则天冷声复述，愣了愣，蓦然一笑，“也好。”
叶落在他手里，任凭沈宁怎么折腾，也总会考虑到叶落的安危，所以，沈宁怎样说，他都不在乎。